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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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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

雪原的光稀釋了本應該呈現的冬夜昏黑,百步外人影清晰可辨。康成趴在雪堆旁一動不動,兩眼死死盯著不遠處的地牢入口。

大約在一個時辰前,他同二十名蜿蜒弟兄偷偷潛入終北人的大本營。一路順暢,只在越過警戒哨時,兩只獵狗給他們造成點小驚險,但很快被巴圖射殺,一名終北士兵聽到動靜出來查看了一番,以為是狗發情咬架,咒罵幾句後便回了屋。

雖說是終北人的大本營,防守也只是稍顯嚴密,實際仍然有機可乘。

塔樓上的哨兵蜷縮在木屋裏,夢中不停詛咒著該死的冷風,更多士兵則在軍營的妓院裏通宵行樂,妓院門口都掛著個紅燈籠,這樣方便士兵在黑夜中辨認。還有一些夜貓子在營帳裏喝酒,行酒劃拳聲此起彼伏。

地牢位於軍營的後面,和普通房屋不同,作為地牢的地窨子幾乎完全陷入地下,屋頂只高出地面一點,上面整齊地碼放著很多大塊石頭,這樣能夠防止犯人逃跑。這種結構,即便有犯人在裏面挖穿屋頂也沒用,巨石會毫不留情地砸下去。地牢只留了一個很小的通氣窗,氣窗上裝著手指粗的鐵條。

一行人都穿著白色外衣,這能夠很好的幫他們隱匿行蹤,危急時刻只要趴在雪上不動便可,敵人不走到近前絕對無法發現。

地牢前不遠,有幾個雪堆,此刻大夥正借著雪堆的掩護等待消息。

斯日古楞剛剛領著兩名兄弟,悄無聲息地從地牢入口摸進去探路,今晚是整個行動的關鍵,成敗在此一舉。

片刻後,地牢的門裂開了一道縫,一條紅布透過燈光揮舞了幾下後迅速收回,這是先前約定好的暗號,紅帶子表示平安。

從入口進去是地牢的前廳,兩名弟兄正將匕首抵在一個獄卒的咽喉上,獄卒一臉驚慌,斯日古楞則在神態悠閑地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

獄卒面前放著一張桌子,上面有兩盤菜和一個酒壺,兩只酒杯已經打碎在地上,看來斯日古楞破的不請自來破壞了這場酒宴。幾步外的墻根處,有個人躺在地上還在不停抽搐,那人的喉嚨已被割斷,鮮血混合著剛吃下的食物咕嘟不停地自傷口往外冒。

“媽的,想要拉繩報警!”斯日古楞笑罵一聲,然後將匕首還鞘。

“前段時間,你們從白旗屯抓的那個瘸子關在哪?”康成的語調如門外的冷風。

“小子,你只有一次機會!”巴圖在一旁提醒到。

“順著走廊往裏走......一直走到頭,”獄卒聲音發顫,“然後左拐有個獨立的房間就是!”

獄卒話音剛落,巴圖已手起刀落割斷了他的喉嚨,“嗯,機會把握的挺好!”

獄卒瞪大了眼睛手捂脖子,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一股黑紅的血從他指縫間流了下來。

“在他們的地盤,絕不能心慈手軟,否則就是大麻煩!”巴圖解釋。

“一比一平!”斯日古楞撇撇嘴,“行動要快,有情況我會打口哨!”說罷他抽出寶劍,示意先前那兩名兄弟一同去入口警戒。

一條狹窄的走廊曲折回轉通向深處,墻壁上只掛著幾盞油燈,燈光飄忽不定,前方一片昏黃幽暗。

走廊兩邊是成排的鐵門,剛剛的動靜早已驚動了裏面的囚犯,他們紛紛趴在鐵欄上,央求康成打開牢門,康成安排其他兄弟放人,然後同巴圖一起向裏面走去。

一切都很順利,按著那個獄卒的交待,很快就找到阿牟其。

仲實的牢房稍微大些,也是最牢固的一間。當看見蜷縮在草堆裏時阿牟其時,康成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數天的牢獄生涯,讓仲實的身體變得十分虛弱。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巴圖暗想,然後背起仲實就往外走。

康成出來時,地牢前廳已擠滿囚犯,大部分都是蜿蜒人,還有幾個白旗屯的俘虜,見到康成激動不已,哽咽著連聲稱謝。

斯日古楞開門查看了一番,示意大家聽從指揮,巴圖同幾名強壯的士兵背著仲實先出去,康成緊隨其後。看來北疆那時候就有讓領導先走的習慣!不單是今天的西域。

待康成走遠後,其餘的囚犯才依次從地牢出去。

這些囚犯在地牢已被折磨了好些日子,體質都十分虛弱,因而走不快,而康成他們總共只有二十個兄弟,無法背著他們撤離,更要命的是那些人深色的囚服,在雪地上格外醒目。

結果,人還沒有走出去一半,一個值守的哨兵就發現了異常。

一支鳴鏑拖著尖銳的長音飛上天空,隨即終北軍營人聲鼎沸,伴隨沈悶的號角聲,終北士兵手持火把彎刀從四面圍了過來。

康成和巴圖背著蜿蜒仲實剛穿過崗哨,就被一名終北將領帶著一隊士兵追上。

巴圖見狀將仲實放在地上,抽出寶劍迎敵,終北人已怪叫著將他們圍在中間。到處都是一片喊殺聲,不遠處,斯日古楞也同對方交了手。

一切話語都是多餘的,連句“你瞅啥!”都沒問,那名終北人揮動彎刀直接砍向康成。

眾人紛紛加入戰鬥。

其實這名終北將領的刀法並不高明,只是他力大無窮敢打敢拼,以一種不要命的氣勢震懾對手,而且,這家夥邊打邊發出各種怪叫,對於初次遇到這種對手的人來說,往往還沒等交手,便已從內心懼怕三分。

二人對陣,氣勢很重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往往就勝了一半。

康成幾年前就同終北人打過交道,所以心裏並不害怕,而且,一天前還剛同步度根交過手,如此一來,對方的威力自然打了折扣,而實際上,這家夥的刀法遠遠遜色於步度根。

終北將領坦胸赤膊,身上紋滿了花紋,細長的鼠尾辮隨著怪叫晃動不停,手中彎刀幾乎每刀都奔康成要害。

康成的師傅是名震聖鴉城的劍客,因為蜿蜒永慶的囑托,而對康成格外嚴厲,所以康成的劍法自然差不了,面對終北人兇狠的刀法,康成從容應對。

十幾個回合下來,終北將領漸漸呈現疲勞之態,節奏也慢了下來,康成抓住一個破綻,毫不留情的一劍刺穿對方的胸膛。

可終北士兵見領頭的被殺並不退縮,更加瘋狂的往前沖,康成一邊同對方廝殺,一邊還要兼顧保護躺在地上的阿牟其,不多時便感到精疲力盡,身上也負了幾處傷。

那些剛剛脫身的囚犯更加悲慘,他們不僅手無寸鐵,而且全都身體虛弱,只是片刻功夫,就全部慘死在終北士兵的彎刀下。

剛剛逃出牢籠,轉眼卻命喪黃泉。

斯日古楞身上也多處負傷,一番廝殺後,他領著剩餘的兄弟同康成匯合到一處,終北人隨之將一行人圍了個裏外三層。

火把晃動,到處一片通明,二十個蜿蜒兄弟大多數負傷,康成臉上漸漸泛起凝重的神情,照眼前的情況看,今晚怕是兇多吉少,沒成想這場營救真的變成自投羅網!其實行動前康成就想到過這個結果,但當他真正面對這個場面,心中還是不免有些緊張,他的大隊人馬尚在十幾裏外。

襲擊半步道那晚,幾個蜿蜒將領提議將終北人的小孩也一起殺掉,因為以往終北人就是這麽對待蜿蜒族的。

“殺掉不懂事的孩童,康成實在是下不去手!”商量一番後,康成留下幾百士兵就地把守,以防他們溜到速末屯通風報信,等回兵時再做處置。

雖說大獲全勝,但半步道一仗讓康成清醒了許多,步度根的勇猛讓康成也不得不點頭稱讚,同時他終於意識到,僅靠兩千人攻打終北人的大本營確實有點不實際。他想起了岱欽說過的話,不能硬打硬拼,剩下的就只有偷襲巧勝。

所以,康成將大隊人馬安頓在速未屯附近一處廢墟中,自己領著二十個弟兄前來營救阿牟其。

據蜿蜒探子報告,終北人的巡邏隊,一般情況下都不會越過廢墟。康成覺得讓大部隊駐紮在那,能夠做得到進退自如,現在看來應該是自己太過樂觀了。

因為此刻,一大隊馴鹿騎兵直接堵死了眾人的退路,就算廢墟的大部隊此時趕來接應,他們首先要過馴鹿軍團這一關。

突然面前的終北士兵一陣騷動,隨後向兩邊閃開,包圍圈出現一個缺口。

眾人正疑惑,一個彪悍的終北男人騎著一只灰白色的馴鹿出現在缺口處,在他身後跟著眾多手舉火把的隨從

“成兒小心,這就是黎冒東!”蜿蜒仲實虛弱地說。

黎冒東一言不發,盯著眾人看了一會翻身下了馴鹿,然後回身對一將領點了點頭,那名將領打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包圍圈外響起陣陣腳步聲,不多時,數百名長矛兵形成裏外幾層的新包圍圈,原先的終北士兵撤走後,眾人只看見一圈寒光閃閃的矛尖。

“就一句話,投降還是不投降?”黎冒東面無表情地問。

眾人無語,康成看著周圍的長矛心中不是滋味,想起前幾天在圓石殿的那番慷慨激昂,康成突然感覺好笑,這恐怕就是大多豪情壯志所最終面對的殘酷現實吧!

黎冒東見眾人沒有回答,並不廢話,冷酷地打了個手勢。

怪叫聲突然響起,數百支長矛同時從四面八方向中間猛刺,一陣慘叫先後響起,二十個弟兄轉眼死掉大半,斯日古楞被一支長矛穿透腹部,他痛苦地倒在地上。

巴圖一看發了瘋,大叫到:“你不能死啊,你死了誰和我擡杠啊,”隨後他手持寶劍沖向刺殺斯日古楞的終北士兵,結果剛剛邁出幾步,便同時被幾支長矛刺穿倒在地上,鮮血順著身上的洞不斷往外噴湧。

“還是一比一!”臨死前巴圖扭頭回望了斯日古楞一眼。

往外沖,馬上被紮死,呆著不動,等著被紮死,相同的結局,只是時間的先後而已。

康成站在中間,外面有弟兄擋著,暫時沒遭受致命傷。仲實無力的躺在地上,滿臉悲傷,他並不是為自己難過,而是自責連累的了康成,但此時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地上躺著的和那個小白臉子留活的!”黎冒東冷冷的說。

長矛兵第二次攻擊過後,包圍圈裏活著的只剩下康成和蜿蜒仲實,康成的一條腿被長矛刺穿,他無力的躺在阿牟其身旁。

黎冒東走到康成面前,將一只腳踩在他胸膛,然後低頭笑著問:“小白臉,還打嗎?”

康成費力地朝黎冒東吐了一口血水,然後不屑地說:”不就是死嗎,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死?不,你不會死的,起碼在我這不會,”黎冒東笑呵呵地說,“難道你不知道,有時候死並不是最壞的結果!你聽過生不如死這句話嗎?”他放緩語調問。

康成咬著牙說:“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嘗到這種滋味的!”

黎冒東並不生氣,“看來這個人對你挺重要啊!”他指著蜿蜒仲實說,“能夠讓你冒這麽大險來救的人,對你來說肯定非比尋常!”

說罷他撿起康成的寶劍,抵在仲實胸膛。

“不,不!求你了,不要殺害我阿牟其,殺掉我好了!”康成痛苦的喊了起來,本來自己是來救阿牟其的,現在卻因自己的失敗直接導致了他的死亡,而且還要自己親眼看著他被殺,這樣的結局對於他來說實在過於殘忍。

“原來是蜿蜒大人啊!“黎冒東陰險地笑了,”不過,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歡聽別人的話!”說罷,他緩緩將劍刺入蜿蜒仲實的胸膛。

”一定活下去,這裏不是你的終點!“這是阿牟其對康成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這輩子最後一句。

痛苦噬咬著康成每一寸肌膚,血液像流動的火焰在體內橫行,康成感覺自己要炸開,他想要跳起來同黎冒東拼命,但剛一掙紮,腿上就傳來陣陣劇痛,胸口那只腳更是仿佛有千斤重。

“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否則我肯定會將你碎屍萬段!”康成歇斯底裏地吼到。

“我不說過我不喜歡聽別人的話嗎!”黎冒東滿足地微微一笑,“你別急啊,游戲還沒完呢!”然後他一揮手:“去給蜿蜒大人端點湯來,我覺得他一定餓了!”

士兵很快端來了一鍋滾開的羊湯,黎冒東端著鍋,命令兩名士兵按著康成兩只手,“我早就看你這張娘娘腔的臉不舒服了!”他露出了真面目。

話音剛落,便將一鍋熱湯澆在康成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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