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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九章 只有情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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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率先沖了上去,而劉娟和老於立即護送著謝錦往山裏走。

白雲山地勢崎嶇,裏面還橫穿三江,叢林疊嶂,一不心很容易就會在裏面迷路,但是同樣的,他們進去之後,外面的人也不好找。

現在已經是深秋,白雲山外看著還是綠色的,但深入之後就會發現一些樹木的枝葉已經微微發黃,但是並不明顯,遠離江水的地方,樹林之間還有些幹燥。

謝錦沒進過白雲山,此時也只好跟著劉娟和老於他們走,因為蝶不會攔住他們多長時間,所以每走一步都是在爭分奪秒。

劉娟邊走邊將地上的痕跡抹掉,然後再做一些簡單的障眼法,老於同樣是如此。

謝錦和許麗麗皆是屬於六神無主狀態,所以也只能緊緊跟著。

這般在叢林間穿梭了一炷香的時候間有餘,周圍突然發出一陣不大不的聲音,四人的腳步一頓,隨後就發現天上的月色更加昏暗了一些,風聲在耳邊呼呼的吹著,使得人渾身冷的發抖。

而在四人面前的一片不大不的空地上,幾道漆黑的人影已經站在那裏。

這些人就如同鬼魅一般,還沒有動手,單是這樣詭異的出現方式就足以擊潰人的心神。劉娟咬了咬牙,擡起匕首沖了上去,飛快的與那些人戰在一處,拖住他們的腳步,而老於則帶著人繼續往深山裏面跑。

越往山裏去,就越是陰寒冰冷,時間緩緩流逝,身後就如同有死神的腳步在追趕,謝錦不明白這些人究竟為什麽一定要追到她不可,不過大抵她也能明白,一旦被追到,她即便不死也得傷,所以不能停下來。

許麗麗跟在她身旁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然而老於還是沒停,不停的在叢林裏穿梭,直到三人來到了崖石邊上。

身後便是波浪翻湧的長江,怒濤狠狠的拍打著兩邊山石,巨浪掀起,聲音震人耳鼓。倘若掉進這樣的激流,基本上就是難逃一死。

老於的神情中現出了一點絕望之意,他們三人已經走到崖石邊上,謝錦兩人沒有武功根本無法飛渡過去,而他也是武功平平,起不了什麽作用。

但是身後已經有人追了上來,他們逃不掉了。

這洛陽城已經被全部封鎖,哪怕是躲到深山裏,他們也依然追了上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看著那道略顯瘦一點的黑影慢慢的靠近,老於渾身都緊繃起來,整個人的精神繃到了極點,而這麽冷的夜裏,他額頭都逼出了汗,雙眼緊緊的盯著不斷靠近的人影,神情如臨大敵。

謝錦被他擋在身後,但是她眼睛尖,很清楚的看到那個人在靠近,手中的長劍劃在山石上,一路拖拉過來,發出死亡一般的聲音。但是不知為何,她心中卻隱隱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就像是,她知道對方是誰。

老於額頭上的汗珠順著紋路滑下來,汗珠掉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間,他突然身形暴起,陡然發力,整個人毫無預兆的沖了上去。

已經到了最絕望的邊緣,如今也只有舍命一搏。

老於給謝錦當了快四年的車夫,謝錦一直都知道他原本是晏江的人,只是不知道的是,他現在還是晏江的人。但無論他是誰的人,四年的相處,也已經使得她對這位有意思的車夫產生了親人一般的感情。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她出門,總是會看到他,她從沒見他使用過武功,現在是第一次見,也是最後一次見。

老於根本不是那個人的對手,更何況他是赤手空拳,才沖上去糾纏了兩招就讓人割了喉,那噴灑的熱血濺落在陰冷的地面上,仿佛在上面灼燒出一個大洞來。

謝錦的眼前瞬間就變得血紅。

老於雙手緊緊捂住不斷噴血的咽喉,一雙眼睛卻是極為震驚的望著那個人,像是看到了什麽讓他不敢置信的事情。他顫抖的雙手緊緊捂在脖頸處,喉嚨中依然費力的發出沙啞的嘶鳴:

“你,是,是你……”

幾個殘破的音節從他的喉嚨中吐出來,然而還不等人聽清,那黑衣人就像是失去了耐性一般,擡起手在他胸腹上又補了一劍,老於悶哼一聲,撲通一聲摔倒在地,鮮血咕嚕嚕的往外冒,順著山石的縫隙一直流到下面的江水中去,他的雙眼卻還是瞪的大大的,定格在臨死前他看到的最後一幕。

這樣殘忍的手段和直面血腥,謝錦和許麗麗都忍不住往後退縮躲去,然而身後就是不停拍打著的江流,一旦掉下去,也是一個葬身魚腹,她們被困在這的崖石一頭,如同走上絕路。

那黑衣人殺完老於之後,又慢慢的靠近,許麗麗已經被嚇的六神無主,而謝錦雖也怕,卻註意到了那雙面具下露出來的眸,待對上那眼眸時,她整個人都不由為之一震。

那是怎樣的一雙眸。

即使是最寒冷的深夜,那雙眼睛裏還燃燒的熊熊的烈火,裏面情緒雜糅紛亂,但是絲毫也不掩飾對她的憎恨、厭惡以及不甘,那是刻骨的討厭,一點摻假的成分都沒有。

謝錦不由的怔在原地,她自打來到古代,交過不少朋友也樹過不少敵,可從來沒一雙眼睛能恨她到如此地步,就算幾年前她與謝思瑤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時,謝思瑤望著她時,也沒有這麽深的恨意。

這個人的恨就像是從心底最深處燒上來的,焚燒了一切情感,恨不得能將她立刻斬殺,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被這樣的一雙眼睛盯著,謝錦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卻沒有再往後退縮過去,而那個人影也一點點的慢慢向前,還有不足一丈的距離時,他舉起了手中的劍,聲音是刻意壓低的沙啞:

“今夜便是你的死期,你還有什麽遺言?”

謝錦一直盯著他看,看的很認真,就像是將他剖析了一樣,在這道聲音響起之時,她才忽然笑了,開口問道:

“原來是你。”

那黑衣人的身影一頓,緊接著就聽到謝錦沈靜的聲音響起:“姬流火,我可以問問你,我與你有什麽仇怨嗎?值當你來殺我。”

一下被點破了身份,那黑衣人的臉上顯出了一絲惱羞成怒,但是皆被掩蓋在面具之下,只有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洩露出了她所有的情緒。

方才還站在崖邊懼怕的瑟瑟發抖的人,突然之間就淡定的如同在自己的家中。

這種臨危不懼的從容,姬流火只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過,而想起這個人,只會讓她心頭的恨意更加濃厚深重。

被點破身份後,她懶得再做遮掩,一把將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隨後將手中的長劍也丟了出去。她不擅長使劍,這偽裝早已讓她憋屈的很。

面具被摘下,露出姬流火那張熟悉的,美艷的,現在帶著一點點扭曲的臉龐。

這兩年多的時間裏,她只在建安城見過姬流火幾面而已,最初的時候,姬流火還會到謝府上去找晏江,偶爾會對她流露出幾分敵意,但這些對謝錦來都是無傷大雅,她並沒有關心過,不過後來不知是出於什麽原因,姬流火似乎和晏江發生了一些爭執,然後氣憤的離開她家,在此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美麗的女人。

現在久別重逢,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同她交談,而是化成了一柄殺人劍,從太守府一直追殺到這裏。

對上謝錦清澈的目光,姬流火心中的妒火如同熄滅不掉的炭爐,灼燒得她眼睛都紅了。這樣的恨意讓謝錦打心底就覺得發涼。

現在的情況和當年她與謝思瑤對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當年謝思瑤對她雖然也是恨之入骨,但兩人是生活裏的交鋒,而對上現在的姬流火,她已經失去了交鋒的能力,只消姬流火擡起手中的長鞭,她立即就會死去。

“流火,我有哪裏對不住你嗎?”謝錦幽幽的發問道。

姬流火連眉頭也不曾眨一下,雙目火紅,一步步走過來,手中的骨鞭拖在地上,比方才她丟掉的那把劍還讓人心中膽寒。

“你沒有對不起我,怪只怪,成瑜心中有了你!”她憤恨的著,隨後看到謝錦的表情一下變得極為覆雜,眼眸中有恍然,還有掩飾不住的同情與可憐,她心頭的火苗就像是又被人澆了一桶油上去,迅速點燃起來,歇斯底裏的大吼:“你不要這麽看我!我不準你這麽看我!”

“你給我閉嘴!”姬流火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刺激到,瞬間激化了一般,整個人陷入癲狂,她身形晃動,口中呵呵的笑著,在翻湧的江河邊上就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十三年了,十三年了,我用大半輩都抵不過你的一天,憑什麽,憑什麽……”

她的聲音哀戚悲切,但卻夾雜了內力在其中,只聽得謝錦耳膜發疼,太陽穴一鼓一鼓的,有一種隨時都要爆炸的感覺。

“我做了那麽多,那裏不如你,憑什麽你想要就要,我想要就算爭取都得不到,憑什麽……”

直覺感覺到這其中應該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很可能是導致姬流火對她態度大變的原因,可是謝錦並不清楚這件事是什麽,此時也無從拿來勸。不過從姬流火激烈的只言片語中,她隱約能明白過來,這一切只怕又是為了一個情字。

人生只有情難死。

姬流火對晏江的心思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而晏江又何曾正眼看過她一下。如果沒有謝錦的出現,或許姬流火會一直這麽沈寂隱忍下去,愛而不得,光是看著也是好的。

可偏偏,可偏偏她得不到的,卻對另一個人上心瘋狂,為了別人甘願放棄一切,而她所做的所有,都比不上另一個人的一個簡單的笑容。

不能甘心。

這不公平。

兩年的時間,嫉妒與憤怒已經化為毒火,將這十幾年來的愛恨情仇全部融合,灼燒著她的心靈,並且越來越強烈。沒有什麽東西能夠緩解她心中的這種疼痛,也沒有人能懂。

她被晏江“關押”洛陽城這座牢籠中,愛而不能,求而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對另外一個女人好,他所有的一切都給另外一個人,卻連看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他怎麽會那麽無情。

又怎麽會那麽薄涼。

究竟什麽東西才能喚醒他的心神,什麽事情才能換得他的正眼相待,是不是只有最極端的痛苦,才能讓一個人瞬間清醒過來。

那她,只有殺了他心上的人,才能讓他流血流淚,心痛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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