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擡起頭，正看到不遠處的樹木下，周錚正靠在那裏，身後是周府的馬車，稍一作想，便知方才她和謝思瑤的對話被他聽去了大半。這麽遠的距離，常人是不會聽到，但周錚畢竟是會武之人，耳力好也沒什麽稀奇。

謝錦正打算敷衍兩句過去，可耳中又響起了方才謝思瑤的話，不由得，她心中有些鈍痛，露出一個苦笑。

“這是怎麽了，今天你可真夠奇怪的啊。”周錚不禁直起身，向她走進一步，在他的印象中，謝錦是絕對不會吃虧的，為人機警又頗為滑頭，哪有這樣的時候。

“誰知道呢，可能是春天要到了，我也有些傷感。”謝錦似模似樣的感傷了兩句，忽而又道：“其實我是在想，縱然她的那些話可氣，可多少也有幾分事實。”

謝弈的雙腿確實是因為她才會變成如此，晏江確實也是因為救她才會深陷北胡，生死不知，她無意如此，卻總是為之，每當想想，確實會讓她自悔。

她的神情中少見的出現了一絲落寞，周錚一時竟有些不忍，伸出一只手胡亂撥了撥她額前幾縷劉海，道：

“好了，別想這麽多了，世間萬事皆有身不由己，事態也非是你能控制的，走吧，我請你去鴻騰樓吃頓大餐，算是給你慶祝。”

謝錦神情不由一怔，擡起手將自己額前那縷劉海捋順，眼神怪怪的看著他。

周錚解釋道：“嗯，是慶祝你能去參加祭天。”

謝錦神情依舊很怪：“那個，你的手不疼嗎，我頭上有花鈿呢。”

剛剛他突然揉她頭發，使的力氣似乎還不，可是今天碧玉為了使她漂亮，又不給她帶太重的飾品，頭上可是點綴了不少花鈿，那玩意好看，卻能紮人啊。

“……”

別話，正疼呢。

兩人沒有再提方才遇見謝思瑤的事，坐上馬車去了城北鴻騰樓。

這一條街依舊是城北最繁華的，不遠處便是高聳顯眼的雁歸樓，現在不是月底，但雁歸樓門前依舊是車水馬龍，看到那塊招牌的時候，謝錦總會想起晏江當初的吩咐，她很有現在就沖進去見見那位雁歸樓主的沖動。

只是她也明白，晏江定下一百日的期限，應該是有用意的，她若提前去了，可能會辦壞事。

謝錦雖沒有真正了解過這雁歸樓到底是什麽樣的機構，但聽聞他們能出賣隱秘的消息時，就明白這不會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風月場所而已，除了極硬的後臺，背後應該還有什麽不見光的組織。

想必這雁歸樓樓主也不是什麽普通人物，她若貿然去搭線，恐怕會叫對方盯上。

“在想什麽東西呢？”周錚見她垂頭沈思，都忘了吃飯，便打趣道：“不會是才想起剛才自己吃虧了吧？”

“哪能啊，不是因為這個。”謝錦回道，謝思瑤找人殺她，這事早晚她們都要兩清，她現在不動手，只是還沒有到最完美的時機罷了。

“我是在想，瑞王殿下之前給了我一面雁歸樓的牌，我還沒用過呢，不知裏頭是什麽樣的。”

周錚一頓，隨後道：“也沒什麽，就是普通的場所。”

謝錦挑挑眉：“這麽你去過了？”

周錚斟了一杯熱茶給她：“去過一次。”

謝錦不禁在心中鄙夷的瞧了他一眼，當初她是親眼在雁歸樓瞧見他拍東西了，那模樣，能像是第一次去的？鬼才信呢。

謝錦端起茶杯暖手，問道：“那你有沒有見過雁歸樓的樓主？”

周錚搖頭：“既是樓主又哪能輕易見得，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能開這麽一座樓，那位樓主應該是很有能耐的人。”

“你的不錯。”周錚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道：“我雖未見過樓主，但自我記事時起，就聽雁歸樓在此已有二十多年了。十四年前兩朝更替，這建安內外每個人每處地方都受過很大的沖擊，唯有雁歸樓在此屹立不倒，那位樓主定然是有非凡的能耐了。”

謝錦聽著，嘴上感嘆一番：“這樣的能人，倒是想在有生之年見上一次。”

話間，侍從上了飯菜上來，周錚輕斥她一聲：“年紀什麽有生之年，吃飯吧，晚上回去恐怕還有你忙的。”

他到這裏，謝錦就猛然想起來，她今日進宮一趟，回家之後周段氏肯定少不了問，再加上要定下在哪兒辦慶功宴之事，還真是有的夠忙了。

天色稍暗的時候，兩人趕回周府，周錚想必是有事要與周尚書，進門之後便先與她分別了，謝錦則跟著周蕊蕊回到西苑。

一見面，周段氏果然問起進宮的事：“今日怎麽樣，可有出了什麽紕漏，你可沒惹什麽事吧？”

謝錦還沒話，周夫人就忍不住道：“瞧你的，錦又不是蕊蕊，她穩重著呢，再加上還有錚兒陪著，肯定沒事。”

周夫人這是已經在心眼裏把謝錦當兒媳婦了，嘴上不明，可一言一行都跟往常有些不同。

只是她一向對謝錦就不錯，如今這麽，謝錦也沒察覺出什麽不對來，就道：“沒事，貴妃娘娘人很和氣，我陪她待了半日，聊了些金陵城的趣事，她還給了我明華宮的牌，邀我下回再去。”

“你看吧，咱們錦就有人見人愛的本事，恐怕皇上也對你很是喜愛才對。”

謝錦聞言，不由的看了周夫人一眼，卻沒有深想，點頭道：“有表哥在那裏呢，就是出了紕漏他也替我圓上了。”

周段氏只要聽著她沒事，那心裏就放下了，但周夫人就不同了，她聽著謝錦口上不離周錚，言語又帶著“依賴”，越發覺得周蕊蕊的話是對的，這心裏也就越有些竊喜，之前是把謝錦當半個女兒看待，如今卻當兒媳婦瞧了。

“今天我跟你娘商量了，這酒席就擺在東華門的醉仙樓，席是暫定了五十桌，你把你的那些學裏好友都叫上，醉仙樓的一樓我也已經定了流水席，地方足夠了。”

“流水席？”謝錦不由叫了一聲，這是讓人隨意進去吃喝啊，東華門多少人她們倆不知道嗎，是能把人掏空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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