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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八章 走與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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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大口的喘著氣,額頭滴下汗水來,擡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晏江的背影。

“我早與你過,在龍淵閣這麽久,你都沒有記住我的名字麽?”

晏江緩緩的將劍插入雪地中,劍身上的血跡一點點沒磨洗掉,他從容不迫的站在原處,姿態隨意,仿佛他剛才根本就沒有動彈過。

黑衣男目中終於露出一分懼意,他捂著不住流血的胳膊,此時才想起,晏成瑜此人不僅劍術超絕,同時毒醫雙全,在動手時,也最喜歡用毒。

他的傷口創面比以往受傷時來的都要大,若是中毒,不時便會攻入心脈。為了殺一個不相幹的人,賠掉性命不值得。同樣的,君報仇,十年不晚,再留在此地,他必死無疑。

想到此處,他指尖連點,封住了胳膊周圍的穴道,撐著劍站起身後,來不及再管謝錦的事,調頭就走,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在他走後,晏江才慢慢的將被白雪清洗幹凈的劍抽出來,收回劍鞘中。謝錦看著他隨意漫然的動作,眼神冷淡,手指緊握一番,她抿住嘴唇,轉身就要走,卻見那蒼白的面容上陡然出現詭艷的顏色。

定睛一瞧,是一縷鮮血從他唇角中緩緩溢了出來。

謝錦不禁瞪大了眼睛,眼中是同樣的不可置信。

晏江是面對著她,看著她這表情,不由淡笑道:“是沒見過我使劍術的模樣嗎,是不是……”

他著,才見謝錦的視線並不是在對著他的眼睛,而是緊緊的盯著他的下巴,他微微一怔,察覺到什麽,擡起手指在嘴角一拭,沾染了滿滿的鮮紅。

看見那顏色,晏江並未有絲毫的驚慌,反而有些無奈的笑道:“還是被你看見了。”

才完這句話,他嘴角就像是被打開了什麽開關一樣,大股的血液順著下巴流了下來,染紅一片衣襟,觸目驚心。

謝錦倒抽了口涼氣,看著他雪白的衣衫迅速被鮮紅滲透,一瞬間五味陳雜,胸口的情緒滿的繼續都要溢出來。

黑衣男的沒錯,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再沒有半分力氣追捕,什麽守株待兔,什麽坐等收獲都是假的。在馬車中他一劍擊退黑衣男已經是用盡力氣,所以在帶著她跳下馬車後,他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躺在地上。

而方才,黑衣男去而覆返,他又與之交手,已經是竭盡全力,之所以不回身,用一只手交手,不是他武力強大到了可以蔑視一切的地步,而是想營造出一種強大的錯覺,嚇退黑衣男罷了,這才是真正的詭詐。只是身體的殘敗使得他再也承受不住,黑衣男才一走,他就控制不住了。

什麽再也不見,什麽趕她走,全是假的。

不只那些溫言軟語,連那些冷嘲熱諷也全是假的,他嘴裏就沒有一句真話,謊話連篇,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騙。

謝錦慢慢的走過去,面上是一種不出來的冷然,晏江笑了笑,神情依舊是漫然,毫不在意,好像流血受傷的人不是他一樣:“我傷勢未愈,是以藥物強行提取內力,只能撐得一時,若他再來,我便無法保你了。此去下山雖然有些遠,但天黑之前總能到的。”

若是與他留在一起,黑衣男再次察覺到不對勁的話,再次去而覆返,他就沒有辦法了。

“阿錦,”雪地冰涼,他毫無所覺的坐在地上,將謝錦要伸過來的手抓下,他的面容蒼白如雪,卻異常的清晰,動作輕緩而優美,他擡起蒼白的手,觸到謝錦的臉頰,涼的如同地裏的冰石:“回去吧。”

日頭西斜,雪地裏泛起一點點金黃,背後是不見邊際的白雪,他的眸光模糊,卻還是溫柔如初。

謝錦聽到他生氣漸低的聲音,頰邊冰涼,不知為何,她心中湧起一股恐慌,好像什麽東西就要失去。

“你到底如何了?有沒有藥吃,傷口在哪?你到底吃了什麽?”

她聲音極大,有些像吼。雖然不清楚強行提取失去武功之人的內力的藥到底是什麽,但想也知道,這種藥吃了之後副作用一定極大。

原以為他武功恢覆,是內疾治好了,卻原來,這一切也都是假象。

他不是有很多手下嗎,他手下中武功高強的人不是很多嗎,為什麽一個都沒有帶來,他一個人到此到底是為了什麽。

只是要利用她而已,找個人抓她回去便好了,至於這麽以身犯險嗎?

她有這麽大的利用價值嗎?

晏江神色未變,依舊從容淡然:“阿錦,沒有藥,我只是脫力了,睡一覺便好。”在他的言語裏,一切還是那麽微不足道,仿佛任何的折磨都像是不存在一樣。

謝錦一見他這模樣,心頭火氣乍生,燒得不明緣由,可是驀然的,她又想起姬流火的話來,這是一個從便受盡磨難的少年,他的一生中,從未有過任何美好的景致,磨難已成風景。

怎麽會這樣呢。

謝錦心頭驀然有些難過,前一刻她驚怒不已,怒火中燒,恨不得永生不見,下一刻見他如此,卻難受的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代替他承受痛苦。

頭頂上出現了一絲絲的涼意,只是謝錦並未察覺,依舊看著晏江。十幾年的內疾,怎麽可能只是睡一覺就好,在這種荒郊野外的雪山上,睡一夜,只怕她明天就可以上山給他收屍了吧。

“不能睡。”

謝錦扶住他,靠在自己身上,兩人挨得極近,他身上的氣溫低的嚇人,像是冰塊貼在身上,她強忍了好一會,才停止住身體打寒顫。

“阿錦,你先下山去吧。”看出她的意圖,晏江想要起身離開她,但是手上卻使不出一點力氣來,柔弱的連個女都不如,他無奈的笑笑,“此地嚴寒,若你實在舍不得我,回去之後再找人來救我好了。”

他語調清晰柔和,又帶著幾分調侃之意,可謝錦絲毫不與理會,依舊用雙手握住他冰涼如玉石的手。眸中是令人難以忽視的堅持。

她不能走,不僅僅是一個選擇,也無關理智與利益,只是——

她怕她走了,就真的,永生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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