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家裏收拾的煥然一新，天色都快黑了，謝錦重新燒了竈，祭了祭冷落半月的竈神，才隨意整了些吃的。

飯罷，因為屋裏熱，兩人到屋後邊那個空間裏坐著，數天上的星星。

被微風吹了一陣，身上的熱氣散了不少，謝弈看了看他姐的側臉，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他想了好幾天的事了出來。

“阿姐，你有沒有想過參加明年的太舉？”

“沒有啊，你怎麽會這麽想？”謝錦靠在樹幹上道。

謝弈看著她道：“可是阿姐，明年真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九年才一次，你不打算試一試嗎？”

謝錦這才回頭看他，有些奇怪的道：“我知道這些，不過你讓我考太舉作甚，還能跟你一起做官不成？”

謝錦是知道前朝大梁時，參加太舉的女，如果中舉都會被封一個女官，名聲大噪。女官有不少特權，不過她眼下已經在太學裏念書，成了女士，從基本上來看，女官和女士並沒有差多少。

至於在朝為官，這就是笑話了，女官並不是朝廷命官，上不得朝堂，段傲筠是朝中三品大員，那也不是靠著太舉做上去的。

謝弈搖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阿姐，你有沒有看過關於太舉的制度細則？”

“這倒沒有，裏頭還有什麽細則嗎？”謝錦來了一點興趣。

謝弈點點頭道：“每九年一次的太舉是在科舉的基礎上增加的，多出了許多科舉時沒有的科目。參加正途科舉的舉除了最基本的那些科目外，也可以考其他的，這些都能為他加分，到選撥殿試人選的時候，總評便要好的多了。而女多是參加那些新添的科目，考取女官的資格。”

“太舉每年封女官的數量都極少，並不是這些京城的女不夠優秀，而是女官有一種女士沒有的特權，不能多封。”

“什麽特權？”謝錦正起身來，前頭的那些她都聽過了，知道這裏才是重頭戲。

謝弈看著她，眉宇間略一踟躕，似乎不知道這話適不適合出來，片刻之後，他便道：“阿姐，女官可以平三妻四妾，你知道嗎？”

“什麽？”謝錦這次是真震驚了。

謝弈既然開了口，就沒再拘束，將他知道的都了出來。

原來是大梁在科舉間添了每九年一次的太舉，不計較男女之別，選拔了不少有用之才，因此朝中有不少女大人。

十三年前，大周開國皇帝揮兵北上的時候，有一位女將軍在開封府整整撐了兩個多月有餘，沒有打過一場敗仗，最後是糧草耗盡才被逼無奈投降的。當時朝中還有一位女大人出謀劃策，也阻攔了北上大軍許久。

那位女大人就是段傲筠。

“陛下勝了之後，時常感嘆女不輸男兒，所以才沒有廢除掉太舉，不過他為了褒獎那些德才兼備的女，新添加了一項特權，就是女官可平三妻四妾。“

平三妻四妾是什麽，這個謝錦就知道了。

就是女官可以決定自己丈夫的妾數量，一般都是除非正統夫人生不出孩，否則男四十歲之前都不可以納妾，只能守著妻一人。

就算丈夫四十歲之後納妾了，妾生的孩也得由妻決定，只要妻不承認，這孩就等同沒有，不能入族譜，不能隨姓，就跟野生的一樣。

能有這樣特權的女，至少能快快活活的過完前四十年，比之那些整日勾心鬥角的後宅女不知幸福多少倍。

謝錦一早就知道女官的特權不少，可萬沒想到竟有這麽一則最實惠的。她四月份及笄，已是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謝家也曾害她想把她許到周家去。

可直到現在謝錦也沒動過成婚的心思，一是以她自己看來還，二便是這古代女的頭等問題了。

現在謝弈突然告訴她女官可平三妻四妾，這簡直就像一塊巨大的餡餅砸到頭上。

謝錦已然是被砸的頭暈眼花，只可惜夜色正濃，繁星幾多也照不亮地上人的臉，謝弈沒看見他姐的表情，兀自著，聲音低落：“阿姐，我知道你現在變聰明了很多，考太舉也能一試，明年你就與我一起考吧，我，我不想，讓你和娘一樣。”

謝弈才剛出生不到一年，李姨娘就因為生產壞了身去世了。可以他是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親娘，從來沒感受過什麽叫被人疼的滋味。

在他的世界裏，只有庶出、外室、上不得臺面這一類的詞語，沒有人瞧的起他，即便是付出再多的努力，別人輕易就可以得到的，他也得不到。

尤其是謝四老爺謝成良妻妾成群，給他造成的傷害就更大了，他不想讓謝錦跟李姨娘一樣，過那種苦不堪言的日，所以才想著勸她參加太舉，將來可以不為妻妾而煩惱。

謝錦翻滾不已的心潮隨著謝弈低落的聲音漸漸平寂下來，她暗道一句弟弟的心理需要繼續疏導後，呼了一口氣，將熱熱的胳膊搭在了偏瘦的肩膀上：“好，姐姐跟你一起考。”

謝弈本是低垂著頭，聽到這一句應承之後一怔，隨後猛地擡起頭來，沒等他高興，就聽那聲音繼續又道：“姐姐不止去考女官，還要繼續做朝廷命官，一路往上爬，等將來你做左丞相，我做右丞相……”

“……”

這不正經的。

一夜好眠。

第二天隔壁的大公雞一叫，謝錦和謝弈就都起了床，出來到外邊刷牙，見著對方散亂著頭發的樣兒，都是一笑。

清早吃了早點後，兩人便提著幾本書出了門，正待謝錦要上鎖的時候，突然右眼皮毫無預兆的一跳，還沒覺出什麽，就聽頭上一陣刺耳的“呱呱”亂叫，兩片黑毛飄了下來。

謝錦和謝弈都擡起頭看去，臉色都是一陣古怪，尤其是謝錦，看清那東西是什麽的是時候，臉色簡直是黑了大半。

“啊！啊！上學啊！笨蛋要上學啊！”

“這東西是怎麽跟過來的？”謝錦咬牙切齒的道。

不為別的，而是她家門上頭站著的那只黑的發亮的死鳥，正是瑞王府那只聒噪的叫白雕的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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