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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來永平侯府作客。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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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怔,然後詫異地去看就坐在羅漢床上的沈君笑與老人。

“祖母、三叔父。”琇瑩不明所以,朝兩人福了一禮。

沈老太太用極覆雜的神色看著她,帶著怨氣。

沈君笑倒是和往前一樣,面上有著溫和地笑,招手讓她到身邊來:“窈窈沒午歇?”

琇瑩搖頭,“我一直在等您呢。”

沈君笑聞言笑容更加溫柔,說:“那是三叔父不對,讓窈窈久等了。”

琇瑩聽著沒有像以前那樣還會撒嬌說幾句,而是小聲問:“三叔父,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小姑娘敏銳,沈君笑也不瞞她。

本來喊她來,就是要說清這些事的。不過他還是斟酌了下,才緩聲道來:“窈窈,你聽了後先不要著急。你娘親受了傷,現在就在西側間,還沒有醒過來。”

娘親受了傷?

只這五個字就讓琇瑩不能冷靜,她小臉血色在瞬間褪去,整張臉蒼白得嚇人。

她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轉身,沖向西側間。

她動作之快,沈君笑也沒有料到的,他要說的事也才說一半。

他忙也站起身,跟了上前去,只是他也不好入內,只能站在槅扇處。

小姑娘已經撲到榻邊,見到了昏迷的馮氏,整個人氣息都極微弱。

琇瑩跪倒在榻邊,整個人都害怕得直發抖。

馮氏從來沒有這樣虛弱過,臉色如同一張白紙,緊閉著眼,就好像...就好像和前世琇瑩見她最後一面的時候。

像即將要熄滅的燭火一樣,萎靡沒有生氣。

琇瑩眼淚無聲就落了下來,大顆大顆的,雙唇顫抖著,尋了馮氏的手緊緊握著。

“娘親,娘親,您怎麽了。”

小姑娘在這瞬間仿佛天都塌了,如若不是馮氏手上的溫度,她恐怕會害怕到崩潰。

前世馮氏的死,一直是她的惡夢,如今如此相似的情形,讓她如何不害怕。

她跪在榻前,一聲又一聲地喊著馮氏,沈君笑聽得心酸,也回想起前世帶她見馮氏最後一面的場景。小姑娘當時幾度昏厥,最後連眼淚都流幹了。

今世馮氏還是出了事,險些要再步前世後塵。

沈君笑再也看不下去,不管什麽禮數禮法,上前將淚流滿面的琇瑩抱了出來。

琇瑩在他懷裏縮裏一團,手圈在他脖子上,傷心害怕的眼淚不斷滴落在少年的衣襟上。

“三叔父,我娘親怎麽了,她怎麽不睜開眼,我娘親會不會出事。”

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的,聲音裏的仿徨無助聽著就讓人心碎。沈君笑抱著她坐下,低聲安扶她,“不會的,朗中說等人醒來就好。”

他話落,琇瑩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但沈君笑知道她這是放心下來,情緒失控了而已,只低聲安慰她,原本要說第二件事就暫先放下。

那頭,終於將賓客送走的沈大老爺脫身,二話不說就急急往康寧院去。他越走,先前壓抑的怒意就越甚,連拳頭都握著哢嚓做響。

馮氏失貞了。

這句話一直在他腦海裏散不去,他氣到最後,整個人都在哆嗦。

他一路快步,走到康寧院的時候,也發現圍著院子的護衛。他心中閃過疑惑,但怒火已快吞沒他的理智,他現在就想著要怎麽解決馮氏的事!

一想到馮氏可能被外人碰過,他整個人就像被火堆上煎烤著一樣,難受之餘又有奇怪的酸澀感。

他急急的要進屋,守在門口的護衛卻是攔住了他,他本就有氣,怒罵道:“長了狗膽了你!”

那護衛卻是淡漠看他一眼,轉而高聲向裏通報:“三爺,大老爺來了。”

很快,屋裏傳來沈君笑淡淡讓進去的聲音。

這一幕讓沈大老爺怔楞,很快就又氣得滿臉通紅,這個家什麽時候輪到他沈君笑說話作主了?!

連護衛都敢攔他?

沈大老爺怒氣沖沖摔了簾子進屋,第一眼是看到沈君笑懷裏縮著一團的小姑娘,然後是被堵著嘴的崔老太太。

這樣詭異的情形讓他瞬間冷靜許多,沈老太太見著大兒子過來,當即站起身,拉著他到一邊低聲說話。

琇瑩被嚇得還沒有緩過來,那頭卻是傳來沈大老爺不可置信的咆哮:“那個賤婦!”

這一聲極響亮,連沈老太太都被他嚇著,沈老太太忙說:“話還沒說完,你先安靜!”

沈大老爺哪裏能裏安靜,氣得甩袖,就沖進馮氏所在西側間。沈君笑見此知道要不好,忙抱著琇瑩也跟進去,還沒進屋,就聽到芯梅尖叫著喊‘老爺,你要做什麽!’。

沈君笑定睛,見到沈大老爺居然是直接掐上住馮氏的脖子,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前,朝他身上就踹了一腳。

沈大老爺不措,被踹得直接就撲倒在地,連帶著馮氏都險些被他拽下榻來。芯梅哭喊著忙將馮氏重新扶著躺好,屋裏亂成一團。

被沈君笑抱著琇瑩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睜大了眼,對沈大老爺要掐死自家娘親的舉動似乎有些錯愕,可下刻她卻是突然一掙紮,從沈君笑懷裏直接跳到地上,尖叫一聲就撲到了疼得直抽氣的沈大老爺身上,朝著他的臉就一口咬了下去。

小姑娘發瘋了一樣的舉動誰也沒有預料到,是沈大老爺吃痛的哀嚎聲讓眾人回神。沈老太太看得心驚目跳,忙喊:“快分開,快分開他們!”

沈君笑也上前,要將琇瑩從沈大老爺身上抱下來,可是琇瑩死死抓著沈大老爺的發冠,咬著就是不松口。神色猙獰得嚇人。

正當屋裏亂成一團時,有護衛喘著氣跑來,高聲稟報:“三爺!外邊來了許多兵馬!”

沈君笑神色立即變得嚴肅,同時心間是松一口氣。

終於到了。

108 父親

沈君笑花了些時間才讓琇瑩松了嘴,沈大老爺臉上有著深深牙印,再久一些,被咬下一塊肉也是可能的。

小姑娘臉上也都是血跡,看著頗嚇人。

沈君笑讓人打了水來,親自淘了帕子給她凈面,但小姑娘自此再沒有說過一句話,看人的目光也冷冷的。

仿佛在警惕什麽,又仿佛所有人都成了會傷害她的敵人一樣。

沈君笑看得心疼又直想嘆氣。

他也沒有想到小姑娘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像野獸一樣直接撲過去,仿佛都能一口咬死沈大老爺,這該是有多恨。

少年還在胡思亂想,外邊卻是傳來了有序的腳步聲,間中夾著盔甲與兵器相撞那種清脆聲響。

這般大的動靜,沈君笑自然是聽到了,他露了個苦笑。

武安侯這是調了多兵馬來?

但這個時候也不能是管這些,人越多,他反倒越安心才是。說明武安侯是十分在意琇瑩母女。

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他抱著面無表情的小姑娘,低頭去看她。

屋內光線有些昏暗,但兩人離得很近,他能清楚看到她精致的五官,還有臉上細小的毛絨。

“窈窈,不要怕,再敢沒有人敢欺負你了。”他輕聲,手不由自主的收緊。

“失禮了。”

沈君笑話才落,一個渾厚威嚴地聲音自門口傳來。

高大的男人跨進屋,夕光被他擋在身後,身姿挺拔如松,極有氣勢。

沈君笑將琇瑩放下,轉而牽了她的小手,很平靜地起身。

周振一進門,視線就被一個精致可愛的小姑娘所吸引。

他屏著呼吸,幾乎是不錯眼地看她。

小小的瓜子臉,與他有五分相似的五官,他手又抑制不住的抖動起來。

只是一眼,他就確定了。

這是他的女兒!

雖然面容還是偏向她娘親多一些,但那張臉,與他兄長又是像了七分。

周振快步走上前,周嘉鈺緊跟在他身樣,同樣的激動。

跟在父子身後的士兵們如潮水一樣湧了進來,神色肅穆,腰間是閃著寒光的刀鞘,那種無形的威懾瞬間震住了屋內眾人。

沈老太太被嚇得瞳孔直縮,瞧見先進來的男人氣宇軒昂,一身勁裝,可衣裳上鑲邊的地方都用了金銀錢。那樣的裝扮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她看得心驚膽戰,餘光又掃到跟在他身後的華服少年,金冠玉帶,貴氣逼人。有著雙銳利的眼眸,叫人不敢與之對視。

而這對父子倆的面容...她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小兒子牽著的小姑娘,她猛然閉了眼。

這三人面容是那麽相似。

她是徹底相信了小兒子先前的話,心中震驚之餘更多又是害怕。

這滿屋滿院子的士兵,帶著懾人的煞氣。

——老大是惹了個怎麽樣的人物!

“窈窈。”周振沒理會屋裏的其他人對自己是否畏懼,直接走到小姑娘身前。

琇瑩面無表情,看著周振就那麽半跪在自己身前,牽起自己的手,又喊道:“窈窈。”

“我不認識你!”小姑娘突然抽回了手。

她的動作讓周振心尖抽疼,沈君笑在這刻卻莫名覺得輕松。

他覺得自己這奇怪的情緒十分不正常。

周嘉鈺也跟父親一樣,半跪著蹲下身,雙目微紅,輕聲道:“窈窈,你別害怕,我和父親是來接你與娘親回家的。”、

琇瑩指尖就一顫。

什麽父親。

回哪個家?

她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冷淡的目光中多了疑惑和震驚。

周嘉鈺她是知道,昨晚才在她面前說了奇奇怪怪的話。

周振重新拉過琇瑩的手,發現她在顫抖著。

他以為她是嚇的,心疼得不行,就那麽捧著輕輕貼在臉上,聲音溫柔目光更加溫柔:“窈窈,沒有人能再欺負你了。”

也是這個時候,沈君笑退後幾步,給三人留了說話的空間。沈老太太一下就握住了他的手。

沈君笑察覺老人的指尖冰涼,卻是首回沒有安撫她的情緒,而是輕輕掙開,叫沈老太太更是心中沒底。

沈大老爺被扶到內室清理傷口,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打扮非凡的人在琇瑩跟前,還有滿屋士兵。

他先是一怔,被那些士兵的煞氣嚇得頭皮發麻,緩了半會想到今日的事越發惱羞成怒,張嘴就想要讓人將馮氏和琇瑩丟出來府去。

沈君笑看出他的意圖,走到他身邊淡聲說:“我若是兄長,這個時候就該跪到琇瑩跟前請求願諒,這樣,她的生父或者會留兄長一條生路。”

什...什麽意思?

沈大老爺猛然睜大了眼,驚疑不定地看向重逢的父女三人。

一直就被堵著嘴的崔老太太此時是恨不得暈過去。

沈君笑和說沈老太太說出琇瑩身世的時候,她從頭聽到尾,她初時間只當是沈君笑唬人的,直到那個貴公子說出來回家的話,她知道崔家真的要完了。

沈老太太聽見了兄弟倆的對話,她慌亂地走到大兒子跟前,將被耽擱的話全都說了出來。沈君笑就站在邊上,笑意若是似無,看著兄長聽到最後直接癱倒在地上。

那個樣子,哪裏還有當朝四品官的威嚴。

沈大老爺耳邊嗡嗡作響,這個消息像一道雷,將他劈懵了。

怎麽會,怎麽會?!

馮氏...馮氏並不是護國公府的庶女,是...是老護國公的嫡女!更是武安侯的嫡妻!

他腦海裏浮現出當年遇到馮氏的時候。身上狼狽,披頭散發,雖然衣著不錯,但與這樣的身份差了十萬八千裏。

而且她當時明明說自己是護國公府庶出的女兒,落難了,要他將她送回去,必然重謝。

後來...後來是因為他見馮氏貌美,又因科考失利,喝了不酒。酒意沖腦,就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護國公府在京中是什麽樣的人家,他自然是知道的。他就想,既然她是落難了,他救了她,要她以身相許又如何。護國公府啊,只要有了這一層關系,他的仕途或者還有救。

他知道那樣的人家,就是庶女也是許多官階低些的官員想要求娶的。

他就借著酒意,想著權勢,強行要了馮氏。

馮氏絕望掙紮的眼神,他到現在還記得。

沈大老爺有些痛苦地閉上眼,渾身顫抖。

她怎麽就會是護國公府出的嫡女呢?!

怎麽會呢?!

那可是武安侯的嫡妻啊,那個有著赫赫戰功,跺一跺腳滿朝文武都跟著心要抖三抖的武安侯!

他勉力的睜開眼,那個中年男子威嚴的面容嚇得他又再度閉上,恐懼像是潮水一樣席卷著沈大老爺,他連呼吸都不會了。

109 跪求

沈大老爺在恐懼中惶惶。

沈君笑望著一臉頹敗地兄長,眼中只有冷酷,面無表情看向還和琇瑩說話的武安侯。

不管武安侯要如何,這都是他兄長該還給琇瑩母女的公道。

另一邊,琇瑩還是沒能回神。

她就那麽傻傻地說父子倆說話,說以前的往事,為什麽她與娘親會淪落在外。周振的內疚,讓她覺得一切都那麽不真實。

她不是沈家的孩子,她的生父另有其人。

這一些都讓她措手不及。

周振知道自己有些嚇到女兒了,他並不著急,說得最多的話是‘為父來晚了,以後絕不會有人敢再欺負你。’

本該是被他捧在手心中嬌養的女孩兒,在沈家遭了多少的罪。

在周振又一次保證再也不會有人欺負琇瑩的時候,小姑娘終於開了口。她面色極淡,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娘親受傷了,我要那些害娘親的人死!”

一個不到九歲的小姑娘,說了句戾氣非常重的話。

周振饒是征戰沙場,殺敵無數的都怔了下,旋即,心裏頭卻是泛起了苦澀的味道。那苦澀從心頭一直蔓延到嘴裏,讓如鋼堅硬的男人鼻頭發酸。

這是究竟受了怎麽樣的苦,才能有著這樣強烈的恨意。

周振慢慢直起身來,問:“你娘親如今在哪兒?”

琇瑩主動領著他到西次間。

芯梅還守在馮氏身邊,見到陌生的男人進來,像炸毛的貓一樣,警惕盯著他。

可是看了幾眼,又有些詫異。

因為這個男人與走在前頭的大姑娘面容有幾分近似。

在她晃神瞬間,周振已經走到床邊,見到了面無血色的馮氏。

藏在他心中的所有柔情就都跑出來,這些因思念而壓抑的情緒亦排山倒海。那麽一個高大的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居然就那麽跪倒在馮氏面前。

他握住了馮氏的手,放在唇邊,望著她的眼神無比愧疚。

他啞聲道:“雲馨,我來晚了,讓你苦了。當年都怪我,全怪我......”

說到最後,周振情緒有些失控,在他身邊的周嘉鈺看見這個鐵血漢子紅了眼,還極快地轉頭蹭了下肩膀。

周嘉鈺看著亦眼眶發酸,朝馮氏喊了聲娘親。

芯梅驚訝得捂住了嘴。

這兩個人都在說什麽?!

琇瑩就那麽直筆站著,看著他們的舉動,是真的接受了這突然其來的事實。

她眼眸微垂,長長的睫毛顫抖著。

“害過娘親的人就在外邊。”她說,“你若是晚來一步,娘親恐怕真的就被害死了。”

琇瑩的話使周振那激烈的情緒瞬間收斂。他輕柔地將妻子的手放回被子裏,站起身來,握住腰間的劍柄,一股肅殺之氣就籠罩著眾人。

“你來指認。”他低頭看女兒,大步踏出屋。

周嘉鈺就牽起妹妹的小手,帶著她回到堂屋。

周振再一出來,渾身的氣勢比先前懾人十倍,沈老太太看得瞳孔直縮。沈大老爺還癱在地上,還沒從震驚中回神。

“窈窈,你說,都有誰。”

周振雙眸銳利的掃過在場眾人,那個眼神,冷漠的仿佛是在看死人一樣。

湧進屋的都是他的親兵,自然是最熟知他的性子,他說話殺意橫生,他們當即跟著都抽腰間的配刀。

錚鳴聲在屋內回蕩,閃著寒光的刀刃把沈老太太都嚇掉了半條命,就連沈君笑都略微變了變神色。

沈老太太倒是聽出來深意來了,這是要給琇瑩母女找後帳!!

“老三!救救你兄長!不管怎麽樣,他都是你兄長!”

沈老太太瞬間就去緊緊攥住小兒子的袖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老母親的動作,讓沈君笑心中湧動著一陣又一陣的苦澀。

不管前世今生,他母親其實最在意的還是他兄長這個兒子,可是所有人都以為,他才是沈老太太心中最重要的。

有些時候,表面所見,並不是真實。

這不,周振才有一動作,她就明白要護住他兄長。

琇瑩聽著老太太的哭求聲,一臉漠然地朝她看去,沈老太太被她看得脊背泛起陣陣寒意,好在那視線很快就移開了。

穿過她,落在地上的沈大老爺身上。琇瑩擡起小手一指:“他,他剛才要掐死娘親。他以前偏著一個妾室,幾回都差點讓那個妾室害了娘親。”

小姑娘聲音帶著恨意,周振聽著瞇了瞇眼,大拇指一頂,腰間配劍出鞘。

兵器的清脆聲讓在場人的都心頭一緊。

沈老太太腳都軟了,但她還是撲到了沈大老爺身上,哭喊道:“窈窈,窈窈!看在他也曾經疼愛的份上,你饒了他吧!”

遠遠站著的小姑娘對老人的哭求面無表情,這樣的一幕,讓她想起許多。前世的,今生的,她娘親也曾也這樣護著她,哭求著。

但是結果呢?

他們許過她和娘親了嗎?!

琇瑩沒有說話,回望沈老太太的目光中都是怨恨。

沈老太太被她那樣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而周振已提著劍,一步步靠近。

那個高大的男人,上刻面上一片平靜,可是眼神卻無情得叫遍體生寒。

這是殺敵無數的將軍,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

沈老太太真的怕了,沈大老爺也被老母親的哭喊聲中回神,更是叫得臉色發白,嘴唇抖得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在周振離沈大老爺還有三步的時候,一直沈默地沈君笑還是開了口。

他輕輕地喊:“窈窈。”

少年清潤的聲音使小姑娘看了過來,眼中的怨恨之意,在她看向他的時候,蕩然無存。

沈君笑發現她的情緒轉變,心間溫暖,鳳眼中有著意笑。

“窈窈,三叔父若是求你放他一條生路,你願意嗎?”

少年聲音很輕,卻無比鄭重。

琇瑩怔了一下,周振也看向沈君笑。他記得這個少年,宣威侯十分喜愛這個少年,他亦覺得這個少年極好,而且他也知道,這個少年在沈家一直護著馮氏母女。

他腳步就頓了頓。

在這間,沈君笑撩了袍子,就那麽朝琇瑩跪了下去。少年跪得筆直,如風雨都不能震撼的翠竹。

“窈窈,看在以前的情份上,你饒他一命。他十惡不赦,我亦覺得他該死,但他始終是我的兄長,與我血脈相連。我...若是真不聞不問,與他這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少年字字懇切,叫人動容。

琇瑩被沈君笑嚇著了,她懵了一會,腿一軟,也倒在地上。

周嘉鈺想要去扶去,卻見她就那麽跪著一路爬到沈君笑身邊,撲倒在他懷裏,痛哭出聲。

“三叔父,你為什麽要替他求情,為什麽!我恨啊,我恨啊!!”

小姑娘的哭聲哀戚不已,讓周振父子聽著都要心碎。

周振握了握手中劍,再度邁出步子。

沈君笑輕輕擁著哭得一塌糊塗的小姑娘,溫柔道:“是三叔父讓你難做了,三叔父知道的,你連三叔父一起恨吧。是沈家對不起你,是三叔父對不起你。”

“不是的!和三叔父無關!”琇瑩拼命搖頭。

她怎麽能恨沈君笑,這個前世今生都給她庇佑的男子,這世上除了馮氏,就只有他對她最好。

她怎麽會恨他。

即便他為沈大老爺求情,她也不會恨他。

周振那已經走到沈大老爺面前,手上的劍下刻就要落下,沈老太太已經是被嚇得雙眼翻白,暈了過去。

沈大老爺也好不到哪裏去,雙目發直看著寒光閃閃的劍刃。

屋裏突然有股騷臭味就那麽蔓延開來。

周振皺起了眉頭,大哭的琇瑩倒底是松了口,癱在沈君笑懷裏。然後眼前一黑,不醒人事......

110尋死

天際的最後一絲暮色被黑暗吞沒,整個大地變得昏暗,沈府嘉馨院裏卻是燈火通明,每一處都亮著光。

院子外圍著重重身穿輕甲的士兵,嚴密得連一只蚊蟲都進不去。

屋內,一位老郎中顫顫巍巍地給昏迷的琇瑩把脈。良久,老郎中才說:“你們都是怎麽照顧孩子的,才多大點,就因大悲而氣急攻心。好好的孩子都給折騰什麽樣了。”

屋內的周振被教訓得抿直了唇。

老郎中也是有眼力勁的,剛才的話是身為醫者,看不過去才說的,再多的抱怨他就不敢了。轉而喊了一邊伺候的芷兒,要給開方子拿藥。

沈君笑就站在外室,聽到動靜,讓人拿了筆墨,竟是親自給老郎中磨墨。周振往外看時,就見到這樣一幕,腦海是女兒抱著少年哭得傷心的情形。

琇瑩那邊有著周振,馮氏這邊是周嘉鈺在照看著。

琇瑩暈過去後,他們就將母女倆抱回了嘉馨院,周嘉鈺在進院門的時候看到了牌匾,嘉馨院的命名讓他落下淚來。

娘親一直都記著他,即便是一個院子的名字,都將他放在第一位。

周嘉鈺恨極了九年前弱小的自己,白白讓娘親受了那麽些年的苦。

少年跪在床榻前,心情久久不能平覆。

突然,屋裏響起了什麽動靜,長年練就的警惕讓他當即站起身,還不待他站穩,卻是有淩厲的掌風劈來。

周嘉鈺心間一驚,立即擡手以拳相擊化去,人也被逼退一步。

這退開,他看清來人,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驚訝。

前來的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上披著鬥篷,但男人看這來的一瞬間,他認了出來。

他失聲驚道:“——舅舅?!”

被他喚舅舅的男人卻沒有理會他,而是一把就將床上的馮氏連同被子抱了起來,直接就往外走。

周嘉鈺被他這手驚得眉心直跳,立刻追了出去,高聲喊道:“快點攔住!舅舅,你要帶我娘親去哪裏?!”

這邊動靜鬧得極大,院子裏即刻湧進了護衛,將男人團團圍住。周振也被驚動了,慌忙趕了出來。

鬥篷男人見到他,不退反進,抱著馮氏居然就那麽沖了上去。

周振被他嚇得心驚肉跳,忙喝道:“放下雲馨!”

可是男人根本不聽他的,擡腳就照他肚子踹去,周振忙避開。這才穩住身形,男人已將馮氏背到了後背,迎面又是給他一拳。

周振礙著馮氏,根本不敢還手,何況他剛才也聽見了兒子喊的那聲舅舅。

有著忌諱,周振生生挨了一拳,臉上登時就青了一塊。

“馮譽,你發什麽瘋,雲馨受不住你這樣顛簸!她傷著舌頭!”

周振沒管臉上的傷,朝那又揮拳沖上來的男人大喊。

這一喊,倒是起了作用,馮譽立即停了下來,沒敢再動。

周振松口氣,上前想將馮氏抱過來,卻見馮譽摘下帽子,避開了他伸去的手。

沈君笑對眼前這幕詫異。

馮譽這個名字,他也是再熟悉不過,一看面容,確實是他。

——馮氏嫡嫡親的兄長,如今的護國公。

怎麽馮譽也來了?

此時的馮譽正冷冷看著周振,對他的態度根本不像是妻兄,而是仇人。

他道:“滾!”

一個字,叫在場的人都怔住。

周振神色幾變,迎著他的目光道:“雲馨是我的妻子,我要帶她回家。”

“妻子?”馮譽扯著嘴角,露出個譏諷地笑,“九年前,你沒有護好她起,你就不配再當她的丈夫!”

當年這人如何在他面前保證,結果卻護不住他的妹妹,遭人侮辱。最後為了腹中胎兒,他妹妹不得不忍下屈辱,茍且偷生。

他不是沒想過偷偷將妹妹接走,可是接走後又能如何。以妹妹的性格,她生下孩子後,知道孩子還有依靠,怕是會輕生。

到最後,他做了極殘忍地決定。讓妹妹留在沈家,把孩子充做沈家的孩子,他吊著沈洪,幫他疏通關系,讓他對仕途有了期盼。

這樣,沈洪就不敢虧待馮氏,而馮氏也會因為要成女兒的靠山,努力活下去。

而這中,他也不敢過多接觸沈家,怕被外人發現。

這個對女子苛刻的時代,他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保護唯一的親妹妹。

哪知,那天收到沈洪的信,信中句句指責著馮氏。他發現自己沈洪不知足了,他趕了前來,沒想到沈家已鬧了個天翻地覆,而他最恨的妹夫也在。

馮譽的厲聲指責使周振無話可說。

九年前的事,確實是他沒護好妻女,妻女也確實是受他牽連。

他甚至不敢想馮氏遭遇了什麽,才會選擇留在沈家,他的女兒成了沈家的孩子。

周振一直以來都是自責的。

他握了握拳頭,一撩袍子,朝著馮譽就那麽直直跪了下來:“我不求你的願諒,一切錯在於我。可是這麽些年,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找雲馨,我深愛我的妻子,我曾經在你面前立下誓言,對雲馨不離不棄。不管發生了什麽,我現在依舊是同樣的想法,我周振的妻子,就只有馮雲馨一人!還請你將我的妻子還給我。”

威振沙場的男人此刻將姿態放到最卑微。

這些足以說明他對妻子的感情。

周嘉鈺見此也走到父親身邊,朝著馮譽也跪下:“舅舅,這麽些年了,難道你還沒看明白父親對娘親的心嗎?舅舅,當年的事,也有我的錯,你要怪,也該是怪我。舅舅,我們一家團圓了,難道舅舅真要拆散我們。”

馮譽冷著臉望著父子,久久無語。突然,他感到脖子裏有溫熱的水氣,他心頭一驚,忙側頭:“馨兒?你醒了?”

此話一出,周振父子欣喜地擡頭也望了過去。

馮氏將臉埋在兄長寬厚的肩膀上,身子輕輕發顫。

是清醒過來了。

馮譽二話不說,將馮氏又背回房,周振父子忙站起身也跟前進了屋。

一直站在門口靜看發展的沈君笑揉了揉眉心。

事情好像越來越覆雜了。

不過也好,他現在還能再守一會他的窈窈。

想著,沈君笑沒猶豫,轉身直接進了內室,坐在床沿目光溫柔。

111夫妻

兩個男人,一個少年將馮氏的寢室擠得滿滿當當。

馮譽將妹妹安置好後,瞪了眼周振:“還不去讓郎中過來。”

周振沈溺在妻子醒來的歡喜中,沒在意大舅兄的語氣,忙出門去隔壁喊郎中。

隔壁很安靜,他在出屋前朝裏間看了眼,看到了少年印在屏風上的身影。

他在陪著女兒。

周振下意識是皺眉,可又覺得這樣也放心,匆忙回到正房。

郎中已在給馮氏把脈,又讓她張嘴。

先前處理傷口的時候,那個郎中就給馮氏上了藥,傷口看得有些駭人,但其實當時馮氏已沒有太多力氣,只是將舌面咬破了。

“傷處不是太深,但傷在舌上,也不能大意。等傷口結痂前也只能用些流食。”

老郎中細心吩咐,不敢多去猜測造成這種傷的原因。

有什麽能讓一個婦人咬舌。

這還是知府夫人!

而剛才院子裏的爭吵他也是聽見的,這地方不能久留啊。

老郎中顫顫巍巍地收拾藥箱,自然有人再跟著他去拿藥,他看著一直跟在身後的士兵,一身冷汗。

郎中走後,屋裏就陷入奇怪的氣氛。

馮氏撇過頭朝裏躺著,誰也沒理。

她在兩人打架的時候就醒過來了,他們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落下。

周振向馮譽下跪懇求的事,也讓她十分震驚。

馮氏閉緊了眼,可是並不能阻止眼淚落下,很快,她枕頭上就一片濕痕。

在場的三個男人都是習武的,聽力過人,馮氏即便再壓抑著哭聲,還是能分辨出她此時的情緒。

三個人就那麽圍在床前,不知道該說什麽。

似乎說什麽都好像不太合適。

最終,還是周振上前,他也不敢有過多的動作,只是俯身輕輕地說:“雲馨,是我來晚了。我來接你和窈窈回家了。”

馮氏聽著他的話,終於忍不住低泣出聲。

周振這才順勢坐下,手輕輕搭在她抖動的肩膀上:“雲馨,你現在說話不方便,沒有關系的。外邊你不用擔心,我對外一直都說你因身體不好休養去了,那麽多年了,你該回家了。”

馮氏聽著,更加傷心。

她早就失了清白給沈洪,她哪裏有什麽臉面回去!

她回去了,萬一事情被人揭露,連帶女兒都會被戳脊梁骨。

為了女兒,她也不能回周家!

馮氏見到周振,是歡喜的,可更多又是羞愧與痛苦。這些情緒交雜在一起,就是深深的絕望!

馮氏此時的心境,比被那個戲班班主用強的時候更加絕望。

周振見妻子不給任何反應,心中更是難過。此時,馮譽卻做出了讓人驚訝的舉動,他拉著外甥退了出去。

給兩人單獨說話的空間。

周嘉鈺驚喜地看向他,卻被他臉上更加冰冷的神色嚇得縮了縮脖子,閉緊嘴。

舅舅明為還是心情不好。

他還是別亂說話了。

而馮譽是因為知道,現在這種時候,也只有周振能開解妹妹。

周振在他眼中不再是妹妹的良人,可如今,除了周振,也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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