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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就是。

京中的事情都按沈君笑計劃順利進行,他心微寬,餘下時間便在屋裏寫寫畫畫。四寶倒是忙得很,被吩咐得府裏府外見天的兩頭跑。

永平府,沈家。

琇瑩坐在小書房寫字,她手邊有一個楠木做的方形盒子,裏面裝有滿滿的一沓紙張。在又全神貫註描好一張大字,小姑娘小心翼翼吹幹墨跡,將那張大字放入盒中。而後又小心翼翼將盒子蓋好。

做完這一切,琇瑩就托腮盯著空空的桌案發呆。

一日五張,如今近兩百張了,她三叔父怎麽還沒回來呢?

小姑娘想著想著,就開始趴在桌案上掰指頭。陽光從窗柩照進來,照到她臉上,照到她纖長的眼睫上,每次眨眼陽光便在她杏眸中閃耀。

流光溢彩。

屏兒和芷兒已經習慣了每每做完功課便就發呆的小主子,但每回還是會被沐浴在陽光的小姑娘驚艷。總在這個時候,兩人都會不約而同的想,自家小主子長得這般精致,大了怕是更美艷動人。

也不知哪個公子少爺有如此艷福了。

算著日子發呆的琇瑩可不知自家丫頭所想,只覺得這樣日覆一日的等待挺難熬,好像以前她都沒有過這種感受。

琇瑩想著嘆口氣,起身準備凈手去尋娘親,一會就該去正院請安了。

如往常一樣,馮氏抱著祥哥兒、牽著女兒來到康寧院,才到院門便見著齊媽媽帶著一眾小丫頭匆忙出來。齊媽媽見著馮氏一行見禮便告罪有要事在身,急慌慌離開了。

琇瑩看得奇怪,馮氏也心生疑竇,快步往院裏走。

庭院樹植翠綠,廊下一溜兒的枙子花,正是盛放。夏風拂過,便帶起一陣幽香。

尤氏早已帶著子女先到,她的人如今就站在廡廊下,見著馮氏前來朝她行一禮,湊前極快地低聲道:“大夫人,崔姨娘那出事了。”

馮氏聞言向廳堂看了一眼,依稀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她眉眼一冷,朝那婆子頷首,舉步入內。

琇瑩那也模糊聽到崔姨娘三字,等入內瞅見被禁閉的沈琇憐也在。她穿了身淡綠的衣裙,看起來清減了許多,雙眼通紅,我見猶憐的就立在沈老太太身邊。老人面有急色,卻還時不時安撫她一兩聲。

這個情形,琇瑩首先想到的便是有詐。

崔姨娘母女是又起什麽妖蛾子了?!

母女倆給老人問安,沈老太太面上依舊是急色,對母女二人雖是淡淡寫,卻沒有發怒或難為的預兆。

琇瑩見此更是覺得奇怪了。

尤氏低垂著頭,有意提醒妯娌一句,但沒法明說,索性不言不語。

沈琇憐此時確實猛地朝馮氏跪下,咚咚的磕了兩個響頭。

“母親,我姨娘病了,都咳血了!還請母親讓爹爹去看一眼吧。”

崔姨娘病了?!

琇瑩挑眉,看看眼目露探究的娘親,冷笑道:“既然是病了,自然是請郎中的,父親什麽時候懂得雌黃之術了。”

“姐姐說的是,可姨娘病的那般重,爹爹去探望探望,興許能讓姨娘也寬心些……”

“崔姨娘都咳血了,誰知道是什麽癥,有無傳染的可能。崔姨娘的身子是身子,父親的就不是了?”

琇瑩不退讓的頂了回去。她從沈琇憐一開口就知道是要賣苦肉計,她敢打包票,她父親只要這麽一去,崔姨娘第二天尾巴就上天了。

前陣子崔姨娘如何囂張,如何心狠還歷歷在目,如今要演苦情戲,那也得看她接不接!

果然,沈琇憐被噎著了,就連想要幫忙說話的沈老太太都遲疑起來。

在她眼裏,最重要的是兒子,大孫女說的沒錯,萬一那咳血癥是癆疾!

沈老太太想得心頭狂跳。

琇瑩心中憋著上回游湖的事,眼見崔氏母女又要作妖,雖不清楚要做什麽,但她先制人肯定沒差。她就又說道:“我看崔姨娘那邊不好,二妹妹也不好再回去那院子住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一直沒說話的馮氏突然接話,神色淡淡看向沈琇憐,“姑娘漸大,老跟在姨娘身邊也不好,外人不知,還以為是我這嫡母不願教導,於說親怕也有礙。我會讓人在嘉馨院邊上再收拾個小院子出來,以後你就住那,崔姨娘那就不用回去了。”

馮氏話落,廳堂裏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說才說到一半的琇瑩唇角彎了彎,她娘親果然是出手必掐死穴。

060拿捏

當家主母要拿捏人,是件極容易的事,特別是個庶女。

馮氏先前是一直不屑與崔姨娘母女計較,又是出身世家,沒有苛待庶出子女的習慣。可這並不代表,她就不會拿捏人。

馮氏一番話下來,有理有據,全為身份不高的沈琇憐著想。任誰聽著都說不出一句反對的話來。

沈琇憐聞言卻如雷擊,整個人都傻住了。

嫡母要她住到邊上,什麽親自教導,那是要磋磨她吧!嫡母怎麽會那樣的好心眼教導她,剛才那番冠冕堂皇的話,就是騙人堵人口舌的!

她心驚地朝沈老太太投去求助的目光,發現老人一臉有所思,心臟就重重跳了幾下。

“祖母……”沈琇憐發出如幼獸般無助的低喚。

琇瑩見此心頭冷笑,添一把柴:“祖母也覺得這樣不錯吧。正好也趁這個機會,讓郎中好好給妹妹瞧一番,她和姨娘同吃同住這些日,可也別被過了病氣才好。”

聽到病氣,沈老太太就想到下人先前呈上看的帶血手帕,身上突然起了雞皮疙瘩。

“要叫老大媳婦費心了。”沈老太太重重點頭,喚了個小丫頭進來,“你這就去將二姑娘的衣裳用物拾好——”

“既得您信任,您也不用擔心憐丫頭的吃穿用度,我自然會準備妥當的。”馮氏打斷她的吩咐,轉而吩咐芯梅,“崔姨娘那邊沒說明病因前,二姑娘的衣裳用物都不必帶出來,要用到什麽,直接去我小庫裏取。至於衣裳首飾的,窈窈那有新做的好幾套沒上身,便先穿那些吧。”

琇瑩聞言朝睜大了眼的沈琇憐微笑:“二妹妹可別嫌棄,你就先將就就將吧。”

小姑娘的笑不達眼底,沈琇憐分明看到她眸內的清霜,被凍得小身板瑟縮一下。她就這樣叫人擺布了?!

“祖母!”沈琇憐不甘願,她害怕在嫡母手中討生活的日子,猛地朝老人撲走過去。

沈老太太卻在這時站了起身,見歪倒在羅漢床前的孫女臉上閃過絲尷尬。她抿了抿唇,擡腳往內室去:“我有些累了。老大媳婦,這都是長房的事,你便看著處理吧。崔姨娘那有什麽消息了,記得告訴我老婆子一聲就是。”

“是。”馮氏也站起來,朝轉身離開的老人屈了屈膝。

膝蓋磕在羅漢床上的沈琇憐疼得紅了眼,又被沈老太太丟棄一樣,淚水便在眼眶裏不停打轉。

瞧著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琇瑩連刺她兩句的心情都沒有,乖巧讓娘親牽著和二房眾人別過。

回到嘉馨院,沈琇憐被兩個婆子也帶到屋裏。

一路來,她想了許多,可就是沒想到本該馮氏母女吃虧的事,瞬息卻轉到她頭上。她擡頭看了眼高坐上的嫡母,明明是氣質溫婉,面容秀美的婦人,可她只坐在那就讓人感到壓力。讓她莫名的產生懼意。

她交碟在身前的手就輕輕顫抖起來,這時有孩童牙牙學語的聲音響起,是琇瑩拿了顆櫻桃在逗祥哥兒。祥哥兒白白胖胖,小姑娘粉雕玉啄,笑起來的樣子似菩薩坐下的一對童子。這樣溫馨的一幕,落在沈琇憐眼中,又是那麽刺眼。

現在明明要過了櫻桃成熟的果期,沈琇瑩面前卻有滿滿的一碟,那白底瓷碟放著顆顆嫣紅圓潤的果子,光是看便知精貴。這般的奢侈。

沈琇憐看著看著,心頭突然起了奇怪的想法。

如果她是沈琇瑩,如果她才是嫡女,那麽這一切都會是她的!

祥哥兒也會跟她親近,以後她也會有弟弟護著,錦衣玉食,所有一切都是她的!

先前還惶惶的沈琇憐,看到這些後,心卻一下平靜了下來。她再看向馮氏時眼裏沒有了慌亂。

她喊眼前的女人母親,即便是身為貴妾的生母,也越不過去的身份……沈琇憐想著,用一種極詭異的心情朝馮氏恭敬福身,她聽到自己帶著討好作小的聲音:“憐兒以後一定會好好跟在母親身邊,聆聽母親的教導。”

喝茶的馮氏動作就一頓,因為動作過於突然,臉頰邊的步搖都在輕晃。

琇瑩也詫異的擡眼去看廳堂中的庶妹,那個總是高傲又會扮柔弱的沈琇憐在討好?她杏眸瞇了瞇,探究的視線一直在她臉上游移。

馮氏很快就回過神來,在對上這個只有半大姑娘的目光後,唇邊慢慢露了個笑。

“希望你這話是出自真心。不過,真心假意,我自然也能分辨。”

沈琇憐聞言緊緊攥住了袖下的拳頭,“憐兒受教。”

依舊恭敬有加的樣子,馮氏見此也懶得再說什麽,真去磋磨一個庶女,那是有失身份妒婦才會幹的事。她不但不會磋磨沈琇憐,還會讓她舒舒服服過日子,她將人拘在身邊,要拿捏的也不是這麽個小孩子。

這時,芯梅進來說隔壁的小院已經拾掇好了。

那院子本來就是現成的,先前馮氏想用來給琇瑩單獨做私庫的,好存以後的嫁妝,一直有人灑掃著。如今也不過是再擺幾件家具,添些常用物件,自然是便宜。

馮氏便懶懶的吩咐芯梅將人帶過去,然後重新撥了兩個丫頭兩個婆子去照顧她的起居。

沈琇憐被新的貼身丫頭牽著離開時,神色很漠然看了眼曾經用的仆人,任她們哭求著,被馮氏送回崔姨娘院子關起來。以待郎中檢查。

琇瑩看著遠去的一行人,吐出嘴裏的櫻桃核,“怎麽她怪怪的。”

馮氏聞言只是一笑,“哪兒怪,不過是個心高的。”

琇瑩眼珠子就轉了圈,隱隱有懂沈琇憐的轉變原因。管她心氣高還是低,反正她接下來只管看熱鬧,崔姨娘這回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吧。琇瑩想著,突然瞥見芷兒,朝她招了招手,然後低聲吩咐幾句。

那廂,崔姨娘院子裏站著等郎中定輪的齊媽媽,時不時能聽到崔姨娘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越聽,她越心驚……難道這真的除了咳癥,還有別的?

齊媽媽想著,就有些站不住,周身都不舒服。

芷兒進了院門,看了眼院中的情況,徑直到了房裏去。齊媽媽就聽到崔姨娘尖叫一聲‘還我的女兒’,然後屋裏又沒有了動靜。

就在齊媽媽驚疑不定時,芷兒一臉淡定的走出來,見她望向自已,就朝她露了個笑道:“姨娘聽聞二姑娘以後要跟在夫人身邊,歡喜得昏過去了。”

齊媽媽:………會歡喜才有鬼了!

061鬥敗

崔姨娘再度恢覆意識的時候,屋裏已點了燈。

昏黃的燭火在床頭跳躍著,光線明明暗暗,將崔姨娘蠟黃的臉色添了幾分陰沈。

她無力靠著迎枕喘氣,立在她身邊的素娥擔憂著遞上水。

屋裏就響起咣當一聲。

崔姨娘一掌拍掉茶杯,又發狠的將迎枕摔在地上,目光利得跟刀子一樣。

素娥見此嚇得大氣不敢喘,顫顫栗栗地往後縮了縮身子。

“已經過了晚膳時間了吧。”發洩後的崔姨娘又無力躺下,雙眼望著帳頂。

“回姨娘,已…已經過了,可夫人那邊吩咐了大廚房,只要姨娘想吃什麽,盡管去讓做。”

“她倒是要處處顯出賢惠來!”

崔姨娘聞言恨恨罵一句,然後就止不住的咳嗽,素娥看著她漲紅的臉,有些不忍。她轉身再去倒了水,扶起她,餵到她唇邊:“姨娘,那藥我們停了吧。不能再用了,再用下去,身體真要出問題的。”

崔姨娘抿了抿茶水,心中也知曉此計落空了。

都過了用膳的時間,沈大老爺肯定是下衙家來,可他沒有過來瞧一眼。別說是他,連她的姑母都沒有再讓人到院子來,這一切都說明著她的可笑,白造了一場勢!

素娥見她這會情緒還算好,又是再勸:“姨娘,真要停藥了,您知道外邊都如何傳您了。她們…她們都說您犯的癆癥,會傳染,根本就沒有人敢靠近我們這。如今院子裏的人也都出不去,一日三餐都得由夫人安排在外邊的人傳話……”

素娥話落,她就感覺手上一陣刺疼,低看去,竟是崔姨娘的指甲狠狠掐入到她肉裏。素娥當即疼得滿額是冷汗。

“——所以二姑娘才會被那賤婦要了去?!郎中呢?郎中怎麽說的!!我這不是癆癥!!”

“姨…姨娘。”素娥忍著疼,眼眶泛紅道,“因為你咳血的癥狀太過相似,郎中也不敢斷言,只開了方子讓吃幾日就走了!所以,您不能再用那個藥了,要快點好起來,不然……不然夫人將我們都送到莊子去也說不定的!”

那樣才是最可怕的。

被送出府,誰還會再想到她們主仆,那樣才是翻不了身啊。

所謂一言驚醒,崔姨娘聽到這話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她本意是要讓沈大老爺看看她病中的樣子,以此博取同情心,然後再讓人偷偷將致咳嗽的藥放到馮氏那裏,栽贓陷害一把。那樣沈大老爺定然會憐惜她的,可哪知道一切還沒有實施起來,她就兵敗如山倒。

女兒被奪,自己繼續被禁,還傳出有癆疾。

崔姨娘感覺整片天地都塌了,頭暈目眩,一時軟倒在床上,半分力都使不出來。

正是此時,外邊竟有院門被打開的聲音,素娥心一喜,果然聽到有腳步聲往這來。

——莫不是,莫不是老爺還是憐惜她們姨娘,前來探望了?!

然,素娥見雀躍的心下刻就被冷水澆了個透。

進來的不是沈大老爺,而是今日將崔姨娘氣暈的芷兒,跟在芷兒身後的還有位發髻散落,滿嘴是血的婆子。

素娥看清楚那個婆子的臉,腳一軟就坐倒在地上,崔姨娘視線模糊,只能依稀見著眼前有一眾的人。她強撐著坐起來,好大會才看清來人。

芷兒此時已將一個小小的藥包直接丟到她床上,眼裏閃過嫌惡:“姨娘認得這東西嗎?”

素娥看著那個熟悉的紙包,整個人都抖得說不出話來,芷兒也並不在乎她招不招。淡淡地繼續說:“姨娘不認得也無所謂,這個婆子是已經招認了,我們夫人說了,既然姨娘如此費心,想來是極厭惡她了。夫人說,給姨娘兩條路走,一是以姨娘謀害主母的罪名,告到衙門,讓老爺休棄了你。二是姨娘自行請辭,到莊子裏養病吧。”

“不管姨娘怎麽選,還請你也為二姑娘考慮考慮,她是沈家的孩子。如今夫人雖氣,卻還不會去牽連一個孩童,自然還是會好好照拂著的。”

芷兒瞧著年紀小,說話起來有條不紊,字字直戳崔姨娘的心頭,叫崔姨娘又驚又懼,半個字都說不來。

最讓她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可她們是怎麽找到那藥的,莫不是是這婆子出賣了她?!

這該死的老東西,不要一家大小的性命了嗎?!

崔姨娘在驚懼中將怨恨都轉嫁到了那個婆子身上,婆子先前吃過刑,如今被她恨恨的瞪著,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芷兒卻是沒耐心等她太久:“姨娘還是別想過多了,你身邊有個會用藥的人,我碰巧也會那麽些雌黃術,夫人身邊的骯臟東西已經都被掃清了。你還是快作決定吧……”

芷兒的催促讓崔姨娘腦子又嗡的一聲響,她抖著唇,終於開了口:“我到莊子去,還望夫人言出必行,別為難我的女兒。”崔姨娘說完,閉上了眼,再也忍不住的淚水洶湧。

該辦的差事辦完了,芷兒利落將人婆子又帶走,臨走前覆雜的看了崔姨娘一眼。希望是她想錯了,這些藥不是出自那個人之手,那個人應該不敢還潛伏在永平府,她等三爺回來,再托他好好查實下。

芷兒離去,沈老太太那很快就得了信,崔姨娘讓轉告她怕給府裏的人過了病氣,要到北郊的莊子養病。

沈老太太初聞有些吃驚,可一想到郎中也說不清楚這究竟是不是癆病,心裏也毛毛的。

當即就同意,讓崔姨娘連夜去了莊子。

一場詭計還沒有來得急掀起風浪,便被琇瑩母女聯手壓制住。琇瑩聽到心腹大患離了府,自從重生以來那顆不安的心,總算是平靜了些。

崔姨娘是攪亂她和娘親生活的罪魁禍首,如今她遠離了沈家,再漸漸地讓她那薄情的爹忘於腦後,怕是再也翻不起風浪了。

前世的事,應該也不會再發生。

琇瑩心頭輕松,臉上笑容自然就展了開來。想,如若前世她娘親也這般強勢,怎麽還會那般郁郁而終,崔姨娘分明不是她娘親的對手。

——不是對手。

這個認知突然冒出在腦海裏,使得琇瑩皺了眉。

前世,還在永平府的時候,她娘親似乎也是一直壓制著崔姨娘的。她娘親真正不理事,是沈家舉家去了京城,然後她定了親事後嗎?!

琇瑩想著眉心重重一跳,那個被拋在腦後一段時間的疑惑再浮起。是了,她娘親究竟是何故不願跟去京城,並且不願提起外祖家?!

062家來

大戶人家的妾室因有疾去莊子養病,在眾人眼中已是極平常,崔姨娘離府的事在永平府也不過是夫人們口中半日談資,然後就如風過水無痕。幾乎沒有人再提起。

少了個心腹大患,琇瑩覺得日子不是高枕無憂也無幾了。

每日去請請安,上個學,再逗逗庶弟,安逸得很。

日子一下子就到了臨近中元節。琇瑩今日如平常一樣,歇了午覺,吃過小點就跟著馮氏到康寧院請安。

如今祥哥兒是越發喜歡黏著琇瑩,這走了一路已經鬧了幾回別扭,非要姐姐抱。馮氏知道琇瑩人小,力氣也小,一直哄著進了康寧院才將小人兒遞到女兒手裏。

一歲半的小哥兒被養得跟面團子似的,是挺沈手。

琇瑩抱著他還沒走到正房就開始嘿哧嘿哧直喘氣,將馮氏和丫頭婆子都逗得樂出聲。

手發酸的琇瑩看著咧嘴笑的小團子,發痕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親得他更是咯咯笑著亂揮小手。

“你別只顧著逗他,小心腳下門檻。”

屋裏突然傳出一道低沈的說話聲。

琇瑩腳下頓住,旋即杏眸發亮,驚喜的就沖了進屋,來到那許久不見的少年身前。

“三叔父!”

小丫頭一下沖到跟前,還歪了幾步,嚇得沈君笑立即伸了手先將她懷裏小團子抱到膝上。他板臉:“怎麽更冒冒失失了。”摔疼了可又有好受的。

琇瑩朝他燦然一笑,“見到三叔父高興。”說完,才斂了斂神,朝早已看向自己的沈老太太福禮。

馮氏進來也瞧見了沈君笑,給沈老太問過安後,朝他福了半禮。

沈君笑忙抱著祥哥兒站起來,還於一禮。

祥哥兒這就再回到馮氏懷裏,少年從袖子裏取出個精巧的金鎖,戴到祥哥兒脖間:“叔父早該給你的。”

“怎麽能叫小叔破費。”馮氏吃驚,沒想到他會送東西給祥哥兒。

“不過是件小玩意,這哪有什麽破費的,大嫂見外了。”

琇瑩瞧著,眼裏就有了羨慕,去扯了扯沈君笑的袖子:“我的呢,我的呢?”一副討不到禮物不罷休的樣子。

少年被她的心急鬧得好笑,“你不問我一路可勞累,倒是還管我要禮物,這是哪裏的道理。些許日子不見,你是當了女土匪?”

滿屋裏的人就都被他逗笑了。

琇瑩被他臊得小臉泛紅,暗暗擡腳去踩他,沈君笑毫不客氣,擡手就彈她額頭。

沈老太太見慣來冷冷清清的小兒子還開起玩笑,心情也頗好,拉了琇瑩的手到身邊:“他要不給你,你就賴他院子裏不走了。”

眾人又是笑。

站在最後的沈琇憐望著這其樂融融,眸光暗了暗,抿緊唇低下頭去。

這時二房的人也過來,在見到歸家的沈君笑又是一陣熱鬧,晚上眾人都留在了康寧院用飯,是為沈君笑洗塵。

席間,沈大老爺頻頻向弟弟舉杯,沈君笑神色冷淡,卻也沒拒他。你來我往的足足喝了三玉壺。

用過飯後,女眷與小輩先行告退。

琇瑩還在那依依不舍,整晚上她就沒有和三叔父說上幾句話。還是沈君笑暗中示意,她才這一步三回頭離開,馮氏看得好笑又好氣。

女兒似乎要更黏小叔一些。

方才還熱鬧的廳堂一下就靜了下來。庭院月色幽幽,屋內燭火重重,少年端坐,清俊出塵。

沈大老爺看了弟弟幾眼,將手中的茶放下,說:“拜訪的事如何了?”

如長輩一般的語氣。

沈君笑餘光掃去,在他刻意板著的臉打了個轉,“本來就是碰碰運氣的,那位眼界甚高,弟弟沒能入他眼。”

“居然是這樣嗎?”沈老太太聞言語氣可惜,“我這還日日盼著你能有個機遇,不想還是……”

“也沒有什麽可惜的。”

沈君笑語氣閑閑,沈大老爺淡淡地道:“你倒是放得寬心。”

“不然大哥認為呢?弟弟也不是非要攀上誰,往後才好走仕途。”

說著說著,就有些針鋒相對的感覺了。

一個暗諷心大,一個暗嘲會鉆計,誰也不相讓。

沈老太太察覺到兄弟倆間的氣氛不對,忙調和:“也不過是試試,有是錦上添花罷了。老三也該累了,老大你忙碌一日,都回去歇了吧。有什麽話,也不急在一時。”

沈君笑聞聲已站起來,朝老人一揖,負手在背,大步離開。

還在坐中的沈大老爺面色幾變,最後忍著出了康寧院才冷哼一聲,心中罵了小子自負。

科舉是那麽好考的,仕途是那麽走的?!

他走在小道上,想到再有一個月沈君笑該下的事,又是哼一聲,揚長而去。

康寧院這邊不歡而散,琇瑩那回到屋裏卻還是激動不已。

她三叔父回來了。

心情不是一般的雀躍,忙又到小書房,將楠木盒子打開,一張一張數著裏面的大字。然後又掐著小短指頭核算張數,沒有錯漏了,才抱著盒子回屋,然後就放在床頭安然睡去。

馮氏得知後哭笑不得。

翌日清晨,小丫頭早早起來,梳好妝去給娘親問安後丟下一句‘我到三叔父那用早飯’,人就跑出院子了。身後一眾丫頭婆子跟得直喘。

沈君笑有未蔔先知的能力一般,早早已讓人備多一份吃食,琇瑩來到的時候,少年正立在那片林子前。

綠竹青翠,少年如松,芝蘭玉樹,叫人看著就想要嘆聲好。

“怎麽,都來了,還不好意思?”沈君笑擡頭就看到小丫頭站在院門處。

被打趣,琇瑩撇了撇唇,然後又換上笑臉提著裙子跑到他身邊,掂著腳,煞有其事打量他。

她用手在他胸膛對著頭頂比了比,笑臉就誇了:“我還想著我長高了,怎麽三叔父也長高了。”

長來長去,還是堪堪到他胸口。

少年被她逗笑了,拉了她手往裏走,“小姑娘家的,不是小巧玲瓏才好?”

琇瑩聽著突然雙眼一亮。

小巧玲瓏?

原來三叔父是喜歡這樣的女子麽?

她唇就高高翹起,問道:“三叔父,你在京中可有遇到小巧玲瓏的女子了麽?”

沈君笑被她天馬行空問得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要摔倒。

擡手一個爆栗就敲她腦門上:“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院子裏霎時響起小姑娘銀鈴般的笑聲。

063幼稚

琇瑩早間在沈君笑那蹭了早飯,也就只有說幾句話的功夫,然後便要到學堂去。

但這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小姑娘眉開眼笑的坐下,連夫子斥了句都還是笑瞇瞇的,在邊上的杜羿承自然是看得真真的。

他奇怪的看她幾眼,不知道這是遇到了什麽好事。

看著看著又覺得無所謂,她笑起來的樣子比平時板著臉要好看多了。圓潤的臉頰上有著淺淺的梨渦,入室的陽光落在她臉上,皮膚細白,上邊還有細細的絨毛。如玉生輝,又嬌憨可愛。

杜羿承心頭那種感覺又來了。

莫名的激烈洶湧,讓他忙移開視線。

到了下堂的時候,琇瑩笑瞇著眼收拾桌子,突然眼前一暗,高大的身影籠住了陽光。

她怔了怔,在擡頭看到少年那張清俊面容時,笑容霎時比花嬌。

還未走的杜羿承看到少年修長的身影時恍然。

在看到小丫頭那月牙般的彎眼時,哪裏還不明白她開心的是什麽。

原來是沈家三爺回來了。

她還真是黏他啊。

怎麽看著那麽不爽?!

杜羿承面色就沈了下去,收東西的時候也粗魯一分,不時發出聲響。

琇瑩聞聲側頭看他一眼,見他黑著臉,不知道這小霸王又怎麽了。撇了撇嘴。

沈君笑自然也是聽見了,他眸光涼涼掃過去,杜羿承有所察覺,擡起了頭。兩人視線相撞,小霸王抿緊了唇,神色隱忍,將書袋往身上一背,悄著拳頭走了。

“他又抽哪門子的風?”琇瑩聽到外邊咚的一聲響。

窗外是小霸王一腳踹到廊下柱子的一幕。

沈君笑心中冷哼,“幼稚。”

兩便都不再看那遠去的身影,琇瑩笑吟吟道:“您怎麽過來了。”

“回府了,也該去拜見下穆先生的。”

原來如此,小姑娘點點頭,她手中的書袋就被沈君笑接了過去,“午間還在我那用吧,順便給你揪揪錯。”

揪錯?

琇瑩想到她早間抱到沐羲院的那一盒子大字,整張臉跨了下來,哀呼:“三叔父,您比夫子還可怕。”

少年難得哈哈一笑,牽著她往外去。一大一小的身影走過游廊,轉過綠蔭,留下身後的陽光。

沐羲院裏已有小丫頭在擺飯,滿桌都是琇瑩愛吃的,一頓午飯下來,吃得她肚兒滾圓。

沈君笑擡手掐了掐她軟軟的臉頰,“瞧著又長肉了。”

正要感嘆的琇瑩一怔,旋即整張臉就漲得通紅,慌亂從椅子中跳了下來。

沈君笑本是隨意的一個動作,被她緊張的樣子一鬧,心頭也起了怪異的感覺,手尖還殘留的淺淺溫度似乎也一下子燒灼起來。

他心頭竟也顯了慌亂,不動聲色將手背到身後,面上保持著平靜說:“又不是要打你,躲什麽。”

琇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鬧出那麽大的動靜。

在他的手輕輕碰到臉頰的時候,她就自動是這樣的反應了,臉紅的也莫名奇妙。這種親昵,讓她奇怪的心慌。

是因為先前被小霸王也這樣掐過臉,有陰影了?

琇瑩抿了抿唇,乖乖踱步過去。面對三叔父,她總是膽怯的,“以為你是要打我麽。”

沈君笑睨她一眼,嗤笑一聲,喊了四寶去將東西擡了上來。

小丫頭在看到一大口箱子的時候怔了怔,在打開後更是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那口箱子分了兩層。

第一層是精致的飾品,金銀珍珠,第二層是衣裳,一件又一件的簇新衣裙。那個高度,似乎是整季的都在裏面了。

琇瑩睜大眼朝沈君笑看去,不可置信。

沈君笑見她呆呆的樣子,想伸手去摸她頭,卻因她剛才的舉動,生生忍住了動作。輕聲說:“開心傻了嗎?”

可小姑娘卻是嘴一咧,露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三叔父,你現在不會兜比臉幹凈了吧。”這得多少錢啊。

屋裏就噗呲噗呲響起幾聲低笑,沈君笑傻了。

送一箱子的東西給女孩子,得到的該是這樣的回應嗎?

沈君笑:“對啊,我現在窮得叮當響了,你要怎麽辦。”

琇瑩哭道:“我讓我娘親賠銀子吧。”

丫頭小廝再也被這對叔侄逗得憋不住,哄堂大笑。

最後沈君笑當然不會要她一小丫頭賠銀子,但這件事對從來沒送禮物給女孩子的沈三爺很受傷。他看起來很窮?不過一小箱了的東西,為什麽小丫頭有那樣的想法?!

琇瑩讓人將東西扛回嘉馨院的時候,沈琇憐也在。

她現在日日下堂後就會到嘉馨院來,即便馮氏不太愛搭理她,但是她不拘安靜在一處做女紅,或是做功課。乖巧得簡直和以前判若兩人。

馮氏在看到她帶來的一箱子東西也是吃驚。

她將首飾都一一取出來,然後細細地看:“這些都是你三叔父給你的?”

琇瑩愁眉苦臉的點頭。

馮氏咂舌:“你這真是……前世修了什麽樣的善緣,才得你三叔這樣待你。這些首飾造形獨特,絕對不是銀樓賣的成品。”她若沒有記錯的話,她這小叔工筆畫極好。

怕是他親手畫的樣子,叫人打制的。

琇瑩前世雖盡呆在內宅了,對這些也不太上心,但馮氏一提便明白過來。她剛才只顧著驚訝沒有細看,現在捧了個金發卡一看,上邊是少見的小鹿。小小的鹿兒被打磨得精致,嘴裏刁著幾朵海棠。

她從來就沒有在哪家姑娘頭上看過這樣樣式的,一般姑娘家即便是有小動物的發飾,頂多就是只兔兒。

琇瑩看著,心間有暖流淌過,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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