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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哥哥再愛我一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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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嫩的花瓣輕輕拂過臉頰,素衣艱難地睜開眼皮,小門外是那株繁盛妖冶的櫻花,花瓣灼灼艷艷,許是極其動人的,可是她現在看不清了,眼前滿是黑色的暈團,提醒著她即將枯竭的生機。她從很久之前就看不清了,可是她卻想強撐著讓沈川發現不了,比如現在,她已經完全動不了了,她還是堅持著下床看花。

可終究只是強撐,一具破敗的身體再怎麽強撐也不過是強弩之末,所以她只能將腦袋放在桌上,側對著小院。

沈川把藥放在她眼前。

其實她的身體狀況如何,兩人都心照不宣,可是素衣仍繼續喝著那苦得要死的藥,在喝完藥後,還要強裝出一副好多了的模樣,道:“哥哥,我覺得好多了呢。”

她想,反正自己已經活不了了,喝再多藥也沒用,可是沈川卻不這樣想,所以哪怕是收效甚微的藥,他也不肯落下一頓,所以哪怕只是安慰他,她都硬是咬牙一口氣喝下,就當這藥是有用的吧……要不然他為了換更好的藥而不擇手段地掙錢怎麽辦?現在的自己可沒有什麽力氣阻止他了啊……

審筆在腦中提醒她馬上要死了,現在的她連動一下五指的能力都沒了,所以她想強撐著擡起沈重的腦袋,可是試了兩三次才成功,她慢騰騰地挪動著頭,費勁地對準藥碗啜吸,可是告罄的生氣還是不客氣地剝奪了她最後一點力氣,她的腦袋重重地砸下,仿佛脖頸已斷。藥碗翻倒,黑色的藥汁浸濕了她的臉、她的衣襟。

好久她才小聲道:“藥……太燙。”

沈川沒說話,看著她低垂著的腦袋,像是一個自知做錯事的孩子。他怎麽告訴她,這藥在竈間被放置了一個時辰,早涼透了。

她現在連溫度也感知不了了。他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看著她有些愚笨的動作,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想制止她,可是沒有理由。

她又說話了,看著窗外紛飛的花瓣:“哥哥,我想看花。”

沈川沈默良久,站起身,輕輕把她抱起,慢慢走到庭院中,小心翼翼的動作仿佛抱著什麽精致貴重的珍寶。他走到樹下,靠著樹幹慢慢坐下,將她無力支撐的腦袋靠著自己的胸膛。

素衣想笑一下,表示自己死得無牽無掛,可是一想到沈川可能會因她的死而痛苦不已,就覺得笑不出來了,她有些憐惜心疼,想看著沈川的方向,可是眼睛已經無法聚焦視物了。

她想,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這個沈川是對她很好的哥哥啊,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輕聲道:“哥哥……謝、謝……”

接著便毫無牽掛地閉上了眼。

……

沈川抱著她,感受到她身體漸漸變涼,感受她停止跳動的脈搏,他本該感覺如釋重負的,可是心底卻是空蕩蕩的,仿佛被人硬生生撕開了一大塊,再被灌入刺骨的寒風。

她不是妹妹。

他從什麽時候起知道的呢?或許是那次她問自己是想做普通大夫還是做隨軍大夫的時候起,他就清楚地知道她不是衣衣了,或許更早,從她突然到村口接她的那天起就不對勁了。之後她的破綻更是越漏越多,做飯的味道也好,認識很多沒學過的字也好……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揭示一個事實:她已經不是你的妹妹了。

可是他什麽都沒說,對於侵占自己妹妹生命的人,甚至是怪物,他能做什麽呢?

他只能報覆。

他從那晚之後的第二天就開始了自己的報覆計劃,刺激她病癥的飯菜,加重她咳疾的烈藥。他很有耐心地精心安排著,他不會一下子殺了她,否則自己會變成殺人犯,他想看她受盡痛苦折磨而死,最後再狠狠地撕開她虛偽的面具。

可是這丫頭是個傻子吧?她怎麽能這麽信任他?她怎麽有資格占著妹妹的身份,若無其事地對他好?

當看到她被人調戲時,他很憤怒。他想,這是她妹妹的身體,即使芯子已經換了人,誰也沒資格這樣欺侮她。於是他直接就上前教訓了那個自以為是的少爺,然後他發現了什麽?他發現自己這個“妹妹”吃軟不吃硬啊!

於是他開始肆無忌憚地利用著她的愧疚和自責,本來很快就可以好的傷,他卻讓它惡化拖上三個月,他會讓自己疲憊不堪,會讓自己受傷,這樣她就會更加變本加厲地折磨自己了,而她也如他所料地上當了,真是個蠢笨至極的可憐蟲啊!

他甚至覺得這丫頭可憐至極,他想,他或許得給她一個逃跑的機會。於是他讓她做飯,讓她煎藥,甚至讓她去藥鋪抓藥。可她居然什麽都沒有發現!

她怎麽能這麽相信他呢?明明她才是鳩占鵲巢的賊啊!

後來她開始發脾氣,開始任性,他本來以為是她發現了什麽異常,他甚至隱秘地期待她恐懼他,然後離開他。可是她只是反反覆覆地強調著:“別走。”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說話又變得流利了,他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明明已經恢覆了聽覺還裝腔作勢,他幾次試探,甚至壞心地告訴她真相,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她那張蒼白消瘦的臉上只有茫然懵懂。

他忽然十分痛恨,痛恨她拿著妹妹的臉做著如此惹人心疼的表情。痛恨之餘,又是無力,他只能麻木著繼續報覆行動。

冬至那天,她一個人站在那裏,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他莫名有些慌,可是她最後只是脆弱地捏住他的衣袖不肯讓他走,她看著那包催命的藥,居然放心地笑了。

他覺得可笑至極,他甚至覺得她臉上的笑是在嘲諷些什麽,本應該是這樣的啊,她嘲諷也好,叱罵也好,他都接受。是自己的偽裝太完美了嗎?他不知道,可他已經無法放手了,她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呵,他也是。

她皺著眉看著藥碗的樣子,他有些猶豫怎麽勸解,可她卻強硬地端過藥碗一口氣喝下,明明是那麽怕苦的小姑娘,從什麽時候起開始習慣了這邊苦澀的滋味呢?她喝完藥還一臉精神煥發的模樣,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了。

現在,她終於死了啊……

沈川木木地坐在樹下,粉嫩的花瓣紛紛揚揚,簌簌而下,鋪天蓋地都是星星點點的瓣,撲在面上,有種濕濕涼涼的感覺。

……

三天後,沈川在樹下立了兩座墳,一座墳前寫著“胞妹沈衣之墓”,另一座墳前卻是無字碑。

他也是忽然發現,自己居然連仇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櫻樹開始泛起嫩芽,花瓣肆意墜落,灑在庭中、屋內,灑在新起的墳堆上,花枝招展,熙熙攘攘。

沈川拾起一杯酒,輕輕倒在地上,低聲念誦:“塵緣盡斷,各自安好。前塵往事,就此罷休,敬一杯酒,願你此去萬事長安。多少往事,便如此清酒,一杯盡,兩杯散,三杯永世不再續……從此天涯陌路,兩相無礙……”

等到該做的最後一件事也完了,他緩緩起身,拎起整理好的包袱,鎖上院門之前又一次凝視著那絢爛灼灼的花瓣,良久,院內只餘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這樣,總不會寂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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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素衣在無涯境內清醒的時候,她頓時長出了一口氣,那副病弱的身子可真是折磨死她了,現在一身清爽的感覺真是讓人說不出地愜意!

她舒展了一下,才註意到面前盯著她瞧的小正太。

她強撐著咳了一聲,問道:“審筆?”

小正太模樣精致可愛,長長的頭發束在腦後,頂上立著青色玉冠縛住發髻,秀氣的眉間有一道毛筆模樣的黑色印記,看起來就像一個歪著的嘆號,月白衣袍光滑如水,前襟和衣擺衣袖處都用黑線繡著一排卍形,看起來倒有幾分仙人模樣。

“嗯。仙子,你覺得怎麽樣?”

“挺好的。”素衣老實回答。現在身體五感都回來了,心裏滿是踏實之感。

“仙子,你之前的任務都只是很輕松的過渡任務,接下來可能要讓你做一些比較危險的任務了……”

“有多危險?”

“隨時都會死的!你可能會和潛伏著的神經病和大變態在一起,也隨時會面臨著暗殺和報覆,你不僅要在這個過程中活下去,還要探索真相,實現原主的願望,好難的!”審筆似乎頗為她憂慮。

“應該……沒關系吧……”素衣覺得這話說得自己都不信。

“怎麽會沒關系呢?仙子,你智商堪憂,還喜歡自以為是,吾要不是……”

“閉嘴!”素衣滿頭黑線,冷著臉打斷他:“怎麽?說這麽多,你是能幫我解決還是給我好處?”

審筆義正言辭地拒絕:“不行。吾是監督你任務執行的審查員,吾是不會徇私枉法的。”

素衣覺得他這端正無比的態度莫名其妙,想著無涯境內還有一個人,難道審筆是做給他看的?於是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啊,更何況你也幫不上我什麽忙,你想徇私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吧。”

審筆一聽,氣得也不假正經了,直接抱起雙手,轉過頭不肯再看素衣一眼,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素衣不理睬他,轉過頭問道:“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空間內的神秘人終於出聲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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