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無能，兒臣救不了殿下……”沈瑾妍腳下一軟跪倒在了皇帝陛下跟前，在她身後烏壓壓地跪了一地的太監侍女。

連柳清塵與魏翩翩都冒了頭，如今太子殿下病重，連皇帝都親自來了，她們焉還敢窩在自己的宮殿裏，不怕陛下怪罪嗎？

“你，你……”皇帝陛下眉目一橫，正待訓斥沈瑾妍一番，卻見少女擡起的淚眼一片朦朧，大顆大顆的淚珠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很快便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窪，那瘦弱的肩膀不斷地顫動著，想來已是傷心到了極致。

罷了！

皇帝陛下沈沈地閉上了眼，他雖然對沈瑾妍算不得喜歡，但到底她是救過自己的性命，而且她也是太子用生命去愛的女子，如今秦煜危在旦夕，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為難她。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子罷了。

皇帝陛下的目光又轉向了柳清塵與魏翩翩，倆人不由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誰人真情，誰人假意，一目了然。

皇帝陛下冷哼了一聲，第一次為自己看人的眼光而失望。

兩個名門世家的女子，甚至還比不上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就算及至高位，求的不也就是那個真心對待自己的人嗎？

在這一點上，皇帝對沈瑾妍改觀了，若是秦煜能醒過來，他絕對不會再逼著他選其他的女子來充盈皇宮。

“朕就在這裏等著，什麽時候太子醒來，什麽時候朕才回宮。”皇帝陛下話間一落，沈瑾妍都驚住了，眼淚掛在睫毛上打了個旋兒又“啪嗒”一聲掉了下來。

她趕忙垂下了目光，誠惶誠恐，“父皇，這使不得啊……”

秦煜的毒發是在他們計劃之內，可皇帝陛下來的這一出他們全然沒有想到，這一刻恐怕不只是她心裏有點內疚了，皇帝陛下這身子本就是大病初愈，耗損不得。

“陛下，使不得啊！”蘇公公也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著，哪知皇帝陛下卻是不動如鐘，“朕心意已決，你們多說無意！”一副任你說破嘴了他都不會走的架式。

沈瑾妍：……

“你們，還有你，再給太子仔細診治。”皇帝陛下端坐著開始發號施令，“蘇公公，卻把庫房裏存著的珍貴藥材都擡來東宮，禦醫們要什麽用什麽，不用替朕省著！”

“是，陛下！”眾人領命，雖然心中顫抖卻也感覺到了皇帝陛下一定要治好太子的決心，誰還敢再馬虎一點？

“太子妃，”沈瑾妍正恍惚間便聽皇帝陛下點到了她的命，她抹了抹模糊的淚光，一雙杏眼仍像桃子似的紅腫，卻有種小貓似的可憐，皇帝陛下的心也不由軟了一分，溫聲道：“太子如今這般，朕也知道你難過，可你也要打起精神來，用當初醫治朕的那份心情去醫治他，你能答應朕你會治好他嗎？”

“陛下……”沈瑾妍的淚水又要止不住地落下，她吸了吸鼻子，挺直脖子道：“兒臣一定會盡力醫治殿下，若是不行……兒臣就去陪他！”一頓後又有些悲傷地說道：“他怕黑，兒臣不忍看他一個人走……”

“嗚嗚嗚嗚……”

“……”

隨著沈瑾妍話音一落，殿內響起起伏不一的抽泣聲。

魏翩翩與柳清塵對視一眼，這個時候她們都覺得很尷尬，就仿佛是兩個融不進去的外人，連哭都顯得那麽假惺惺的，畢竟太子對她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還沒有圓房哪裏談得上夫妻？

“好了，太子還沒走呢，你們盡心醫治就是！”皇帝陛下疲憊地擺了擺手，削瘦的面容一下看著蒼老了許多，他一手杵著下頜眉目深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秦煜被封為太子，他以為他後繼有人，卻沒想到太子竟然會被人暗害，身中蠱毒。

是的，這是蠱不是毒，秦煜已經告訴了他，蠱不知何時會發作，而發作了又應該怎麽解？

沒有誰留下了答案。

皇帝甚至想要召告天下尋求解蠱之人，但他最終沒有那麽做。

若是太子中蠱的事情暴露，恐怕京城的天又要亂了，而他再也承受不起內亂帶來的打擊。

人心啊……終究還是難測的！

看到去而覆返的蘇公公，皇帝陛下下達了命令，“調動禁衛宮封鎖整個東宮，太子病倒的消息不能走漏一點風聲，不然提頭來見！”

蘇公公顫了一聲，又嚅嚅地領命去安排了。

沈瑾妍仍然在秦煜身旁照顧著他，只是周圍人太多，她不好施針，只餵他吃下了藥丸，抵抗著蠱毒的侵襲。

是他們主動誘發了蠱毒，那麽接下來的一切就是引出母蠱了。

京城的天要變了啊！

太子府的密室裏，平王有些焦躁地來回走動，眸中的血色似乎又濃了一分。

母蠱很興奮，全然地活躍了起來。

“他一定出事了，只是消息還沒有傳出來。”平王突然轉身看向許諾，“你去找太子妃，若是能夠見到她最好，若是見不到，我也能確定這件事情！”

許諾低垂著眉目，掌心有些發汗，聽了平王的話他只是擡起了目光輕輕點了點頭，“好。”

他的本命血蠱也有預警，秦煜或許是真的出事了，畢竟他們血脈相承。

若有人還質疑秦煜的身份，那真是可笑。

不過今後他就是秦煜了。

“確定了之後，我們或許會提前動手。”平王的眸中閃著興奮的亮光，秦煜倒下說不是時機卻也是一個時機，他蟄伏了那麽久，飽嘗了失敗的打擊與失去親人的痛苦，而如今一切的苦難都要過去，他將迎來屬於他們父子的輝煌。

平王用手按著胸膛，他甚至覺得他的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只為了那個神聖時刻的到來。

“是。”許諾腳步一頓，旋即握緊了拳頭，向外的步伐邁得更大了。

東宮他或許進不去，但他自有辦法聯絡到沈瑾妍，這是當時倆人之間就說定了的，不管她給他的答案是什麽，他都能從中窺出端倪，誰叫他們師承一個門派呢。

是的，鶴老與烏涯是同一個師傅，所以他們是師兄弟，只是學習的方向不同造成了他們如今不同的分化，但本質上他們是相同的人。

而他與沈瑾妍也是相同的吧？

許諾低聲笑了起來，琉璃聲的眸眸清透似水晶，襯得額間的朱砂痣亦發顯得鮮艷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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