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妍並沒有說穿是她救了姜氏，沈瑾姝自然也不會說。

姐妹倆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笑，便聽沈瑾妍道：“舅母，表嫂她吉人自有天相，好歹是緩過口氣，眼下已是無礙了！”

“無礙了，這就好，這就好！”衛氏木然點頭，心下卻緩緩松了口氣，只是又有些沈重的感覺。

姜氏活過來了，這對他們家來說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屋裏，姜氏與楊寄遠正沈默相對。

半晌後姜氏才沙啞著開口，“相公，你沒有……什麽想和我說嗎？”

“我……”楊寄遠眼眶一紅，蹲身在姜氏跟前，“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呢……”姜氏自嘲一笑，沒想到她付出了全部的感情，甚至差點連命都丟了，卻只換來一句對不起。

楊寄遠有些茫然地看向姜氏，有時候男人脆弱得像個孩子，遠沒有女人的果決和擔當。

楊寄遠是想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可他又放不下十一公主，畢竟他們倆人認識在前。

若是以前他還不知道他們倆人有那麽深的緣分，但如今他們已經相認，那從前再多的過往都不算什麽。

他承認，他的心裏是有十一公主的位置，一直埋藏著。

“沒了？”姜氏覺得嗓子很幹，她撐坐了起來與楊寄遠四目相對，忽地轉頭看向桌上的茶壺，“我想……喝水。”

“好的，我給你倒。”楊寄遠手忙腳亂地奔向了桌旁，這個時候讓他為姜氏做什麽他都心甘情願，即使他以前從未做過。

喝下了兩杯溫熱的茶水，姜氏覺得喉嚨舒服了許多，似乎連神思都清明了不少，她看向楊寄遠，突然覺得他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明明他可以決斷，卻總是左右為難，無外乎是在意恩情和道義，無法揮劍斬去一切的煩憂。

那麽，就讓她來做吧！

“想來陛下賜婚的旨意不遠了吧？”姜氏的目光有些黯然，她低垂著眼簾看著自己有些圓潤並不纖長的手指。

“我們可以不要旨意的，只要你成全。”楊寄遠有些羞愧地說出這些話來，可他不得不說。

“我成全？”姜氏楞了楞，有些木然地擡頭，“是讓她來做平妻？”

“若是你願意的話。”楊寄遠急切地點頭，他不想對不起姜氏，卻又不能負了十一公主，在這個兩難的境地他已經掙紮了許久，也許這是最好的一個辦法。

“我不願意。”姜氏平靜地說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十一公主以公主之尊都願意與她共侍一夫，是打定了主意讓楊寄遠以後不登她的門吧，這與守活寡又有何異？

“你……也罷！”楊寄遠嘆息一聲，姜氏的性格就是如此，不讓不退，特別是激烈到用自盡來威逼他，他不想將事情鬧大，如今也就只有妥協了。

可事態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與姜氏恐怕今後再難談夫妻感情，相守在一起也不過是行屍走肉吧。

“別急，我還沒說完。”看著楊寄遠一臉頹然失望的表情，姜氏的心一瞬間有種尖銳的疼，這就是她的丈夫，這就是此刻避她如蛇蠍的丈夫，他們勉強在一起可還有幸福可言？

楊寄遠擡頭，眸中神色悲涼，竟然有種生無可憐的感覺。

姜氏冷冷一笑，不屑道：“我不與她共侍一夫，也不答應她做平妻，因為——”她頓了頓，一時之間氣勢如虹，“我要與你和離！”

“啊？”楊寄遠傻眼了，他覺得自己恐怕是出現了幻聽，姜氏怎麽會主動答應與他和離？

“你沒聽錯，楊寄遠！”姜氏淡淡地掃了一眼楊寄遠，“我不可能和一個心裏沒有我，只想著別的女人的男人過一輩子，表妹說得對，這一輩子太長了，我把青春耗費在你身上不值得！”

姜氏話音一落，驟然覺得心上壓著的大石都落了地，有種解除桎梏的舒爽與清明。

連沈瑾妍都看得透的事情，為什麽她想不開？

這一刻，姜氏由衷地對沈瑾妍生出了一份感激。

即使這個姑娘是楊寄遠的表妹，可她說出的那一番話卻是站在女人的立場，站在她的立場，給了她極大的鼓勵和支持。

幫理不幫親也莫過於此了。

“你……當真要和離？”楊寄遠的聲音有些顫抖，還有些不敢相信。

姜氏明明那麽喜歡他，那麽想要和他永遠在一起，怎麽在這個時候反倒要放開他？

這……他有些不能理解。

“真的，你若不答應，當心我反悔！”姜氏淡漠地看了楊寄遠一眼，她還以為他會欣喜若狂，竟然沒有。

男人真的是個奇怪的生物，得到的時候不珍惜，失去了才覺得惋惜嗎？

當然姜氏知道自己沒有那麽大的魅力，論家世和容貌她都無法和十一公主相比，楊寄遠選擇十一公主也是正常。

只是從前她拗著死理不肯退讓罷了。

“沒有不答應，你這麽說我就當你同意了就是。”楊寄遠立馬站了起來，“我眼下就去寫和離文書。”竟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覺。

姜氏心裏發冷，面上卻仍然繃緊了，她既然選擇了走出這一步，就不讓自己有後悔的餘地。

也許會心傷，也許會難過，但時間會抹平這一切。

楊寄遠走了幾步突然覺得沒對，又轉過身看了姜氏一眼，姜氏眼中的悲涼和哀傷瞬間倆刺痛了他，他也覺得有些心酸，但事已至此，他無法再做出更改，卻對著姜氏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你的成全！”

是的，的確是成全，沒有姜氏的成全，楊寄遠不能走出這一步，那麽他和十一公主就算勉強在一起，恐怕也會遭到天下人的指責，即使他們不在乎，卻也要顧忌著天家的顏面。

所以，姜氏的成全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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