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宮墻在晨曦的露白中漸漸顯出了它猙獰與偉岸，就像一個矛盾的綜合體，既是眾人向往的權力高臺，卻又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禁苑，在這裏埋葬了多少年青的夢想，堆積過多少累累的白骨，沒有人知道。

太後早已經過世，如今深宮裏最尊崇的女人是孝仁皇後，可這位皇後娘娘向來深居簡出，同樣的她也沒有自己的孩子，連女兒都沒有，自己一人獨居在乾寧宮裏。

沈瑾妍與楊氏到來時，乾寧宮裏裏外外地站了滿滿當當的人。

孫氏與謝氏倒是扶著沈老夫人走在前面，後面跟著沈家的大少奶奶嚴氏。

“娘，您慢些，當心臺階！”有宮女來引路，沈瑾妍卻不放心還是自己扶住了楊氏，深宮禁苑裏她不熟悉，不過還是凡事小心得好。

“公主殿下，皇後娘娘想要見您。”有宮女前來回稟，這倒讓沈瑾妍有些奇怪了，孝仁皇後她連見都沒有見過，怎麽會想要見她？

可孝仁皇後召見沈瑾妍又不敢不去，只能將楊氏托付給孫氏與謝氏看顧著，這才跟著宮女往殿後而去。

一路走來都有人指指點點，對於這些誥命女眷來說沈瑾妍的確是個生面孔，又見她與嘉義伯府沈家的人在一處，都不免開始猜測起了她的身份。

與外殿裏的一片熱鬧不同，內殿裏倒很是清靜，連布置擺設都少了那股華貴與大氣，若不是這裏實打實地就是皇宮，沈瑾妍都會以為自己誤入了哪家民宿宅邸。

不大的廳裏，正有一婦人正在低頭剪著花枝，她穿著一身景泰藍的長裙，滿頭黑發被挽成了一個堆雲髻，只在頭頂插著一根碧玉發簪，看起來素凈優雅

三三兩兩的枝丫被她這一修剪似乎都活了過來一般，滿盆的綠意似乎帶出了一室的春機。

沈瑾妍不由放輕了腳步，到了近前才蹲身行禮，“見過皇後娘娘。”

那婦人這才放下了剪子，又接過侍女遞來的帕子擦幹凈了手，笑著道：“起吧，你就是陛下新封的護國公主？擡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柔柔的嗓音聽起來很是溫柔親切，沈瑾妍有些恍神，卻又記起了這裏是在深宮，哪有那麽多溫柔可親的人兒，即使是別人對著你親近了，你也要琢磨一下是不是有更深一層的意思在裏頭。

“是，娘娘。”沈瑾妍緩緩起身，大大的眼睛眨了眨，這才看向了跟前的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恐怕也就是三十來歲的年紀，並不顯老，一雙細眉彎月眼，容貌不是極美，卻看起來恬靜安詳，很符合她一個主位的氣質和身份。

比起江貴妃那樣的艷麗和張揚，只怕這樣的女子更讓人覺得回味和留戀。

只可惜皇後娘娘膝下無子。

“果真是個小美人呢！”皇後娘娘莞爾一笑，褪下手腕上紫瑩瑩的鐲子遞了過去，“第一次見你也沒準備什麽見面禮，這鐲子你戴著玩吧！”

“臣女謝過娘娘。”沈瑾妍也沒有推辭，雙手恭敬地接過，這紫瑩瑩的鐲子還帶著一點淡粉色，就適合她們這樣的小姑娘，這似乎像是皇後娘娘特意給她準備的一般。

“最近宮裏有不少的傳言，”皇後娘娘向內殿裏走去，沈瑾妍不得不亦步亦趨地跟隨著，清耳聆聽著，“大家都對你好奇得緊，也就陛下那裏的人嘴嚴實著，都問不出來呢。”

沈瑾妍訕然一笑，只怕她留下的不是什麽好名聲，畢竟那一日江貴妃要沖上來和她撕扯那可是好多人都瞧見了的。

“你別怕，江貴妃已經被陛下下旨給關住了，相信短日子裏是出來的。”皇後娘娘似在安沈瑾妍的心一般，又轉回頭看了她一眼。

“娘娘，臣女惶恐……”沈瑾妍低下了頭，她還沒習慣這動不動地就下跪，既然皇後娘娘寬和著想來也不會計較這些，再說冬日裏就跪在這大理石的地板上真的很冷。

“你的難處本宮都知道，既然陛下都沒有怪罪，本宮自然也不會說什麽。”皇後娘娘笑了笑，伸展開手臂來，便有侍女侍候著她更衣穿戴，將那一身暗藍色的皇後袍服穿在了她的身上。

繁覆的紋路與厚重的材質，足足穿了好幾層呢，再加上那些釵環首飾，這一打扮就花了有小半個時辰。

沈瑾妍在一旁看著都覺得覆雜得很，想著皇後娘娘那看似嬌弱的身子經這一穿戴只怕要負重十幾斤呢，豈不是累死人？

果然皇後也不是那麽容易做的。

“你看本宮怎麽樣？”皇後娘娘穿戴好這一身正裝的皇後袍服後似乎也來了興致，竟然在沈瑾妍跟前轉了一圈讓她欣賞。

近距離地觀賞這身華貴靚麗的裝扮，沈瑾妍才知道這套衣服到底有多厚重多精致，甚至小到那些花葉的根須都纖毫畢現，鑲了寶石的鳳凰的眼睛更是活靈活現的。

要說這乾寧宮裏最值錢的東西恐怕也就是這身皇後袍服了，倒是與皇後娘娘原本的素雅簡潔的穿著有著強烈的反差。

“娘娘威儀無雙，臣女不敢逼視。”沈瑾妍垂下了目光恭敬地說道，她與皇後娘娘本就不熟悉更不可能交淺言深，再說了誰知道這位皇後娘娘是不是表裏如一的人呢，這還需要時間來驗證。

不要因為別人的示好就暈了頭，沈瑾妍向來明白這一點，如今既然已經到了宮裏那就凡事按著規矩來，小心翼翼不出差錯就好。

“你也太過小心了些……”皇後娘娘淺淺一笑，她對沈瑾妍伸出手來，沈瑾妍楞了楞旋即會意地接過，然後扶著皇後娘娘慢慢往外走，便聽皇後娘娘輕聲道：“本宮受了唐大人所托自然會照應著你的。”

沈瑾妍驚詫擡眸，原本還有些受寵若驚，但知道這背後的安排是唐煜也就心安理得地受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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