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柔和，近在咫尺的是一雙明亮又帶著些許醉意的眼眸，沈瑾妍卻覺得心裏沈甸甸的，不由低下了頭，輕輕地扯了扯唐煜的衣角，悶聲道：“我不是和你說我去了師傅的住處……”

“山谷？”唐煜挑眉仍然覺得不解，難道他想得和她不一樣？

“是的，山谷。”沈瑾妍咬了咬唇，擡起頭來目光與他相對，“師傅走得很是匆忙，好些東西都來不及收拾，也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麽而離開……”

沈瑾妍話到這裏細細觀察著唐煜的反應，見他點了點頭，眸若深思，“或許真有什麽急事，不然你師傅也不會走得這般急。”

“可……可……”沈瑾妍斷斷續續地開口，顯然唐煜沒有明白她的暗示，難道真要她明說？

“妍兒。”唐煜也意識到了沈瑾妍想要說些什麽，似乎又不好開口，他不由扶著她坐了起來，認真地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問我，直說無妨。”

沈瑾妍嘆了口氣，決定不再隱瞞，“師傅的屋裏還留著一盆未倒的藥浴水，而我看裏面的藥……那藥性是專治男子的……”

唐煜的神色驟然一僵，沈瑾妍的話說到這裏他如何還不明白，而能夠進到鶴老藥谷的男子，除了他還會有誰？

唐煜松開了扶住沈瑾妍肩膀的手，一雙眸子低垂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沈瑾妍卻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自己這樣一說是不是觸碰到了唐煜的隱私，但若是她不問出來，那心裏就像埋著一根刺似的，時不時會跳出來紮那麽一下，她心裏也難受。

若是倆人心中都有對方，那麽坦承便是邁出這信任的第一步，她不介意他是否有這方面的疾病，真的不介意。

既然鶴老肯為唐煜診治，那麽就證明他有康覆的可能，不然鶴老犯不著花這些力氣做些無用功。

那麽他是為什麽不讓她知道呢，不好意思明說？還是想等著他完全康覆了再告訴她？

倆人沈默著，氣氛有些凝滯。

半晌，才見唐煜擡頭，一雙鳳眼有些幽黯，其中有著沈瑾妍不懂的情緒在翻騰，似悔似恨，又似夾雜著很覆雜的感情在裏面，他薄唇輕啟，嗓音帶著一點沙啞，“你想知道嗎？”

“想，又不想。”沈瑾妍飛快地點頭，又搖頭，她低頭見著垂落在錦被上的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她猶豫了一下便握了上去將它輕輕捧在掌心中，輕聲道：“若是你不願意說便別說，我不介意，真的。”

感覺到手上的溫暖，唐煜原本含著些許冷意的心像遇到了暖風一般緩緩融化，他勾了勾唇角，自嘲一笑，“我小的時候並不懂男人會有什麽樣的反應……直到長大後聽別人偶爾說起，也有人送過女人給我，可即使她們在我面前一絲不掛，我也興不起絲毫的興趣……”

沈瑾妍面色一變，雙手微微發緊，聽唐煜這樣說她心裏有些難過，不過想到他不為女色所動又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所致，她又有些心疼。

那麽唐煜對她呢，即使他有這方面的隱疾，卻也並沒有影響他對她的感情嗎？

還是在遇到鶴老之後一切便變得不同了？

沈瑾妍細細想過這之前之後唐煜的反應，好似從前他對她的確是有些若即若離，一時好，一時又視而不見，她曾經還為這事氣悶過，還告誡自己今後再也不要搭理他。

可倆人再一次深入地接觸，他對她的態度又轉變了過來，是不是從那個時候他便下決心醫治隱疾，不再回避她？

這些都有跡可尋，想著想著沈瑾妍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難不成自己從前的那些委屈氣悶都是白瞎了？

“那你怎麽會這樣的……是天生的？”沈瑾妍面色微微有些發紅，有些疾病是天生的，有些疾病是後天造成的這些都有可能，但不知道唐煜是哪一種。

“不是。”唐煜抿了抿唇，目光有些晦澀難懂，片刻後才冷冷地說道：“從前我不明白，可之後我找大夫診治過，他們說我這種情況是從小被人下了不舉之藥，若不是機緣巧合碰到了鶴老，只怕神仙都難治！”

“被下藥？”沈瑾妍心頭一顫，仍不住握緊了唐煜的手，“誰做的？”

“敬國公，或者是魏氏吧，除了他們倆人我想不出其他人。”唐煜勾了勾唇角，眸中的笑意卻是冰涼刺骨。

沈瑾妍卻聽得心頭直顫，一雙眼睛不可置信地大睜，“怎麽會是敬國公？！他可是你的父親，那個時候你在京城才多大，六歲不到？”

她無法想像一個真正的父親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這樣的毒手，毀了自己兒子一生的幸福和做為男人的尊嚴，敬國公這是在做什麽，他自己清楚嗎？

而且那時的唐煜才多大，幾歲的小兒懵懂無知，她甚至能夠想像得出敬國公和魏氏是用怎麽樣溫情的外表哄騙著唐煜吃下那實則是包裹著毒藥的糖丸。

其行可憎，可心可誅！

沈瑾妍眸中的怒火猶如實質，她握了握拳頭，就算她這個外人聽到了這事都怒不可遏，那作為當事人的唐煜呢，他會是怎麽樣的哀慟或是絕望？

是自己的父親和繼母聯手毀了他！

“父親？”唐煜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字眼，唇角勾出一個涼薄的弧度，“有些人，或許根本就不配做父親！”

至少敬國公不配！

幼年少他也曾經希冀過得到父親的寵愛，可一切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他仍舊還是國公府那個無人管束任人欺淩的臭小子。

而眼下他已經釋然了，心中的猜測或許也只是待一個得到證實的機會，他也有預感，或許他與敬國公真的不是父子。

“他們這樣做，僅僅是想毀了你，然後扶唐燁上位嗎？”沈瑾妍沈下了面色，心中卻漫過一點點的悲涼。

唐燁如今已經是國公府世子了，而唐煜卻什麽也沒有，這何其不公？

論才幹，唐煜不輸給任何人，可他偏偏有一個心眼偏到沒底的父親，且惡毒得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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