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妍從山谷回府後也有幾天的時間，她除了翻看那些醫書，得空的時候便在人形木偶上紮針，而且挑選的部位都集中在了頭部，要知道頭部的穴位和經絡是最繁覆的，若是一個不慎恐怕就會釀成大錯。

沈瑾妍輕輕搖了搖頭，若不是自己實練的經驗不足，或許她也能……

拔出紮在木偶頭部的一根銀針，沈瑾妍想了想後又提筆在本子上記錄了一行字，如此往覆再三，她在操練自己的理論知識，因為她心裏有一個隱隱的預感。

若是鶴老沒有及時地趕回京城，說不定還真要她出手，在這之前她要做好一切的準備工作，將風險降到最低。

“也不知道唐煜回府了嗎，現在又在做什麽？”沈瑾妍望向窗外的那一輪圓月，十月末的月亮仍然是那麽圓，只是深秋天寒，月亮周圍已經繞了一層白圈，就像呵出的熱氣氤氳不散，竟然帶著一點朦朦的美。

沈瑾妍的唇角不由微微翹起，這一輪圓月或許唐煜也能看到吧，不管他身在何方。

望月樓。

九層之上，唐煜迎風而立，深秋的晚風吹起他暗紫色的袍角，他只是不甚在意地扯了扯，目光仍然眺望著夜空中那一輪明月，唇角閃過一絲微微的笑意。

這樣的夜晚，沈瑾妍應該早已經熟睡了吧？

“唐煜，”身後傳來一道溫潤平和的聲音，唐煜的眉頭卻是微微一緊，又聽那人說道：“你考慮得如何？”

“王爺，”唐煜收緊了袖擺緩緩轉身，冷峻的面容平靜無波，一雙黑眸卻恍若深不見底的幽潭，他深深地看了對面的男子一眼，這才開口道：“這當真是您真實的想法？”

“不然呢？”平王唇角一翹，目光落下停在了那一截白銀卷邊的袖袍上，“你覺得有本王之才不能坐上那個位置，難不成還要讓給那一個乳臭未幹的女子不成？”

“不！”唐煜緩緩搖頭，沈聲道：“依王爺的才幹，那個位置您應該是坐得……”平王聽了唐煜這話眸中便有了笑意，只是待聽到他接下來所說的話時，唇角便是一抿，透出濃濃的不悅，“只是陛下如今還健在，這個位置他沒有說給，您就不能坐！”

“唐煜，你這是冥頑不靈！”平王目光一斂，眸中泛起些許冷意，“若是我不出手，你以為八公主她還坐得住，甚至那些個王室宗親，你沒看到他們的嘴臉？”

“保護陛下、穩定朝綱是咱們做臣子的責任，若他們真要這麽做……”唐煜話音一落，定定地看向平王，“王爺更該出師勤王！”

“哈哈哈……”平王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仰頭大笑了幾聲，待笑聲一落才轉向唐煜，緩聲道：“唐煜啊，本王以為你是聰明人，卻不想你竟然這般固執！”

“不是固執，只是我乃天子之臣，做這些本該就是我份內之事。”唐煜目光不動，他知道平王今日約他在這裏見面是為了什麽，只是他還抱著一絲最後的希望，希望平王不會如他所想，畢竟這些年的交情不是作假，他不想要對平王失望。

可是世事總不會如預想一般。

“唐煜！”平王緩緩站了起來，上好的靚藍色錦袍在他身後如流水一般浮動，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又緩緩淌平，他淡淡地看向唐煜，“你可想好了，若不是朋友，今後就很可能是敵人！”

“王爺，我不想與你為敵！”唐煜搖了搖頭，眸中似乎閃過一抹掙紮，片刻後卻是緩緩堅定了目光，擡頭望向平王，“但……陛下對我有知遇之恩，待我更是情同父子，他的江山我會為他捍衛的，直到他醒來的那一天！”

“好！好！好！”平王冷笑連連，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若是可能他也不想與唐煜為敵，畢竟他也欣賞唐煜的才幹，但若是有人阻了他的康莊大道，不管是龍是虎，他也只有揮刀屠龍！

“唐煜，希望你的選擇沒有錯！”平王冷哼了一聲，轉身欲走，卻聽身後的唐煜喚了他一聲，“王爺！”

“怎麽？”平王側身挑眉，“你若是後悔還來得及……”說罷微微一頓放緩了心情，“你知道我一直對你欣賞有佳，甚至這望月樓的九樓之上除本王之外便只有你一人能往，本王對你可謂是至仁至義，你……”

“王爺，您不用說了，我的決定不會更改。”唐煜抿了抿唇，見平王已經沈下了臉色，這才開口道：“我只想問您，當日的狼襲是不是您的手筆？”

關於那一夜的事情唐煜做了詳細的調查，可不管他怎麽查似乎都找不到突破口，而在他進入瓶頸之時，他突然想起平王曾經跟他偶然提起過的一件事情。

“您府上的朱懷，他通曉禦獸之術，我記得這一次您是帶上了他的……”唐煜平緩地說出這一段話來，不是猜測，而是肯定。

平王半瞇著眸子打量著唐煜，忽而便笑了，“唐煜，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言罷微微一頓冷哼道：“本王府上的確有一人叫朱懷，但是禦獸之術，怕是本王孤陋寡聞，竟然從未聽過，若是唐大人遇到此等其人，且不忘為本王引見一番。”

唐煜面色一凝，不由抿緊了唇角。

從前平王都喚他的名字，那也顯出了倆人的親近，可此刻這一聲“唐大人”卻在無形之間拉開了倆人的距離。

他們之間果然再也回不到從前。

“好。”唐煜深吸了一口氣，躬身抱拳，低垂的目光中見到那一角靚藍色的袍角一晃而過，再擡眼時，平王已經踏步而下，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唐煜卻並沒有立刻離開，他轉頭回步，袖袍一擺重新坐在了圓桌旁。

夜風吹起了落地的紗簾，如雲霧一般在眼前晃動著，他緩緩舉起了酒壺為自己倒滿了一杯酒，看著酒淺垂落，他的思緒卻飄遠了。

“那一年，我重回京城也是這般的月色……”唐煜遙遙舉杯邀月，旋即輕哼一聲，低頭便飲盡了杯中酒，神色卻亦發冷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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