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悠閑地過著，一天一天沈瑾妍倒也習慣地沈下了心來。

十月金秋，果園的樹上早已經結滿了沈甸甸的果實，沈瑾懷與朋友出門游玩帶回了好幾筐，沈家人吃不了那麽多楊氏又分送了好些給沈崇昭的同僚，郡王府自然也占了一份。

“送給他們也是沒人吃，少不得被分了給下人仆傭，白費了大哥的力氣。”沈瑾妍玉指纖纖，撚了顆葡萄給送到了嘴裏，烏黑的葡萄剝了皮裏面的肉青綠青綠的，一口純正的甜，她已經記不得自己吃了多少顆了，味蕾裏都是滿足的芬芳。

“你哥是為咱們摘的，咱們吃好了也就對了，再多放著也是要爛的，依你爹爹的說法是盡了本分就好，管他們吃不吃呢！”那件事情過了一個來月，楊氏對郡王妃的怨氣也要平歇了幾分，當然這不是說她待見王妃，反正今後不會再打交道，如今也就走個面子情罷了。

“還是娘想得通透，”沈瑾妍剝了滿滿的一碟葡萄給楊氏遞過去，“那咱們就可勁兒地吃，別浪費了大哥的一番心意！”

母女倆正聊得開心，便見到凝秀有幾分為難地走了進來，見楊氏也在便琢磨著怎麽開口。

“你怎麽了，有事就說啊！”還是沈瑾妍當先留意到了凝秀的異樣，這丫頭平日裏做事認真的很，為人也不像紫娟那麽愛笑活潑，此刻連她都覺得為難的事會是什麽？

沈瑾妍話音一落，楊氏的目光也跟著轉向了凝秀，只見她微一猶豫便開口道：“前廳遞話過來，說是世子爺來訪！”

“世子來了？”沈瑾妍與楊氏一樣的詫異，按理說這個時候郡王府應該在操持準備著與方家的定親宴，再說秦淩也該避諱不是，這樣敏感的時期上他們家躥門也不怕人說閑話？

不過到底是郡王府世子，門房也不敢攔著，這才將人給放了進來。

“若是小姐不想見他，奴婢去回了世子爺就是。”紫娟在一旁搶先說道，這些時日她已經想明白了，整個人的脾氣都收斂了許多，她當初的確不該自主作張，小姐讓她吃了個教訓，她也認識到了自己的不對。

虧得當初她還覺得世子爺是小姐的良配，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就與方家定親了，果然是她看錯了人。

見不見呢？

沈瑾妍拿著銀質的牙簽在指間打著轉，牙簽頂上正插著一顆綠綠的葡萄，陽光折射下晶瑩得好似一顆玉珠。

“要不娘陪你去見見他吧，這一走可是再不會回來這裏了，你就沒什麽話想和世子說？”楊氏並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再說秦淩本質淳樸，一點也不像他那個一肚子壞水的親娘，歹竹出好筍，郡王妃有這個這樣的兒子該捂嘴偷笑了。

沈瑾妍略微一想便點了點頭，其實她並不討厭秦淩，甚至在小女兒的虛榮幻想中她也曾想過自己會不會成為郡王府的世子妃，但到底過不了郡王妃那關，她也不想有個處處看自己不順眼的婆婆，而她從來不會委屈了自己，所以與秦淩只能是有緣無分。

收拾打理了一番後，沈瑾妍與楊氏一道去了前廳，畢竟秦淩是外男如今又有了未婚妻，她不想再傳出些什麽不好的流言蜚語。

“一會你與他聊，娘就在一旁的茶室裏，不會礙著你們的。”踏著前廳之前，楊氏又對著沈瑾妍交待了一番，她不由無奈地點頭，“知道了娘，我與他也說不到幾句話的。”情分算不得深，至多是告個別吧。

廳裏很安靜，秦淩一身素色青袍端坐在一旁的圈椅上，他的身形更加消瘦顯得袍子有些寬大，此刻他低垂著目光似是在想些什麽，連沈瑾妍母女踏進廳門都無所覺，還是楊氏開口喚了一聲“世子”他才回過神來。

秦淩如夢初醒，趕忙站了起來對楊氏見禮，“伯母，打擾了。”又轉向沈瑾妍拱了拱手，抿唇道：“二小姐好。”

楊氏微微頷首，沈瑾妍亦回了一禮，“世子！”他們之間竟是已經變得這樣客套而疏離，她擡頭看了秦淩一眼，發現他兩頰消瘦顴骨微微突出，整個人的氣息變得低沈而淡漠，竟然不似從前那般愛笑了。

“世子來訪倒是有失遠迎了，瞧瞧這丫環還沒沏茶怠慢了世子，我這就去茶室瞧瞧去。”楊氏說罷對沈瑾妍眨了眨眼，又捏了捏女兒的小手這便往茶室而去，留下凝秀在這裏陪著沈瑾妍。

楊氏的離開倒是讓秦淩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沈家對他們家的人都已是深惡痛絕，沒想到楊氏還會給他與沈瑾妍單獨說話的機會。

他知道沈家人下個月就會離開雍州府，天高皇帝遠的想要再見面難了。

秦淩也是斟酌良久才有勇氣往沈家走上一遭，自從母妃做下那些事情以後，他真覺得再沒臉面對沈瑾妍，一面是養育之恩不能割舍，一面是他心愛的女人，他終究是做出了選擇。

“世子請坐。”沈瑾妍走到了秦淩對面坐下，這才笑道：“聽聞世子與方小姐定親了，方小姐我那一日在王府見過，賢良淑德，溫柔端方，倒是世子夫人的不二人選，恭喜了！”

秦淩扯了扯唇角，終是笑不出來，沈默良久後從袖口取出一個錦盒放在了桌上，“沈大人就要回京述職，這一走也不知何時再相見，我是提前來與你道別的。”又推了推桌上的錦盒，“這是我自己撿來的石頭，不值什麽錢，就當作是我送給二小姐的臨別之禮吧！”

他恨不得時光能夠久此停住，讓他將沈瑾妍的模樣好好刻在心裏，她還是那麽美好，而他卻已經配不上她了。

“世子客氣了。”沈瑾妍微微頷首，卻並不讓凝秀去取那錦盒，她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不過是秦淩的一番心意她也不好拒絕，至多拿到手後讓楊氏收著就是。

尷尬地坐了一會兒，秦淩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能站起身來對著沈瑾妍深深一揖，“妍妍，對不起了！”這話說得突兀，但他明白聰慧如沈瑾妍一定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微微一頓後秦淩又擡頭道：“願你今後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謝謝你的祝福，我會的！”沈瑾妍緩緩站起了身來，對著秦淩展顏一笑，“淩哥哥，我也祝你幸福！”

這一聲祝願包含了許多，既是對未來的期盼，也是分別前的寄語，願這個朗朗少年能夠重拾昔日的歡顏，願他一生無憂平安到老！

站在沈府門前，秦淩抹掉了眼角未滴落的淚水，只有他自己知道，失去了沈瑾妍，這一生他都不會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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