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煩悶的夏日時節終於緩緩退去，雖然白日裏還有些熱度，但微風吹來已經帶了幾分秋日的涼爽，在寺廟裏用過了午膳，沈瑾妍便跟著楊氏母女踏上了回家的路。

馬車緩緩地離開了“普嚴寺”，沈瑾妍坐在車裏忍不住挑簾回望，偌大的山峰漸漸地變成了起伏的波瀾，蒼山青翠，寺廟巍峨，不老泉恐怕也只會成為她夢裏的一個片斷，而那個悄然離去的人亦會隨著記憶慢慢模糊，直至她再也想不起來了吧。

想到他清冷的面容和不茍言笑的神情，沈瑾妍不由搖頭一笑，收手放下了車簾，心裏也將這個人徹底地拋在了腦後。

“怎麽，這離開反倒是舍不得了？”楊氏輕撫著沈瑾妍柔嫩的面頰，看著女兒略帶憂傷的神情不禁笑了起來，“什麽時候我女兒也變得如此長情了？”

“娘，你取笑我！”沈瑾妍不依地撅了嘴，一旁的沈瑾姝卻是捂唇笑道：“誰說不是，小妹的愛寵至多能喜歡上幾天，多則十天半月，”說罷掰起了手指，“讓我好好算算，從小到大有小狗，白兔，木船，風箏，臘梅，糖人……什麽東西讓你留戀過？”

“姐姐！”沈瑾妍嗔了一眼沈瑾姝，卻是埋首在楊氏的懷裏低聲呢喃，“或許讓我留戀的並不是這些東西呢……”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楊氏與沈瑾姝對視一眼，只當沈瑾妍在撒嬌呢，遂笑著不再多說什麽。

馬車入了城門沒多久，眼見知府衙門已然在望，楊氏又問沈瑾妍，“紫娟你是真打算送到我跟前了？”她們母女來到寺廟沒多久她就發現了這主仆倆有些異樣，問了小女兒也只說這丫頭有些不服管教，可她怎麽也沒想明白，紫娟性子是拗了些可到底還是聽話的，她只當是主仆倆鬧起了別扭，如今回了沈家自然也該各歸各位。

沈瑾妍默了默，這段日子她都晾著紫娟，這丫頭也是脾性倔的倒真沒在她跟前露臉了，到底是從小長在身邊的丫頭，要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只是……想到紫娟那左性子，不知道如今是不是還一根筋地認為只有秦淩最配得上她？

罷了，沈瑾妍搖了搖頭，“這段日子想來她也認識到自己錯在哪裏，既然回了府還是繼續在我跟前侍候吧！”人要臉樹要皮，當時在氣頭上她才想將紫娟給送到楊氏那裏的，如今火氣早就消了，若是還將紫娟給送走，府裏的丫環下人們會怎麽看怎麽想？紫娟的性子又是那樣，絕對受不了那些人的冷嘲熱諷。

“我就說紫娟就算惹了你，你氣那麽久也氣過了，如今回府自該好好的。”楊氏笑著點了點頭，她並沒有越過沈瑾妍去管教紫娟，到底是女兒的丫環，今後一個兩個出嫁後都要獨擋一面的，若是連個丫環都收服不了她又如何放心？

沈瑾姝也在一旁附和道：“小妹對身邊的人最是寬和，這次只怕也是被紫娟給氣極了才罰了她一回。”又牽了沈瑾妍的手輕拍，“如今過了也就算了，我看那丫頭也是個護主的，就是性子倔了些，你再好好磨磨她。”

“我知道了。”沈瑾妍笑著點頭，回府後她自會好好約束紫娟，這一點她心裏有數。

知府衙門的後院有道側門開在巷子口，此刻沈崇昭父子正等在那裏，瞧見沈府的馬車緩緩入了巷，倆人的唇角都不由溢出一抹笑來。

“這一去就是幾個月，也不知道妍兒學乖了沒。”沈崇昭笑著捋了捋頜下的短須，三十多歲也算正當壯年，一身青袍包裹著他略顯清瘦的身形，只是一雙眼睛精光內斂透著沈厚與睿智，遠遠看去便有種文人風骨，不似沈瑾懷的強壯剛硬陽光俊郎，父子倆站在一處倒是各有千秋。

“父親放心，小妹倒是懂事了不少。”沈瑾懷是最常去探望沈瑾妍的，自然將妹妹的變化看在眼裏，他只道是小姑娘長大了，卻不知道這內裏自有因由。

沈崇昭點了點頭，眼見著馬車到了門口車夫擺了腳踏，父子倆立馬上前迎了過去，

一下車便瞧見了父親與哥哥，沈瑾妍自然是喜上眉梢，親昵地挽了沈崇昭的胳膊，甜甜地喚道：“爹爹今日終於得空了？”一手又挽了沈瑾懷往裏走去，“大哥，再見到你們可真好！”

曾幾何時，她還以為自己再也回不來了呢，如今再回想那一日的擔驚受怕，倒真的像是一個夢。

“瞧這丫頭，才分別幾個月罷了，如今再見到我這個爹爹就像遇到了香餑餑！”沈崇昭被沈瑾妍給逗樂了，他雖然事務繁忙可今日是楊氏母女幾個回府的日子，分別多日他也想念妻子女兒得緊，怎麽能不到門口迎上一迎。

想到這裏，沈崇昭不忘回頭給了楊氏一個溫柔的眼神，夫妻倆感情一直很好，再說楊氏雖然三十出頭了，可保養得宜容顏嬌美，管理內宅又是井井有條，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他娶了個好妻子賢內助。

楊氏帶著沈瑾姝走在幾人身後，接收到丈夫的眼神亦回以一笑，當初她一個相府庶女能夠嫁給伯府庶子的沈崇昭也的確不算高攀，在這些豪門大家裏庶子庶女聯姻多了去，可日子過得幸福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如今兒女在旁聽話懂事，丈夫也是溫柔體貼，這樣的日子她很滿意。

沈家人說說笑笑地入了內廳，幾個貼身丫環自然是幫忙去收拾主子們的隨身細軟物什，張媽依著楊氏的吩咐又讓人泡了幾杯上好的茉莉花茶端了上來，沈瑾妍愛喝這個味道咕嚕地灌下了一大杯，還被沈瑾懷好一通笑，兄妹幾個打鬧幾回又聊在了一起。

沈崇昭與楊氏對視一眼，兄妹和睦他們自然樂見，便聽沈崇昭清了嗓子道：“原本還道你們會晚些日子回來，所以郡王府的帖子我還壓著沒回。”說罷拿了份燙金名帖遞給了楊氏，“王府的賞菊宴，既然你們母女回來了，便看看去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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