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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綜主花千骨〕未妨惆悵是輕狂

作者:極道魔尊ll

文案

霓漫天死了,死的很慘。

所以,執念深重不能投胎什麽的,不是很正常嗎?

“你說,人死之後會去哪裏呢?”

“自然是投胎轉世咯!”

“那不能投胎的呢?”

這就是一個死後不能投胎的故事。

PS:好吧,好吧,不得不再次承認自己是個文案廢

本文CP明確:無天(無垢,霓漫天),不拆不逆!

這是一篇大雜燴文,會不定時出現渣作者童年的男神、女神……

再PS:本文男配白子畫嚴重黑化!嚴重黑化!嚴重黑化!不喜誤入。

內容標簽: 幻想空間 宮廷侯爵 江湖恩怨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霓漫天,無垢 ┃ 配角:白子畫,蕭瑛華,郭嘉等歷史眾,葉孤城等武俠眾,龍陽、龍葵等仙俠眾…… ┃ 其它:大雜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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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無之境

曼珠沙華開得火焰一般,仿佛要為迷失的孤魂照見歸途。

只是,幽冥地府,從來只有來路,並無歸途。

霓漫天穿著一身紅衣,正是生前最愛的那套。她的臉色很蒼白,原本明艷的容貌也失了幾分顏色。

押著她的兩個鬼差,一個是伸舌頭的吊頸鬼,一個是濕淋淋的淹死鬼。

也許是因為她這一路不吵不鬧,表現良好,兩個鬼差也和她說些話,不置她寂寞。

——其實,她哪裏還能覺出什麽寂寞不寂寞呢?

但鬼差是好心,她也不會拒絕這份好意。畢竟,自父母去後,已經好久沒有人對她釋放善意了。

吊頸鬼說:“你是不知道,我們哥倆抓了這麽多亡魂,十個裏有九個都哭著喊著不願意來。這個說:我大業未成;那個說:我辛苦一世,剛要享福呢;還有的說:我剛娶了一房美嬌娘,正要圓房呢!更有放不下兒孫的……亂七八糟,什麽樣的都有。”

淹死鬼“嘿嘿”一笑:“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吊頸鬼嗤之以鼻,腦袋一晃,那長出二尺的舌頭也跟著蕩來蕩去,教鬼都替他擔心一不小心甩斷了去。

聽他們說得多了,漫天也不好不開口。她想了想,終於從混沌麻木的識海裏尋處了些與這個話題有關的:“我生前修道,倒是聽過幾句道歌。”

鬼差也無聊,便說:“唱來聽聽。”

漫天又回想了一下,低聲唱道:“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來將相今何在?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金銀忘不了,生時只恨聚無多,待到多時眼閉了……”

她也忘了是在何處聽來,但在這昏昏慘慘的黃泉路上唱來,其中滋味,卻格外鮮明。

——或許,當真是她苛求太多?

她已是蓬萊少主,便不該想著拜長留上仙為師;她本有父母疼愛,便不該貪求虛無縹緲的情愛;她出身高貴,便不該再奢望有真心相待的朋友!

呵,不過逢場作戲,她怎麽就學不乖呢?

鬼差撫掌大笑:“好歌、好歌!倒是將世人的貪婪愚昧都給道盡了。咦?地府到了。霓姑娘,隨我們哥兒倆去轉輪臺吧。”

兩人一前一後,將她夾在中間,直往轉輪臺而去。

途徑第五殿,由閻羅王座下的陸判官察了《生死簿》,說道:“你今生本該福壽俱全,卻遭妖神截斷。這福報就折到下一世,仍能投人間道,且還有仙緣。”

待漫天謝過轉輪王,三只鬼出了第五殿,兩個鬼差向她賀喜一番,便又領著她走。待到了轉輪臺,便領她往代表“人間道”的第二口輪回井處。

吊頸鬼道:“霓姑娘,請吧。”

“多謝二位。”漫天向兩鬼道了謝,便縱身往井中投去。哪知井中忽的泛起一陣金光,又將她彈了回來。

淹死鬼“咦”了一聲,對懵圈的漫天道:“霓姑娘好深的執念!”

漫天苦笑一聲,對兩鬼道:“實不相瞞,因漫天之故,置使父母橫死,蓬萊滅門。此事一直深以為憾。漫天自覺死有餘辜,故而從不反抗兩位。”

淹死鬼唏噓了一陣,嘆道:“沒奈何,輪回井不收,證明‘胎中之謎’奈何不了你。霓姑娘怕還要辛苦一趟,跟我們哥兒倆去奈何橋頭領一碗孟婆湯。以姑娘的心性,這一碗湯下腹,應是能入得輪回了。”

奈何橋在忘川之上,孟婆便在忘川彼岸架了一口大鍋,就近借忘川水煮湯。

趟過岸邊奢靡的彼岸花,漫天一路走到橋的另一端,便見一容色清絕的紅衣女子跪坐在竹席上。

女子身前有一口三足青銅巨鼎,上頭雕著饕餮兇獸,鍋中翻滾著藍色的汁水。其湯水色彩之詭異,比忘川更甚。

兩個鬼差恭恭敬敬地作揖:“孟婆大人。”

卻原來,這“孟婆”二字,乃是地府的官兒名!

孟婆頷首回禮,取出一只青花瓷碗,以玉勺盛了一碗藍汪汪的湯水,遞給漫天,喃喃說了一句:“喝了孟婆湯,前塵往事盡忘。”

漫天道聲:“多謝。”仰頭一飲而盡。

兩個鬼差一口氣還未松完,便聽漫天驚奇道:“咦,甜的!”

吊頸鬼眉心一跳,顫聲道:“餵,這位……”你怎麽還記得這個味道叫做“甜”啊?

漫天道:“我姓霓,兄臺又忘記了。”

淹死鬼簡直不敢置信,惋惜道:“這麽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哪裏受得了這個苦喲!”

沒奈何,他們職位低微,卻是半點兒也幫不上。

孟婆倒是見怪不怪了。

——凡是到她這裏來的,十個裏,總有一個要往那處去。而聯通地府的三千世界中,需要來她這裏喝湯的不知凡幾,執念深重去往那處的,也就少不了。

她當即廣袖一揮,卷了漫天的魂魄往忘川中一甩,河面裂開一道縫隙,將漫天吞沒。片刻之後,縫隙合攏,河水照樣奔騰不息,絲毫也沒有異樣。

這時,崔判官和張判官結伴而來。

孟婆問道:“兩位哪裏去?”

崔判笑道:“到秦廣王那裏去。”

張判道:“孟婆不知,今日地府,出了件奇事。”

兩個鬼差早便覷空退下了,遠遠聽見孟婆問:“卻是何事,足以稱奇?”

張判道:“今日地府來了個小千世界的仙人,說是有事相求。”

小千世界的仙人多,只要法力渾厚,又不懼消耗功德,闖入地府實屬平常。看來,這奇的,卻是這仙人所求之事了。

孟婆便問:“這仙人所求何事?”

兩判官相視一眼,情知孟婆也已明白其中關節。

崔判也不賣關子,當即笑道:“求死。”

卻說漫天被孟婆投入忘川,初只覺昏昏沈沈,忽的眼前一亮,卻是一道敞開的石門,兩旁掛著三尺來高的大紅燈籠,將石門上的四個篆字照得分明。

漫天輕聲念道:“虛無之境。”

蓬萊一派雖已沒落,其底蘊卻非新近崛起的長留可比。漫天曾在蓬萊秘卷上看到過有關虛無之境的東西,知曉此處乃是不得輪回的魂魄皈依之所。

漫天慘笑一聲:“報應!報應!”遂也不掙紮,廣袖一拂,便負手走進石門。

門內碧草如菌,野花遍地,隱有流泉叮咚,似有麋鹿越野。空中是一輪明月,圓至將缺,繁星寥寥,散碎的鋪陳在天幕上。

漫天嘆道:“如此仙境,便是永不輪回,又有何妨?”

“這是哪家的女郎,天真至此?”一道灑脫的聲音響起,帶著男子特有的渾厚。

漫天循聲望去,見一男子著白色廣袖深衣,墨發半束半散,看打扮似乎是個修行之人。而他已如此接近,自己卻未察覺,其修為必在自己之上。

漫天吃夠了性情耿直的虧,打定主意要恪守禮節,能屈能伸。於是,她便先拱手為禮:“晚輩霓漫天,見過這位前輩。”

“什麽前輩後輩的,我最不耐煩這些。”男子擺了擺手,“你叫我檀梵便是。”

漫天一驚:“原來是檀梵上仙。”卻也隨了檀梵的意,並未再多禮。

檀梵見她如此上道,瞧著她順眼,笑道:“好丫頭,跟我來吧。”領著她一邊走,一邊道,“總算來了個同世界的女娃娃。你可要好好陪紫薰解解悶,省的她被蕭家那位勾去,學她什麽不婚。”

聽到“紫薰”二字,漫天幾不可察地一僵,不著痕跡地問:“紫薰上仙也在此?”

“是啊!”檀梵嘆了一聲,“她對子畫情深意重,飲了孟婆湯也不濟事,便到了此處。”

漫天默然。

夏紫薰對白子畫的執著,她又豈會不知?自己生前被夏紫薰脅迫,做了多少事,還不都是為了白子畫?

不過……她看了一眼檀梵挺拔瀟疏的背影,心道:檀梵兀自感嘆紫薰,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執於情而滯於此呢?

跟著檀梵走到一處瀑布旁,見有一片竹屋錯落,隱現在茂林修竹之間。屋前的草地上,鋪了一張黃緞的桌布,布上有子母碟一套九件,碟中分列糕點蜜餞。另有玉壺玉盞,分列四周。

桌布旁圍坐了三個人,兩女一男。其中一女,漫天認得,正是夏紫薰。

那男的面目冰冷,身子挺拔,穿白衣,束金冠,腰懸長劍。他與夏紫薰皆是人中龍鳳,卻絲毫掩飾不了另一個女子的風采。

那是怎樣一種美啊!容顏是極致的清麗,鳳眼修眉,瓊鼻丹口,膚色白皙如玉,透著明媚的光澤。她亦是一襲白衣,長發只一根白色緞帶隨意一系,因是跪坐,長長地鋪撒在身後。無簪環,無耳飾,無鐲無釧,只腰間懸了一塊墨玉,雕成九龍奪珠模樣。

黑與白的極致對比,卻絲毫不顯刺目,只覺其容光攝人,令漫天呼吸一滯。

檀梵笑道:“傻了吧!嘿,又一個一見這位就被傾倒的。”他言雖戲謔,對那女子的稱呼卻頗為尊重。想來,這女子亦不是簡單人物。

許是聽見響動,三人皆轉頭來看。

夏紫薰眸光微凝,嬌笑道:“原來是蓬萊掌門到了。”

漫天假作不知她眼中戲謔,執禮甚恭:“晚輩霓漫天,見過紫薰上仙。”

紫薰嗤笑一聲,無趣道:“罷了罷了,前塵已矣,我也不逗你了。”素手輕擡,指著身旁男子道:“這是無垢。”

漫天連忙行禮:“無垢上仙。”

無垢微微頷首,算作回禮。

紫薰又指著那容光迫人的白衣女子道:“這位姓蕭,表字瑛華。”

漫天躊躇,不知該如何稱呼。

蕭瑛華手執玉盞,盈盈一笑:“你喚我表字便是。”

漫天只覺那手,比玉更潤,一時耳根發熱,喃喃道:“見過瑛華。”

紫薰被她的窘狀逗得花枝亂顫,檀凡更是朗聲大笑,就連清冷的無垢眼中都劃過一絲笑意。瑛華並不言語,只瞧著她笑,顯然並不打算幫忙。

最後,還是檀梵為她解圍:“好了好了,你們要的果子我也采來了。總能喝酒了吧?”說著,拉著她跪坐在竹席上。

漫天習慣了椅子,猛然跪坐,只覺十分不適,有些別扭地動了動。

但此時檀梵已顧不上她了,自顧自地從袖中取出一個布包,放在桌布上打開,便見紅中泛黃的果子滾落開來,個個有嬰兒拳頭大小。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的原定男主是白子畫,但寫著寫著白子畫的風頭就被原男二無垢給搶的差不多了。

所以……

請相信,這是一篇男配逆襲文(並不)。

另,求白子畫的心理陰影面積。

☆、三國鼎立

蕭瑛華探出玉手,以拇指和中指為鉗,捏了一個果子放在眼前,細細觀賞:“紅中透黃,其質如玉。果然是虛無之境特有的無常果。”

漫天眼神一閃,心頭暗驚。

她的神情本極為細微,不想瑛華卻仍是註意到了,笑問道:“漫天也知曉這無常果?”

其餘三人聞言,皆將目光投向她。

勉強扯了扯嘴角,漫天道:“在蓬萊典籍中看過。無常果,乃是療傷聖品,無論刀劍毒蠱,無有不治。其名取‘世事無常’之意。”

檀梵瞪大了眼:“這麽神?”

一直未開口的無垢也不禁多看了漫天兩眼,終於開口說了自見到漫天之後的第句話。其聲瑯瑯:“蓬萊仙島,果然底蘊深厚。”

而紫薰的關註點卻頗為奇特。

——她亦捏起一枚果子,卻是放到瓊鼻邊嗅了嗅,秀眉輕顰:“這怎麽半點兒氣味也無?”

瑛華笑道:“正是味比蠟淡。”說完,輕輕咬了一口,在果子上留下一個纖巧的牙印。果子入口即化。她又笑道:“無味豈非是味之極也?”

紫薰一怔,明眸中閃過恍悟,對瑛華道:“多謝。”也咬了一口,將汁水含在口中細細品味。

漫天見他們四人陸續開動,便也拿了一枚無常果吃了。

而無常果名不虛傳,一枚下肚,便有暖流升起,魂魄上的創傷立時痊愈,臉色也紅潤了起來。

這無常果雖然神奇,但他們這一群嚴格來說都是孤魂野鬼,所謂刀劍蠱毒之傷對他們也並不起作用。見她如此,四人哪有不明白的?

瑛華蹙眉問道:“竟是傷及魂魄,是何人下此狠手?”

漫天面色一僵,強笑道:“是漫天咎由自取,與人無尤。”她卻是明白地知曉,傷她魂魄的,是白子畫手中的憫生劍。

那一劍,不單是斷她一臂。她不知白子畫知不知曉,卻肯定花千骨必是知曉的。

見她不願多說,幾人也不勉強。吃了果子,便推杯換盞,好不熱情。漫天酒量淺,不多時便醉的不省人事。

待她酒醒,已是三日之後。

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竹屋裏,身下的床亦是竹子所做,雖鋪了鵝絨錦繡,活動間亦咯吱作響。

室內有桌、椅、書架,皆是竹制。就連桌上的茶杯茶壺,都是竹節竹根所雕,上面以朱紅顏料繪以圖案,或山川草木,或鳥獸竹石,筆觸銳利沈穩,凝華端麗,卻不知是何人所為。

竹屋很大,以紫色帳幔和碧色玉珠隔成裏外兩間,內裏便是臥室。

漫天穿好衣物,伸手將幛幔與珠簾一並撩起,便看見外間是個待客的小廳。而瑛華正坐在椅子上品茶,顯然是在等她。

漫天有些赦然,酡紅暈染,眸光閃躲:“瑛華。”

瑛華卻並不以為意,態度極其自然,笑吟吟道:“既是紫薰的故人,你以後,便住在這裏吧。”

很顯然,無垢三人雖然也住在這片竹屋裏,蕭瑛華才是真正的主人。

“多謝瑛華。”漫天連忙拜謝。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瑛華願意收留他,便是極大的恩惠了。

瑛華點了點頭,受了她的禮,請她入座。待她坐了,瑛華才徐徐開口,為她講述虛無之境如今的形式:“虛無之境人口眾多,共分為三十六個城。原先各自為政,後有三個勢力崛起,陸陸續續將眾城池瓜分收服,如今呈三足鼎立之勢。”

漫天眸光一閃,輕聲道:“看瑛華氣度,莫非正是一方之主?”

瑛華眼中閃過淡淡的讚賞:“孤不才,舔為朱雀國主。而紫薰、無垢與檀梵三人,皆是孤幕僚。其中,無垢兼任吏部尚書。”

漫天思緒電轉,不斷猜測她的用意。奈何她從不擅長這些,只得放棄,直接問:“不知漫天有何處可以效勞?”

“暫且不必。”瑛華道,“我事物繁忙,先讓無垢帶你在棲霞城轉轉。你若喜歡朱雀國,再思為其謀福不遲。”

她如此體貼,倒叫漫天受寵若驚,同時對朱雀國也好奇起來:這樣一位國主治理的天下,又會是何等模樣?

她一時想到了動亂不斷的蜀國、周國、漢國等。而想到這些,不欺然便想起了孟玄郎、輕水等人,還有那令她恨之入骨的花千骨。

她想:朱雀國再怎麽樣,也比原來的世界好得多吧?

第二日一早,果然不見了瑛華人影。且檀梵與紫薰也不在,只有無垢一人陪她用早膳。

漫天和無垢之前全無交集,如今兩兩同桌,難免不自在。無垢也不知是看出來了,還是沒看出來,只是默不作聲地陪膳。

是真的陪膳。

他大概早已習慣辟谷,在這虛無之源也不必進食,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直到漫天吃飽,放下筷子,他才結束。倒叫漫天感嘆:此人性格雖冷,行為卻甚是體貼。再與他相處,便自然了許多。

待漱了口,無垢起身,道:“走吧。”

“去哪兒啊?”漫天忙跟著起身,小跑兩步跟上。哪知無垢卻突然停了下來,她一時不察,險些撞上,忙又退了兩步。

無垢轉過身來,泠泠的眉峰微擰,冰封雪築似的鳳眸中透出淡淡的不快。

漫天咬著唇,不知所措,也全然想不起哪裏惹了他。她又有些委屈:自己已這般知禮守份,委曲求全了,他還待如何?上仙就了不起麽?

心中郁郁,眸中便沁出淚意。

無垢似是嘆了一聲,又似乎沒有,只是道:“昔日蓬萊少主何等肆意張揚,如今,如此壓抑本性,又是為何?”

蓬萊少主?

漫天訝異地擡起頭:“上仙以前見過我?”

無垢笑了,雖只是淡淡的笑紋,在常年不笑的人臉上出現,便如雪中冰蓮初綻,峰上鐵樹開花,教人驚艷。饒是漫天心有所屬,也不由臉紅心跳,眸光一閃,避了開去。

無垢似是心情極好,聲音裏也帶了些輕快:“我從前好歹是一城之主,也是拜訪過蓬萊的。”

漫天凝神細思,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記得她爹叫她行禮喊人,她那時年幼嬌縱,揚手將手中新折的桃花扔到人家臉上,轉身就跑出去玩兒了。

時回想起來,她臉上燙得簡直要燒起來!

無垢見她記起來了,且如此窘狀,心下好笑,眸中不由便帶了出來,卻恰被漫天瞥見,更不知如何是好。

無垢也不再逗她,只是道:“既已來了這裏,便不必再壓抑本性。你看,蓮城之主,也並不如傳言中那般不近人情。”

漫天如何不知他的好意?連聲致謝,只覺胸中酸酸漲漲,擡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淚漬。

無垢自袖中抽出一條細棉布帕,遞給她,聲音更和緩了些:“以後就不要再稱我‘上仙’了。在這虛無之境,並無‘仙人’人一說。而在朱雀、玄武與青龍三國鼎立之後,這一界,便再也不能用法術了。我原姓謝,諱明鏡,字無垢。時任朱雀國吏部尚書,國主賜爵湘城候。你在人前稱我一聲:謝尚書或是謝相公皆可。至於人後,你我也算故交,直呼無垢即可。”

漫天接過帕子擦臉,輕聲道:“多謝上……無垢。照你說來,從前是能用法術的麽?”

“嗯。”無垢領著她走出竹屋,順著她轉移了話題,“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屋前已停了一輛六禦華車。因漫天是客,無垢禮讓她先登車,自己隨後而上,吩咐駕車的侍從去棲霞城。

車內軟墊臥榻俱全,矮桌小幾具在。無垢為二人各倒了一杯蜂蜜水,繼續為她普及常識:“國主也曾簡單與你說過常識,我再詳細介紹一番。這虛無之境自成一界,裏面盡是執念深重不得超脫之人。人多了,便有相互愛慕的結合,人口就越多。後來漸漸形成城鎮,再聚成國。最多的時候,共有三十二國。”

“不是三十二城麽?”

“如今確實是城了,原來是國。”無垢解釋道,“後來,國主與另外兩位國主先後到此,合縱連橫,將那些國家兼並的兼並,滅國的滅國,國就變成城了。其實說起來,這一個城,也可比凡間一國了。”

他喝了口水,續道:“也就是因為這三個國主都是仙道不興的世界裏來的,所以,這一界自有靈識,直接便使法術失效了。我來此時,已禁法好久了。”

“原來是這樣。”漫天微微頷首,有些神往道,“國主真是厲害!也不知另外兩位國主是什麽樣的人?”

聞言,無垢的臉色有些古怪,對漫天道:“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另外兩國的國主也姓蕭,一諱珩,一諱珞。一個是我們國主生父,一個是國主的孿生兄長。”

“什麽?”漫天覺得有些亂,“他們都是一家子,為什麽不幹脆立一國?還弄什麽三國鼎立?”

無垢搖頭:“我也不知。不過,國主不愛提那兩位就是了。最近還有傳聞,國主有意對玄武國用兵。而玄武國主,正是國主兄長珞。”

漫天點了點頭,覺得自己還是老實點兒吧!跟這一群人比起來,自己的智商的確不是太夠。

作者有話要說: 漫天:突然發現自己智商捉急怎麽破?

☆、求死之仙

九幽冥府,秦廣王殿。

看了一眼殿中執劍的白衣仙人,秦廣王見怪不怪。他甚至還有暇噙了口茶水,公事公辦地問:“這位仙人來此,究竟所謂何事啊?”

原諒他並不認識這一位。

畢竟,小千世界那麽多,成仙的得論打算,誰能一一記清楚?他老人家也是很忙的。

白子畫收了手中憫生劍,千年來第一次對人行禮,雖生疏卻也恭敬:“在下白子畫,今日來此,是有一事相求,還望帝君成全。”

“別,孤不是帝君,叫大王就行了。”秦廣王擺了擺手。

白子畫立即改口:“請大王成全。”他這一生,也沒有這般恭順過。

秦廣王見過的多了,一眼就看出,這位在他那一界,是長居高位的。如今他姿態這般恭順,秦廣王也無意為難他。

但輪回自有秩序,卻是不能打破。

因而,秦廣王道:“你且說來聽聽,若不違背天道,孤且成全你一番,也無不可。只是,天道至公,這些都是要消耗你自身的功德氣運的。”

白子畫大喜,再拜道:“多謝大王!子畫但求一死!”

“什麽?”秦廣王以為自己聽錯了。

白子畫再次道:“子畫但求一死!”這一句,可謂斬釘截鐵。

這回秦廣王聽清楚了。

他臉色一黑,沈聲道:“閣下耍孤玩兒呢?你要尋死,自個抹脖子就是了,又何須來求孤?”

“不敢戲耍大王。”白子畫嘆了一聲,解釋道,“只因子畫身中詛咒:不老不死,不傷不滅。”

秦廣王的臉色這才緩和了,召來一個鬼差,吩咐道:“去尋崔判和張判來。”鬼差應聲而去。

他又對白子畫道:“你且稍等,待崔、張二位判官到了,查一查生死簿,便見分曉。”

白子畫謝過,立在一旁靜候。

不多時,崔、張二叛便到了,秦廣王便命二位判官查驗生死簿。

這生死簿又名人書,亦稱冥書,乃是一件先天至寶,三千世界一切生靈的生死禍福皆在書上,由天道據生靈一生之善惡裁定,眾判官只有查驗之權,並無修改之力。這冥書的原本在閻羅王殿的陸判手中,而其餘判官手中皆是影本。

兩位判官領了命,找出小千世界副本,一個從前翻,一個自後翻。很快,崔判便先找到了:“哦,這兒呢!白子畫是吧?”

白子畫應道:“正是。”

崔判念道:“白子畫,因前生至孝,有功德加身,得以今生再投人間道。生有仙緣,命該兩千四百歲,死於‘妖神之亂’。咦,你怎麽還沒死呢?”

這下,秦廣王也不喝茶了,一把奪過生死簿,一目十行地看完,怒道:“是何人擾亂輪回?使該死之人超生?”

白子畫老老實實:“是受了妖神詛咒。”

秦廣王“唰唰”翻了幾頁,找著了“妖神”,冷笑一聲,看著冥書上的字跡變化。

只見上書的“人間道,一生癡愚”逐漸隱去,變成了“畜牲道,昆鱗類”。

白子畫問道:“妖神將如何?”畢竟花千骨是他的徒弟,走上歧路,也有他教導不利之故。

秦廣王道:“天道不可欺,終究有報,早晚而已。不過,這不是你該管的。”說著,繡有兇獸的玄色廣袖一揮,白子畫只覺一陣恍惚,卻不明所以。

張判指著他腳邊笑道:“你看,那是什麽!”

白子畫低頭一看,見又有一個白子畫伏在地上,雙目緊閉,氣息全無。他驚道:“這……”

秦廣王道:“你心願已成,竟不歡喜麽?”

“我……我已經死了?”白子畫有些不可置信?對他來說千難萬難的事,這麽容易就達成了?他慌忙拜謝,“多謝大王!”

秦廣王頷首,受了他的禮,沈聲道:“雖非你本意,但擾亂輪回,亦要受罰。就罰你在‘無間之淵’裏浸上三十年,再去投胎吧。”

“子畫甘願受罰。”再拜過後,他面露遲疑之色,躊躇半晌,終是問道,“不知我長留弟子霓漫天,現投往何方去了?”

念在他態度良好,秦廣王便幫他查了一下,惋惜道:“此子本該投個好胎,奈何執念太重,已往虛無之境去了。”

“虛無之境?”長留雖是第一大派,奈何立派太晚,乃後來居上者,他根本不知虛無之境是何地。

但秦廣王已不願多說,揮手命鬼差帶他出去了。

白子畫見問不出,有些失望,暗道:她既是執念深重,不得投胎,才至那處。我只需執念不散,自然也去得了。打定了主意,便安安分分地跟著鬼差去了。

秦廣王殿中,崔判指著白子畫的屍首問道:“這該如何處理?”

秦廣王隨口道:“丟回去。”

於是,正於大殿中議事的摩嚴與笙簫默就突然見到了白子畫的屍首。

無間之淵是一處深淵,望之神光煜煜,仿佛極樂之所,其間兇險卻是誰進誰知道。

送白子畫到了無間之淵,鬼差不願在此處多留,只說:“進去吧!”便將他推了下去。

生與死,有與無,善與惡,對與錯,好與壞……二者之間,左右徘徊,是為無間。

所謂無間之淵,折磨的不是肉體,而是精神。此處每一年便經歷一世,且皆是生前所憾恨之事。而無論如何決擇,結果都不會改變。

白子畫少年修仙,進境極快,少有齷齪到他面前。因而,心性難免單純,他認定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但世間之事,又哪是對錯二字可一概而論?這無間之淵對他的折磨,不下於十八層地獄。

——他遺憾不曾好好教導弟子,置使她生出妄念;他遺憾不曾護好心上人,置使她慘死不得輪回;他遺憾沒有阻止妖神出世,置使世間生靈塗炭……凡此種種,不可盡述。

於是,他努力去改變:與弟子相處恪守禮節,或者幹脆不收她為徒。但最終還是不能制止她的妄念;對心上人明裏暗裏維護,甚至幹脆收為弟子,時時帶在身邊,她卻依舊慘死;在妖神尚未出成型時殺死,也依然阻止不了小骨成為妖神……

他所做的一切,仿佛一場笑話,什麽也改變不了。

多次之後,他開始自暴自棄,任由其發展。

然後,又不甘心,忍不住想要改變……

棲霞城是朱雀國的國都,其間繁華,絕不是漫天在凡間所見的蜀國都城可比的。

城中有專門的交易場所,分為東、西二市。

東市都是店鋪,主要是大宗交易和高檔物品;西市多為攤販,更加喧嘩熱鬧。

無垢先帶她逛了東市,漫天見整條街市鱗次節比,井井有條,雖繁華卻並不雜亂,讚了幾聲,卻也有些索然。

畢竟,她的出身在哪放這呢,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店鋪中裏的東西再好,也不如家裏的精致。

無垢見狀,便道:“東市雖好,卻不如西市更有野趣。我帶你到西市去春看吧。”

漫天點了點頭,卻也沒抱太大希望。

若說東市是華貴大氣,卻又克己覆禮的世家貴女,西市便是活潑開朗的小家碧玉。比起東市,西市簡直是雜亂不堪:到處都是攤販,耳中叫賣聲充斥,各種小吃糕點的甜味、香味撲鼻。

漫天何曾見過這等景象?看得目不暇接。

無垢見她盯著一處賣藝的直看,便幹脆帶著她過去。街上人雖多,卻並無推搡,見他倆往賣藝耍刀的那處去,能避讓的都避讓了。

漫天自是感覺地到的,心想:這些凡人倒比仙人更有禮節。

許是看出她的心思,無垢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低聲道:“凡能到此間的,皆是執念難消之輩。普通百姓中日只求混個溫飽,哪會有什麽放不下的執念?執念深重的,說白了,都是像我等這般衣食無憂的,吃飽了撐的才會胡思亂想,糾結難解。”

聽他說的有趣,漫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直拿手指刮臉:“虧你生得一副冷面,說話卻這般促狹。其餘幾位上仙,也知曉你的本性麽?”

無垢仍是一副冷若冰霜,正經的不得了的面孔,就連說出的話都十足的君子:“與友相交,自要以誠相待。”

漫天再次笑倒。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方高能,白子畫正朝黑子畫進化中。

☆、金光七夜

見她終於開懷,無垢著實松了口氣。

其實,他心裏還是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當年他拜訪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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