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新宅子裏，楊小束面前放著兩幅畫，都染著鮮血，卻因為被人藏在衣服裏而保護的好，一個楊小束畫的地圖，一個楊小束工筆畫畫的兩人相互偎依的模樣，畫裏面男人抱著女人，眉眼鮮活溫柔，女人傲慢卻藏著不易察覺的害羞，陽光正好。

一個小瓶子裏是他的骨灰，她想帶走。

“夫人，該吃藥了。”小侍女梳著夫人頭髻，穿著喪服，眼紅紅的，已然嫁給白貞。

“你恨我麽？”楊小束像是問小侍女，問扶蘇，問自己。

“不恨，能嫁給他是我最幸福的事。”

“我也是。”她輕聲說。

楊小束把宅子交給小侍女，留下小冊子讓轉交給大走召，後便帶著貓大仙永遠離開了宅子。

地府。

“我要見他。”楊小束捉著閻王，平靜說，手上力氣奇大。

“這是執念，每個做完任務都會這樣，本王帶你去喝孟婆湯，忘了吧？他和你隔著幾千年。”

“我要見他。”加重力氣，眼眶變紅，嘴角下壓。

“唉，我破例讓你見一次，但你只能遠遠的看著，否則給他造成執念，投胎只怕是難了。”

“……好。”

扶蘇再次睜開眼，渾身不痛，卻流著血，他驚慌的看著四周，都是呆滯的鬼魂。

她呢？

走過三生路，被推搡著跨過奈何橋，站在孟婆面前。

“喝了它，忘記痛苦，去投胎吧。”孟婆道。

“可我不想忘記，我答應會生生世世記著她，她知道我食言，會生氣，會不理我，還不準我回房的。”他垂著眼，深陷回憶，帶著滿足又遺憾的笑容，慢慢道“我愛她。”

楊小束站在橋那頭，扶著柱子，早已淚流滿面。

“愛有千般，都是空相。”孟婆道。

扶蘇看了她一眼，緩緩搖頭，“你不懂……我能否在這等她來？”

“能，唯有跳下忘川，等待她經過認出你，你才能投胎。”

“那個小騙子”他頓了頓，低笑，“她那麽笨，肯定認不出我的。”

“那喝吧。”

扶蘇端著孟婆湯，像是回憶了他們相伴的一生，那樣深切的眷念和不舍，緩緩飲下……

楊小束回到現代，很不適應，脖子上的小瓶子不見了，帶不走，畫也是。

她慌亂的找到紙筆，把那兩幅畫原封不動的畫下來，畫著畫被淚水沾染紙面，她平靜的擦掉接著畫，那幅畫多了題字，是她去孟家村時，男人題的：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

楊小束過了整整連個月才從房子裏走出來，她開始練字，她記得男人筆力虬勁力透紙背非常飄逸又有風骨，每每寫信，男人都從背後抱著她，一筆一劃，但她總是寫到一半就耍賴，兩人又滾到床上去，現在他不在了，她最認真的是練字。

一寫就是六個月，堆滿小半個倉庫的紙，打包起來有房子高。

楊小束不知道疲倦，手上磨出厚繭，她沒想做什麽，除了寫字不知道幹嘛。

半夜下意識摸到冰涼的床邊，驚醒坐起來，然後光著腳站在門邊，等著有人責怪她，給她穿鞋，然後抱抱她。

直到天亮，地下全是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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