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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紅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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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子烏起碼黑的東西,謝箏挑練著,才從裏頭找出些能看出原本模樣的部分。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進來,她吹了吹發燙的指尖,拎起那段紅色的細繩,給陸毓衍看:“她在燒這個。”

陸毓衍挑眉,目光沈沈鎖在那繩子上頭,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和不確定。

從燒毀的那些來看,起碼有二三十根這樣的紅繩,這東西尋常是姑娘家用做頭繩,或是綁在手上腳上當個首飾的,這個當口上,那女子為何要燒它們?

謝箏亦是一肚子的不解,這玩意兒街頭巷口多得是,扔在哪兒都不起眼。

“這繩子有什麽獨特之處?”謝箏站起身,走到被馬福制服的女子跟前,“為什麽要燒?”

那女子見東西沒有全部燒毀,眼底閃過一絲陰郁,撇過頭不說話。

謝箏直直看著她。

眼前的女子比她大上幾歲,模樣秀美,紅唇僅僅抿著,眉心的褶子都自有一股風情,而那雙眼睛,亮而有神,即便是透著憤恨,也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她似乎是見過這個女子的,只是當時……

謝箏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再湊近一些,細細端詳片刻,一拍腦袋,返回了屋子裏,從妝匣拿了鵝蛋粉出來。

捕快與護院的打鬥也有個結果,馬福指揮著人手把護院都綁起來,又帶著人樓上樓下把每間屋子裏的女子都帶了出來。

松煙這會兒得了閑,見謝箏拿著鵝蛋粉,不由奇道:“姑娘這是要做什麽?”

謝箏沖那女子的方向擡了擡下顎,與松煙道:“幫我按住她。”

松煙應了,制住那不斷搖頭想掙紮的女子,看著謝箏把大塊大塊的鵝蛋粉往她臉上塗抹。

本就白皙的臉蛋霎時慘白慘白的,就像糊了層面粉一樣,松煙咋舌,謝姑娘下手可真夠厲害的。

謝箏給那女子塗了厚厚的一層,這才退後幾步,拍了拍手上的粉末,盯著她道:“我見過你,中秋教坊司來蕭府唱戲時,你曾登臺,當時臉上妝厚,卸了妝我一時倒沒認出來了。

中秋之後,教坊司行蹤不明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前幾天浮屍水面的宋玉瀾,另一個是程芷珊。

你,就是程芷珊吧?”

女子的眸子倏然一緊,下顎繃成了一條線,死死咬著唇,沒吭聲。

謝箏側過身,問那幾個被馬福帶下來的女子:“她是程芷珊吧?”

沒有人應聲,她們的目光在謝箏和那女子之間來回挪了挪,眼中透出幾分懼意,以及回避。

這種回避已經給了謝箏答案。

“為什麽要出手傷人?為什麽要燒紅繩?”謝箏嗤笑,“你不認也無妨,你這張臉,帶回衙門裏,讓教坊司一認就知道你的身份了,而這裏站的姑娘們,你覺得,她們會說嗎?”

竹霧在替那被砸破了腦袋的女子止血,出聲道:“她只是暈過去了,還活著,等她醒過來,一切就都明白了。”

饒是如此,程芷珊依舊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馬福在聽到程芷珊的名字時,懸著的心落地了,她們果真是在這莊子裏,這一趟沒有跑空。

可想起尋到這個莊子的經過,他不禁嗓子發酸,這都是古阮的功勞,是古阮往山下找,走了好幾個村莊,給了他們大致的方向,要不然,他們什麽時候能想起這地方來?

只是,古阮不在了。

馬福擡手抹了一把臉,帶著兄弟們把護院和女子們都送回京裏去,那受傷的姑娘不能耽擱,簡單包紮之後,就要送去醫館裏。

謝箏與陸毓衍沒有走,繼續查看這莊子。

二層小樓沒什麽可疑的地方,每間屋子裏收拾得都還算幹凈,帶著濃濃的脂粉香氣。

陸毓衍很不適應這種味道,皺著眉與謝箏說話:“那日聽戲,你聽得挺仔細的。”

謝箏一怔,覆又訕訕笑了笑。

中秋夜宴,謝箏那時心虛得不得了,自然不會像其他體面的嬤嬤丫鬟們一樣去花廳裏給主子們敬酒,為了不打眼,她只好佯裝津津有味看戲,目不轉睛盯著戲臺了。

她眼神好,饒是隔著湖面,燈火通明的戲臺上登場的人物都叫她看得真切,程芷珊的角色又是個戲份多的,獨自站在正中依依呀呀唱了良久,她便有些印象。

“姑娘家嘛,總是對此敏銳些,”謝箏沒正面答,“宋玉瀾的模樣,不也是我認出來的嗎?”

陸毓衍揚著眉角笑了笑,沒揪著謝箏的顧左右而言他,邁著步子下了樓。

謝箏跟在後頭,眨了眨眼睛,呼吸之間,味道依舊很濃郁,不由道:“怎麽有硫磺味道?”

陸毓衍頷首,他也聞到了。

他們走到了園子另一側的小院裏,入了正屋,裏頭的布局讓人大吃一驚。

五開間的屋子,並非尋常的三明兩暗,它的中屋很空,沒有擺會客的桌椅,東邊兩間打通,做內室陳設,而中屋與西次間中間立著厚厚的墻磚,只留了一扇小門通行。

進去一看,裏頭竟是一池清水,熱氣騰騰的。

謝箏走到池邊,蹲下身去,手掌伸入水中,微微有些燙,很舒服,她扭頭道:“溫泉?”

松煙跟了進來,見狀驚呼:“我的乖乖!”

陸毓衍抿唇,道:“原來如此,難怪這莊子價格驚人。”

謝箏默默點頭。

莊子底下就有溫泉,引泉水入池,休養再好不過。

外墻與前頭屋子破舊,裏頭卻另有乾坤,如此布置,不像是個商人能有的手筆。

尤其是,程芷珊在這裏,若另幾位女子是那夜從青石胡同裏搬離的瘦馬,那這兒只怕又是秦駿那只狡兔的一窟了。

謝箏走回到東邊的屋子裏。

桌椅花架梳妝臺,竹霧翻了一遍了,沒找到什麽東西。

最裏頭擺著一家千工拔步床,垂著厚厚的幔帳,松煙上前一步,一把掀開,而後咦了一聲。

謝箏過去一看,內側床背板上釘了一排小小的釘子,每個釘子上頭掛著一根紅繩。

與她從火裏拿出來的紅繩是一樣的編法,一樣的粗細。

謝箏把它們都取了下來,走到外頭陽光下細細看。

之前只有燒剩下的半根時並不明顯,這會兒十來根並在一起,就能看出來差異來。

顏色有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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