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泱送走他就跟自己的朋友聯系，他那個做片警的朋友姓宋，宋平一。宋平一是他的發小，早他一年上學，大學考的警校，畢業後正好分到他大學的這片區域當警察。

過幾天抓了季斐生的前男友一波混混和季斐生，打電話給黎泱讓他來提人。

季斐生這回真沒還手，還好宋平一到的快他也就挨了一拳頭。

“我說你弟這長得好看，找男朋友的眼光是真不行，”宋平一看著隔間裏的黃毛青年嘖嘖道，“人醜還暴力。”

“前男友。”季斐生反駁他，又看了看房間裏的人，“他要是過幾天出來了還找人打我怎麽辦？”

“我們頭兒找人端他們老巢去了，就是個還沒成型的小混混集散地，”宋平一嘿嘿一笑，“我們頭兒還嫌規模小了不能算大指標，他們要再搞事我們就繼續抓多算幾次。”

黎泱在一旁聽著也放下心來，也不管季斐生萬般不樂意先走依舊把他趕回家去，自己和宋平一約著吃飯去了。

宋平一賤兮兮地覆印了份口供出來，到了吃飯的地方就拿出來攤給黎泱看，“季斐生和這小黃毛真沒什麽，高三時候談了倆禮拜不到就分手，大學時候這小黃毛突然發現他倆在一個學校，這才糾纏上的。”

“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我就覺得小季這個小朋友還不錯嘛……除了眼瞎沒別的毛病。可以考慮。”

黎泱把眼睛從菜單上移開，看了老友一眼，“你什麽時候幹起這種拉皮條的行當了？”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宋平一沒好氣地在桌下踢他一腳，“我給季斐生單獨錄口供的時候他就裝作不經意地拐彎抹角打聽你的事，要不是我就是吃這碗飯的我說不定一順嘴就給他禿嚕了，這還不夠明顯？而且我看你也挺關心他的，怎麽就不能試試了？”

“我關心他是因為他是我導師的侄子，”黎泱把菜單遞給服務員，“我導的子女都出國了就留他一個人陪著老師，他要是出了點事我導師肯定受不了。”

“真的？”宋平一瞥了一眼他，“我怎麽覺得是因為他和宋曦有點像……”

“不像。”黎泱打斷他，“沒人能像宋曦。”

宋平一沈默半晌，露出一個苦笑，“我知道在你心裏沒人能比得上宋曦，但是人總得朝前看。”

“我也沒有回頭。”黎泱不欲再聊這個，岔開另外的話題去了。

沒過幾周到了元旦，季媗邀請了不回家過節的幾個學生到家裏來一起過節，他的學長學姐來了三個，再加上他和同屆的同學王媛，約好了一起去季媗家裏。

幾個人在季媗家裏熱熱鬧鬧的，學姐去幫季媗下廚，王媛和男生們在客廳裏做大掃除。過了一會季斐生也回來了，拿了抹布和幾個人一起幹活，他和上一屆的學生們已經熟了，倒是有個學長還記得他和黎泱的事，打趣地又問了一句。

“就玩大冒險輸了要我去追黎泱嘛，”季斐生撓著頭笑，“別提了，那段時間我了太丟臉了。”

“黎泱還真是沒人能追到，”學長也跟著笑，“每年開學都有天真的學弟學妹對他下手，每個人下手前都信誓旦旦，最後全部鎩羽而歸。”

“我們當時看小季是追黎泱的人裏面最好看的，又聽說是美院的校草，還以為小季你能追到呢，”王媛笑瞇瞇地接話道，“要是小季你都追不到，我們其他人就更沒希望了。”

“所以最後還是讓他幫忙和我拍了張照交差了，”季斐生攤手，“這游戲真把我坑慘了，我是真不會追人。”

“黎泱你怎麽不說話？”王媛正好在黎泱旁邊，輕輕推了他一下，“到底什麽樣的人能追到你？”

“追什麽追啊，”黎泱笑道，“把生命獻給科研，”又指指季斐生，“把生命獻給藝術。”

幾人哈哈大笑起來，就著黎泱的話把話題又引向學校去了。

他們在季媗家裏留到九點多，幫忙收拾了屋子才約著離開，季斐生代季媗下樓送他們，幾人分頭離開，季斐生卻發現黎泱走的方向不是回學校，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了上去。

“黎泱。”季斐生叫住他，微微喘道，“你今天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是因為中間聊天到以前……”

“不是，”黎泱在夜色下沖他笑了笑，“不是因為你。”

“你好像不是要回學校……現在很晚了，你要去哪的話我能跟去嗎？”

黎泱一頓，“我以為你知道我的意思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季斐生說，“可是宋哥說你至少不討厭我……”

“宋平一？”黎泱挑眉，“你什麽時候和他那麽熟悉了？”

“就……那個人出來以後又來找我，我就又麻煩了一下宋哥，後來就熟了。”季斐生一邊說一邊看他的神情，“我也不是故意去找他的，就是幾次正好遇上了……”

黎泱無奈，“他還跟你說什麽了？”

“也沒什麽，”季斐生想起宋平一的話再看看黎泱，還是決定實話說，“他讓我好好念書，別一心想著談戀愛。”

“宋平一還說了句人話，”黎泱樂了，看著有些窘迫的季斐生說，“天冷，回去吧。”

“但是如果你什麽時候想談戀愛的話，我能排第一個嗎？”

黎泱正招手攔到的士，最終沒來得及說話，坐車離開了。

等黎泱回到寢室已經是淩晨，他放輕腳步走上樓，借著昏黃的指示燈看見他宿舍門口蜷縮了個人。

黎泱嚇了一跳，湊近去看才發現是季斐生，他把人叫醒，季斐生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看見是他又一骨碌爬起來，“你回來了？”

“你大半夜的幹嘛呢？”黎泱打開門讓他進來，舍友已經回家過節，宿舍裏還是冷冰冰的，他趕緊一邊燒了熱水一邊去開空調，“不是讓你回家嗎？怎麽跑這來了？”

“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季斐生縮在椅子上，對著空調的熱風吹了一會才緩過神來，“我就等我姑睡著了跑來找你，誰知道你不在宿舍，我又擔心你晚上有事情不敢打你電話打擾你，就等一等嘛，反正樓道裏也不太冷。”

“都縮成個球了還不冷，”黎泱把熱水遞給他，“就為這個事？”

“也不是。”季斐生捧著水暖和過來，就把自己包裏的東西翻了出來，遞給他一個盒子，“我知道你不喜歡過生日，但是我還是想送給你……你就當是普通的一個禮物就行。”

黎泱低頭，接過盒子，“這也是宋平一和你說的？”

“嗯，”季斐生期待地看著他，“你不打開看看？”

黎泱依言打開木盒，裏面是一方玉石印章，玉石底部有四個漂亮的隸書字“黎泱之印”。

“謝謝，”黎泱看著季斐生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不由得又加了一句，“字很好看。”

“你喜歡就好，我還擔心你不收呢，”季斐生松了口氣，“那我回去了。”

“別走了，太晚路上不安全。”黎泱嘆了口氣，“你留下來湊合一晚上吧，明天早上再走。”

“哦，”季斐生眼珠一轉，興奮起來，“我和你睡一起？”

“你睡我的，我借舍友的床睡。”黎泱從櫃子裏翻出套被子給他，又抱著自己的被子去了對床，“趕緊睡吧。”

黎泱醒來的時候季斐生還抱著被子在熟睡，季斐生的睡姿不好，黎泱記得他睡下去的時候還靠著墻，現下已經露了一條腿在被子外面，從上鋪垂下來。他笑了笑，輕手輕腳地把季斐生的腿放進被子裏，找出之前多買的牙刷放在桌上，又出門去買早餐。

新年第一天的早餐鋪開得晚，來買的學生多，黎泱等了一會才買到早餐回宿舍。季斐生已經醒來，把兩張床的被子都疊好收好，連帶著把宿舍的地板和桌子都給擦了。

“真看不出來你還能幹活，”黎泱確實有些吃驚，把早餐遞給他，“吃早餐吧。”

季斐生是真餓了，埋頭吃出一臉的湯水，黎泱給他遞紙他才反應過來。季斐生墊了肚子，猶猶豫豫地開了口，“黎泱，你昨晚睡得好嗎？”

“還行。”黎泱擡頭看他，“怎麽了？”

“你昨晚前半夜，一直在念一個人的名字……”季斐生小心地去看他的表情，見他並沒有特別的神色才繼續說，“我就是有點擔心你。”

“我不知道，”黎泱說，“我還以為我睡得很好。”

他說的倒是真話。不知道是因為累了還是季斐生的緣故，他這幾年來第一次在這天晚上能夠囫圇地睡上一整覺。聽季斐生的話他知道自己仍然做了夢，但是他醒來以後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夢的什麽了。

季斐生吃過早餐再沒什麽借口留下，只好走了。黎泱便按照和同學們約好的時間往實驗室去，他們的寒假時間不固定，早些完成這一階段的課題寒假還能早些開始多放些時間。

他沒想到過了一會季媗也來了，在他們實驗室裏轉了轉，點了幾個問題，又單獨把黎泱叫到一旁，“斐生晚上去的是你那？”

黎泱點頭，沒由來地有些心虛，“他找我還有點事。”

“他給你添麻煩了，”季媗嘆了口氣，“他小時候父母都不管他，長大了也就同我親一些，不知道為什麽他對你格外親熱……總之我知道他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的。”

“沒有，”黎泱笑笑，“我看斐生就像看我弟弟一樣，不麻煩的。”

“你要不嫌他麻煩就最好了，”季媗和藹地笑起來，“他自小爸媽不管，心臟也不好，我們就都慣著他些，他要是惹你煩，你不用顧著我，罵他就是了。”

黎泱一怔，“他心臟不好？”

“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也是這個原因他爸媽都不待見他，後來離婚了更沒人管他，就寄養在外省一個親戚家，”季媗搖搖頭，“小時候挺可憐的一個孩子，等我和我丈夫回國以後才把他接到身邊一起養著。”

黎泱點頭，心下卻一片茫然。

他這一整天都有些不在狀態，幹脆提早出了實驗室想走走散心，恍神之間卻走到了隔壁美院門口。

他一個楞神，想轉身走，卻聽有人大喊了一聲季斐生的名字，又喊“隔壁的那個大帥哥來了，季斐生你快點過來！”

黎泱幾乎是瞬間就看到有一個人影向他這邊跑來，他只好停在那裏等，又突然想起什麽，往前迎了幾步扶住他。

季斐生氣喘籲籲，手裏還提著一些畫布，“你怎麽來了？”

“隨便逛逛。”黎泱把他帶到一旁的步行道上慢慢走，“你下回慢點跑，對心臟不好。”

“知道了，你怎麽和我姑一樣，”季斐生撇嘴，又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我姑和你說的？”

黎泱點點頭，“你昨晚上來我這也沒瞞住老師，她都知道了。”

“我姑真是的，”季斐生撓撓頭，“我其實沒什麽事了，我之前打架都沒事……”

“你還敢說，”黎泱也想起打架的事，頓時又後怕起來，“幸好上次沒出事，下次不能這麽幹了。”

“你上次就說過了，”季斐生說，“所以你來我這就是因為我姑跟你說了我心臟的事？”

“我……”

“那你要不要因為可憐我所以和我談個戀愛？”季斐生彎起眉眼湊近他，“現在不談萬一哪天我死了……”

“閉嘴。”黎泱打斷他，“這種話也能隨便說？！”

“有什麽不能說的，”季斐生無辜道，“我不怕死，我就是怕死前還沒把你追到，那就太遺憾了。”

“季斐生。”黎泱皺起眉頭，叫了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悶聲和季斐生走了一段路，走到季斐生的畫室下就轉頭走了。

“你別生我氣啊！”季斐生追過去，露出一點手指拉住黎泱的袖子，“我以後不說這種話不就得了，我知道錯了。”

黎泱還是氣悶，站定了卻不想理他。

“我不就是想多看看你在乎我的樣子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你。”季斐生軟下聲音，“我真特別健康，每年做體檢醫生都說我能長命百歲的。”

黎泱也分不清季斐生說的是實話還是哄他，但他清楚自己今天確實有些失態，他只好說“我知道了”就不再多說，等季斐生放開了手才徑自往回走。

元旦之後迎來期末考試，黎泱還以為要有一段時間見不到季斐生了，沒想到卻在實驗室大樓見到了他。其他的師哥師姐倒是習以為常，還都很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我每年期末都占不到圖書館的位置，就到這邊來自習……”季斐生小聲說，“我在隔壁辦公室，保證安安靜靜不打擾你們。”

“你和我解釋幹嘛，”黎泱失笑，“這又不是我的地方，我還能不讓你待在這？”

“我這不是怕你認為我是別有用心，”季斐生說，“雖然我確實想別有用心來著……”

“別瞎想了，”黎泱失笑，在他頭上輕輕拍了一下，“去覆習吧。”

到了中午黎泱才算是知道季斐生怎麽這麽受實驗室眾人的歡迎。季斐生從樓下提了幾兜餐盒上來，才敲開他們實驗室的門叫他們去吃飯。

“也不知道小季這麽貼心的男孩子以後便宜了哪個人，”王媛說，“小季你上次真的是玩游戲輸了才追黎泱啊？我還覺得你倆要是能成那就真配了……”

“媛姐別說了，”季斐生捂臉，“那是我的人生黑歷史，你再說黎泱也得煩我了。”

黎泱照例是不說話，一頓飯吃完才幫著一起把垃圾收拾提出去扔了。

第二天午飯點季斐生照例下去幫他們打飯，一轉身一只手給他把袋子提了過去，季斐生順著看上去，“黎泱？”

“管別人都叫哥哥姐姐的，叫我就連名帶姓的？”黎泱盯著他笑了一下，“走吧。”

季斐生被盯得耳根發熱，跟上去，“我哪有這麽脆弱，就提個東西。”

“我下來丟個垃圾，順路過來。”黎泱說，“你次次都是這樣？”

“去年期末的時候我就看他們忙的沒空吃飯，每天就是泡面對付，去年我姑在的時間多一點，也跟著泡面對付。但是我反正中午肯定是要去食堂好好吃飯的，就一起帶個飯上去吃，也不麻煩。”季斐生笑笑，“你別把我當什麽重癥患者來看，我一點事沒有，而且能幫你們做點事挺開心的。”

黎泱點頭，他當然沒把季斐生看成什麽玻璃人，他也當真只是下樓丟個垃圾，只是在樓底下想起季斐生昨天提的幾大兜東西要上五樓，也不知怎麽的就走去了食堂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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