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環境和電視中的一樣，有高樓大廈，有穿著打扮時髦的年輕人，有漂亮的綠化和公園，還有玲瑯滿目的商店。

但城裏的環境又和魏芬想象的截然不同。

穿著老土的顏家三人從火車上下來，就被人拉住了。

“妹子，你們是進城來打工的吧？我家就在這邊開了個小廠，正好缺人。你們要來，一天一百，還包吃住！”

魏芬心中算賬，頓時心動起來。

一天一百，一個月就是三千，包吃住的話，她一點兒花銷都不用，每個月都能存三千塊啊！不，不是三千，是九千。他們這兒三個人呢！

顏建軍卻是不耐煩，將那個拉人的女人轟走了，“滾滾滾，誰是打工的啊！”

女人不生氣，笑盈盈的，還要繞過顏建軍去拉魏芬。

顏愛國清了清嗓子，“打工的事情不急，我們先找世軍去。”

魏芬醒過神，將腦袋裏的鈔票壓下了來，對女人笑了笑，還跟人聊了幾句，要了電話號碼。

“你們找什麽人啊？我在本地熟，你們要找人，我可以幫忙啊！”女人繼續熱心地說道。

“找兒子。他在北河軍區當兵呢。”魏芬下意識地驕傲說道。她習慣了這麽介紹顏世軍。

女人的臉色變了變，“哦，你們是來探親的，還是……”

“探親的。你知道北河軍區怎麽去嗎？”魏芬問道。

她這會兒想起來顏世軍可能離了部隊，在外頭打工了。但她腦袋裏想的是顏世軍賺了大錢，財不露白，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說。說去軍區，就沒什麽了。他們本來也是計劃到軍區打聽。人要還在軍區，那就好說，不在，再想辦法將人和房子找出來。

女人幹笑兩聲，“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們跟其他人打聽吧。”說完，她一溜煙就跑了。

魏芬這會兒感覺到奇怪了。

旁邊有人發出了一聲嗤笑。

顏家人轉頭看去。

“你們倒是好運。剛才差點兒被人拉去黑煤礦賣了。”旁邊是個扛著大包小包行李的中年男人，臉曬得黝黑，皮膚皺巴巴的，比顏愛國這個老農民更像農民。他丟下這句話，就熟練地去擠公交了。

顏家人面面相覷。

“剛才那就是新聞裏講過的……”顏愛國哆嗦著問道。

母子兩個不吭聲。

魏芬感覺自己丟了大面子，將女人抄給她的電話給揉爛了扔地上，又狠狠碾了幾腳，呸了口唾沫。

她倒是不怕，自覺身強體壯，發現不對，也能掙脫那個柴火棍一樣的瘦女人。

顏愛國和顏建軍就有些後怕了。

清潔工走了過來，不客氣地罵道：“你這人怎麽亂丟垃圾還吐痰呢？旁邊垃圾桶沒看到啊！有沒有素質啊？”

魏芬一頭霧水。

清潔工掃帚打著魏芬的腳面，用拖把拖地的時候，又撞了魏芬的腳幾下，嘴裏繼續罵罵咧咧。

魏芬心頭有火，可被顏愛國拉了一下，再看周圍，周圍有人對此漠不關心的，但要是看過來，那眼神都充滿諷刺和厭惡。

魏芬還從來沒感覺到這種臉上火辣辣的滋味，那火氣也被硬生生撲滅了。

“走吧走吧。”顏愛國覺得丟人，拉著魏芬走，還低聲說道，“電視上講了不要亂丟垃圾，不亂吐痰，你每天不都看的嗎？”

“我在村子裏面不就是這樣？誰說一句話了？城裏了不起啊？”魏芬同樣低聲嘀咕。

顏建軍打聽消息，只是打聽到怎麽坐火車到北河，再多的就沒了。

三人在火車站門口一陣瞎轉，被個黑車司機拉了上去，去了北河的郊區，就見車在路邊三五個年輕人旁邊停了下來。還不等三人反應，車門被人拉開，他們三個被拖下車。

顏建軍慫得直接尖叫，被人打了兩拳頭，將身上的口袋都掏了一遍。

魏芬拿出了村裏女人打架的氣勢，卻被年輕人踢了胸口一腳，氣都喘不上來了。

“把他們衣服扒了。這種鄉下人，衣服鞋子裏面說不定藏了錢。”黑車司機點了煙，淡定說道。

這邊荒無人煙，三人怎麽叫都沒用。反倒是因為掙紮，三人被打了一頓，身上的錢也全被搜走了。

“喲，還真不少。”

“這還有本存折呢。乖乖，五萬塊啊。”

年輕人嘻嘻哈哈。

魏芬心如刀絞，又惶恐驚懼。

她帶著存折是要防著洛淩，沒想到竟然是要被人搶了。

“把那個女人抓車上。”黑車司機吐了口煙，對魏芬說道，“我們現在去銀行拿錢，你要不聽話，你男人兒子可就沒了。”

魏芬嚇得不停顫抖。

“抖什麽？別怕，你聽話，你們一家都不會有事，我是要財，不是要命。”黑車司機咧開嘴笑，露出了一嘴的黃牙。

魏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種恐懼是她過去從來沒感受過的。

洛淩全然不知顏家出了火車站就遇到這種事情。正如村裏人看不懂洛淩怎麽弄來錢的，就是知道洛淩是貸款拿到錢，他們腦海裏也沒能留下“貸款”的概念。洛淩也不會想到顏家會在火車站險些被拐賣，又上了黑車被人搶劫。不認識路找工作人員、找警察叔叔，這在她腦海中就是常識。北河那樣的城市，光天化日下就是被人搶了包，丟了所有的錢和證件，請路人報警，或者走到公共設施，找人求助，都是很簡單的事情。何況顏家是一家三口一塊兒出去的話，又不是一個人，要出事的可能性太低了。

洛淩預計一個月的時間，是顏家在那邊將錢花的差不多的時間，也是魏芬安心將家裏田地交給她的時間。超出一個月，魏芬肯定待不住要回來，就是不死心要再找顏世軍，那也要回來看一眼洛淩有沒有好好幹活。

洛淩之前打電話給軍區過，軍區的人還是上心的，又打電話來確認情況。洛淩上次打電話，用的是銀行經理的手機，軍區的人就將電話打給了經理。

銀行經理接到電話，就有些支吾了。他知道洛淩和顏世軍的婚姻不合法，根本不作數，也猜到洛淩和顏家、魏家都沒感情。可人家軍區的人打電話過來了，他也只能去找洛淩。

洛淩這下才有些吃驚了。

“他們不在軍區招待所嗎？”

洛淩的問題讓軍區的人也很懵。

“他們根本沒來軍區。”

“難道是沒找到路？”洛淩皺眉。

軍區的人比她可關心多了。戰士在外英勇奮戰，家人不遠千裏來探親，人居然丟了。這怎麽行？

洛淩說道：“我也就是他們同村的人，被他們拜托照顧一下家裏面的田地。這事情，你們該找顏世軍做主。”

軍區的人一聽，只能匆匆應付了洛淩，去跟領導匯報。

洛淩過了幾天才接到軍區的電話，說人找到了，在一個血汗工廠做苦力做了一個月，都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現在給送軍區的醫院治療了。

洛淩說了聲知道了，就掛了電話，轉頭跟經理說起了試驗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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