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殺了我吧，我求求你。”條案前坐的那個‘趙敏忠’目露痛苦之色，低聲懇求。

條案後的‘趙敏忠’冷笑一聲，說道：“兄弟？趙敏誠！當年將我推進長江的時候，你想過我們是兄弟嗎？”

趙敏誠道：“這些年，每當被噩夢驚醒，我都後悔當年一時鬼迷心竅所做的錯事。我不求你原諒，你可以殺了我。只求你善待侄兒侄女，我死也瞑目了。”

趙敏忠咬牙切齒道：“你的妻女我會好好地對待的，至於你兒子，我更不會虧待他。你放心吧，我不會殺你，你會親眼看到我是如何對待他們的！”

咚咚咚，書房外有人敲門。

趙敏忠揚聲問道：“誰呀？”

“老爺，夜深了，天氣有點涼，奴家給你送件外套。”門外是個四十餘歲風韻猶存的白凈夫人，身材保持得很好，看得出年輕時是個大美人。

“來了，你先等一下。”

趙敏忠壓低了聲音，對條案對面的趙敏誠說道：“你知道該怎麽做吧？如果敢出聲被她知道，你兒子女兒，你可以想得出我將怎麽折磨他們。”

趙敏誠緊閉著嘴唇，臉上盡是恐懼之色，看著對面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如同在看一個魔鬼。

趙敏忠走到對面，提著趙敏誠衣領在地上拖行，拖到墻邊打開壁櫥的門將他扔進去，拿起一把雙魚鎖將櫥門鎖了起來。趙敏誠的四肢松垂，綿軟無力，似乎手腳的筋脈全部斷掉了。

“老爺，我怎麽聽到屋裏有人說話呢？”美婦進了書房，將一件玄色長袍披到趙敏忠的肩上，張頭在書房打量了一圈。

趙敏忠將書房的門推上，說道：“沒人啊，為夫在處理一些機密文書，斟酌間自言自語呢。”

“這麽晚了，早點休息吧，總熬夜對身體不好。老爺在書房裏睡了兩個多月了，公務再忙也該有放松的時候。”美婦拿眼瞄了丈夫一眼，臉上露出幽怨之色。

趙敏忠從背後將美婦擁入懷裏，大手放在胸前搓揉，在她耳邊挑逗道：“夫人，該不會是寂寞難耐，想為夫的憐愛了吧…”

美婦身體癱軟在趙敏忠身上，面色潮紅，呼吸急迫起來。呢喃道：“老爺，咱們回房吧…”

咚，壁櫥裏傳來一聲響。

“那是什麽聲音，是不是有人來了？”美婦急忙掙開趙敏忠的懷抱，慌亂地整理著衣衫。

趙敏忠陰狠的眼神，掃了一眼壁櫥。說道：“沒什麽，可能是老鼠吧。夫人想多了，沒我的命令，誰敢進入我的書房？玲兒和虎兒都睡下了嗎？”他的最後一句問得告別大聲，似乎是在警告壁櫥裏的人。

“都睡了。”美婦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虎兒說，這段時間你兇了好多，都不像他爹爹了。”

趙敏忠臉色一沈，說道：“小孩子家的，胡說八道。我怎麽就不像他爹啦！”

美婦噗嗤一笑，說道：“什麽像不像的，你不就是他爹嗎？老爺，虎兒是想和以前一樣，你帶他去郊外打獵玩呢。”

趙敏忠心內一驚，知道差點口不擇言，對美婦說道：“這段時間確實有點忙，等過幾天吧。夫人，你回房歇息吧，為夫要辦公事了。”美婦失望之情掛在臉上，還侍說些什麽，卻見趙敏忠的臉色陰沈下來，默默地轉身出了書房。

美婦走後，趙敏忠栓好書房的門，將壁櫥裏的趙敏誠又拖了出來，放到椅子上坐好。

趙敏忠雙腳架在書案上，盯著對面的趙敏誠，陰鷙說道：“你我長得雖然一般無二，終究不是一個人。我若想完全取代你，女人是最大的麻煩。萬家的那個女人，恐怕已經起了疑心。”

趙敏誠臉上的肌肉抖動，驚恐道：“你已經將她毒死了，求你放過弟妹吧，她心地善良，我造的孽和她絲毫無關啊。”

趙敏忠擡起手掌，回味著剛才的手感，說道：“夫人的身體柔軟緊實，又那麽溫柔賢惠，我還舍不得這麽快弄死她。再說她的身份尊貴，留著還有用。”

“你！——你這個禽獸！”趙敏誠在壁櫥縫隙中親眼目睹妻子被他搓揉，心都在滴血。

趙敏忠霍地站起來，雙手握拳，咆哮道：“我禽獸？二十年前是我，是我被推舉為江州吏，我好心帶著你去上任。可你呢？你卻將我推進大江，害死我冒充我的名字和身份，你才是禽獸！你今天所擁有的一切本來就是我的，你有什麽資格罵我？！”

趙敏誠慚愧地低下頭，淚流滿面，自語道：“我是自作孽，不可活。哥，我如今就是一個廢人，活得生不如死，求你給我一個痛快吧！”

徐階站在假山後面，靜靜地看著書房裏發生的一切，心裏卻不知要作何感想。他自打出了平州城以來，所遇之事盡是些為了權和利，無所不用其極的醜事。

若裏村的錢玉章為了程瑛，出賣了自己本家叔叔。富豪之家如萬家，兄弟之間為了爭奪家產，置倫理道德於不顧。皇家的父子兄弟，更是你殺我，我殺你，兇殘之極。

陸逸沖見徐階神情不佳，悄聲問道：“師弟，你在想什麽呢？”

徐階將書房的一幕，簡要的說了一遍。

陸逸沖嘆道：“趙敏忠不是趙敏忠，現在又是趙敏忠，還真夠覆雜的，這兄弟倆鬧的是哪出啊。”

“鬧哪出，咱們管不著。兄弟倆人都不是好東西，但這蠱毒之源卻要查清楚。”徐階不想管這對兄弟之間的事，只想早點查清蠱毒的來源好脫身而去。

陸逸沖愁道：“可是守衛如此森嚴，要怎麽進去呢？”

徐階從假山後走了出來，徑直向主樓走去，回頭招呼道：“師兄，走吧。既然知道他的秘密，應該是他怕我們才對，直接進去問他就是。”

“刺客，有刺客！”守衛被驚動了，呼啦啦地圍了過來。

“且慢！”徐階揮手止住沖上來的守衛，對著一個小頭目模樣的說道：“貧道深夜來此，有事要找城主，請城主出來敘話！”

二樓的走廊上，趙敏忠現身，四角的守衛簇擁在他身邊，拉開弓箭瞄準樓下的徐階和陸逸沖二人。

“閣下是誰，膽敢夜闖本府？”趙敏忠見徐階一身道士服，制止了衛兵的行動。但仔細看去，這年輕的道人卻又面目陌生，從末見過。

徐階仰著頭，問道：“城主大人，可否到書房一敘？”

趙敏忠道：“我們素昧平生，好像並不認識吧？你身帶兵器莫非是想要刺殺本城主嗎？”

徐階微笑地解下神機弩和長刀，放在地面，舉著雙手道：“趙城主，我只是來問一件事情，你如果不放心，我將兵器留在這裏就是。”

趙敏忠見徐階自解兵器，冷笑道：“你想問何事？不若讓我的衛士將你們鎖了，再來問話吧！”

徐階長笑道：“趙城主，憑這些守衛，還留不住我師兄弟。我想問的事，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恐怕不太好吧？”

趙敏忠道：“大膽狂徒，趙某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麽話就快說，否則別怪趙某不客氣。”

徐階道：“好吧，趙城主，你若執意在這裏談也無不可，在下想問二十年前令弟，他現在何處？”

趙敏忠臉上陰晴不定，他和弟弟的事隱秘之極，這道人是如何知曉的？難道…

“法師，隨我來。”

趙敏忠低聲吩咐守衛去調人，將主樓團團圍定，然後將徐階和陸逸沖帶進自己的書房。

“趙城主，你的秘密我不想管，其實我今日來就想問這件東西你是從何處得來的？”徐階從懷中掏出銀盒放在書案上。

趙敏忠盯著徐階驚疑不已，問道：“我有什麽秘密？你到底知道些什麽，想要怎樣？”

徐階道：“難道城主沒聽說過隔墻有耳嗎？你們兄弟之間的對話，被我聽到一些。我對你們兄弟之間的事不感興趣，只要城主告訴我綠線蠱蟲的來歷，我馬上就走。”

趙敏忠將銀盒拿在手裏，猶豫不定，不知該不該相信徐階。

徐階見他猶豫，接著說道：“城主大可放心，你的秘密對我而言沒有意義，我只想知道這盒綠線蠱蟲的來歷。”

趙敏忠不敢輕易相信，問道：“為什麽？你們這些江湖人不就是喜歡行俠仗義嗎？既然知道我的秘密，為什麽不去告發我？”

陸逸沖冷笑道：“你們兄弟之間，哪有正義可言？兩條惡狗打架，只要看熱鬧就好，何必費心管它？”

“你！——”趙敏忠受到侮辱，勃然大怒，可轉念一想，自己兄弟之間確實如此，便又頹然倒在椅子上。

“好吧，我說。”趙敏忠權衡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綠線蠱的來歷，將這兩人打發走。

“小心！“徐階大叫一聲，突然飛身躍起，抓住趙敏忠將他從椅子上拖走。

啪！——一枚羽箭閃電般透窗面來，釘在椅背上顫動不休。如果遲走片刻，那枚羽箭射中的就是趙敏忠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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