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機弩第一次用在人身上，到底是什麽效果，徐階的心裏也沒有底。但當他扣下板機的那一刻，卻是異常的自信。

因為他知道，下一刻這個東府城內的賭場之王，曾經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的惡賭鬼歸辛樹，將會是他創出神機弩之後的第一個祭祀者，第一個死在神機弩箭之下的人。

啵——嘭！閃電的速度，誰能擋？歸辛樹的精神一直集中在徐階的手上，隨時準備將射過來的弩箭夾住，卻沒想到他要面對的是一道閃電。

他的手指還保持著夾箭的姿勢，眼中的閃光還沒消逝，身體卻已經如受雷擊，嘭地爆成一篷血肉碎渣。血液像疾風中的驟雨，向著四面八方拋灑而去。

浣花樓裏的賓客被如此慘烈影像嚇得呆住了，四周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就連笑意盈盈的杜月蛾，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收斂，眼神卻滿是驚恐。

陳霸先卻沒有呆住，幸虧神機弩的威力他早已經見識過，否則他真不知道會不會和現在眾人表現得一樣震驚。陳霸先身體剛落，便撲向杜月蛾。一記截脈掌正中杜月蛾的粉頸，力度剛好將她擊暈。

徐階見陳霸先得手，對擺陣的眾人低喝道：“走！”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將樓內的看客們驚醒了。被濺了一身鮮血的舞娘，發出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自己反倒暈倒在地。尖叫聲像是能傳染，整個樓內驚叫連連，奔走逃竄，混亂之極。

“跑了…那些強盜跑了！”

二樓的一個包廂內有四個人有飲酒聽曲，這些人始終非常鎮定，其中有個醬袍的中年人一直註視著黑衣人逃離的方向。

醬袍中年人怒道：“媽拉個巴子，敢在老子眼皮底下犯事！讓你們逃掉，老子不姓熊！孫管帶，你快去東大營調一營騎兵過來。”

吩咐完他身邊的一個年輕漢子，又對坐一個白面長須的中年人說道：“章大人，實在對不住了，您在此地稍坐。待本將去擒賊！”章鏡明連忙揮手，讓那名熊姓將領快去追兇。

陳霸先扛著昏迷的杜月蛾率先離開浣花苑，一行人奔行到青溪河邊，那艘烏蓬船早已等候在河邊。大家上了船，烏蓬船像箭一般射了出去。

東府城的北大街，臨賀王府占了半個街區，王府大門被一個身穿錦袍的大漢啪得山響。

蕭正德被管事太監從被窩裏叫了出來，正自不爽。那錦袍大漢撲到他的腳下，叫道：“王爺，不好啦！”

蕭正德一腳踹去，罵道：“混帳王八羔子，會不會說人話，本王好好地在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好好說！”

大漢爬了起來，跪在蕭正德向前，說道：“浣花苑突然來了一夥強盜，搶了好多財寶，還打死了人，杜當家的也被他們綁了票！”

蕭正德熱血上湧，眼睛充血，變得通紅。媽的，在東府城還有這麽不上道的強盜，敢砸他蕭正德的場子？這是造反，本王要誅他九族！一腳踢開跪著的大漢，向門口奔去。

蕭正德來到了浣花苑門口，烏泱泱的一大片人頭。一身紅衣的孫成芳，以及他的那兩個清瘦師兄已經早已到了。

蕭正德的怒吼道：“那些人呢？本王要親自剝了他們的皮！”

“他們上了船，往南去了。”過來一名浣花苑護衛，戰戰兢兢地答道。

蕭正德罵道：“你們這一幫廢物，這麽多人在看場子，居然能讓人搞成這樣，本王回頭再收拾你們！還不上馬，給本王追！”

當他騎上馬，正準備帶著孫成芳等青幫的人去追趕。哢噠哢噠聲響起，一隊人馬從河堤奔馳而來。

“鄭知節，你怎麽來了？”蕭正德看清領頭的那人竟然是堂堂的刑部侍郎，感覺很是奇怪。臺城距離東府城有大半時辰的路，他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鄭知節在馬上施了一禮，說道：“稟王爺，下官聽人報信，說您這裏發生了一起搶劫案，下官立即著刑部派了差役，親自快馬加鞭趕了過來，那些匪徒呢？”

蕭正德顧不得多想，說道：“鄭大人來得正好，那些歹徒乘船向南逃了，本王正要追趕。大人既然來了，就一起吧！”

說完，就打馬欲行。哢噠哢噠，又是一陣馬蹄聲響，從東邊過來一條火龍，近百人的馬隊舉著火把趕到。

一個醬色袍服的人從人群裏出來，沖蕭正德一抱拳，叫道：“王爺，下官東大營參將熊暉，這是下官招來的東營衛軍。下官今日恰好在浣花苑飲酒，強盜搶劫的過程全都看見了，下官願幫王爺捉拿這些無法無天的盜賊！”

“本王在此多謝，等抓住毛賊，本王請諸位痛飲一杯！”蕭正德大喜，青幫到場的人不是很多，有刑部和東營的這幾百號人，那十幾個毛賊，就算逃到天邊也能將他們抓回來。

交待過後，蕭正德在三位師兄弟的保護下，領著青幫和刑部及東營的人馬，一馬當先沿著河岸疾馳。

熊暉打馬跟在王爺的後面，指著河道叫道：“王爺您看，就是前面那個帶蓬子的船，再加把勁，不用一刻鐘就能追上！”

孫成芳叫道：“不好，那艘船是駛向長江口的，若被他們逃進長江，再想追可就難啦！”

蕭正德叫道：“再快點，大家聽好了！無論是誰殺得一人，本王賞金五十兩！”

“好！…”跟在後面的數百騎，哄然叫好，五十金！能買一個不錯的小院子，不愁吃喝過上好幾年的風光日子。

“看，他們拐彎了！”東大營熊參將叫道，前面的烏蓬船沒有繼續在秦淮河裏前進，而是拐進了一個岔道。

籲！——蕭正德勒住馬，那個地方他還有印象，那不是通向藥廠的小河道嗎？壞了，這些人都湧過去，搞不好那個地方要暴露。

鄭知節騎著馬，趕到蕭正德身邊，問道：“怎麽啦，王爺，怎麽不追了？”

怎麽不追了？還能追下去嗎，那個地方不能暴露啊，但這話總不能跟這個刑部侍郎說吧。

蕭正德腦子一轉，說道：“本王聽說那艘船上的人，手裏有利害的武器，本王怕他們再傷人，所以決定不再追了。”

熊暉的手下被蕭正德許下的高額賞金刺激，他們是正規軍人，戰場拼殺為的不就是能升官發財嘛，如今能在王爺面前表面，又有巨額賞金拿，哪還怕什麽危險。

熊暉揮著手中的寶劍，高聲叫道：“弟兄們，王爺體恤你們，怕你們有生命危險，你們怕嗎？”

“不怕！不怕！願為王爺效力，誓殺賊寇，報效王爺！”東營軍齊聲高喊，舉刀縱馬。

捉拿搶匪是刑部的職責，如果因為怕死退卻，鄭知節怕被王爺彈劾，也高聲問眾差役道：“刑部的兄弟們，捉拿兇犯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因為怕死就能退卻嗎？”

刑部差役在部堂大人和得寵的王爺面前，哪能丟這個面子，也齊聲高呼：“不能！不能！屬下們誓死追隨大人，捉拿兇犯！”

蕭正德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你妹的！你們就不能不這麽積極表現嗎？差役們平時好吃懶做，街上的流氓拿把菜刀都嚇得要死，偏偏這時候逞英雄。

“王爺，現在怎麽辦？”孫成芳知道院子的秘密，那裏所進行的事情，是萬萬不能暴露的。

蕭正德惱怒道：“都追過去了，還能怎麽辦？趕緊追上去，千萬不能讓人進到那個院子。”

可惜他的想法落空了，等他追上前面的隊伍，那艘烏蓬船無巧不巧地停在了那個院子的碼頭上。

望樓上空無一人，院門四開。蕭正德暗怒，院子裏那些守衛的人呢？這下壞了，連補救的機會也沒有。如果有守衛在，他還可以用各種借口阻止外人進入院子。

因為無人守衛，院門大開，刑部和東營的人經過小心確認，已經進到院子裏面。蕭正德提心吊膽地在孫成芳等人的保護下，下了馬跟了進去。

院子裏沒有活人，卻到處是死人。這些死人身穿勁服，孔武有力一看便是練過武藝之人。蕭正德暗暗松了口氣，看來無一活口。沒有活人，就不會有人亂說話，這裏的事跟他這個堂堂的王爺就扯不上關系。

“王爺，這邊也有屍體。”鄭知節迎了上來，帶著蕭正德走上後門，後門的屍體一具一具向西郊的亂葬崗延伸。

在那個滿是女屍的坑洞前，眾人被裏面的慘狀驚呆了。軍士們是粗人，將做出這等傷天理之事的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蕭正德聽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好在是夜間也無人發現。

萬壽殿，老皇帝的龍案上，擺放著兩份奏折，一份是東營主帥蕭摩訶代參將熊暉所上，另一份是刑部侍郎鄭知節所上。

兩份奏折都是同一個內容，臨賀王蕭正德親率刑部差役和東營軍士搗毀了一個專殺孕婦盜取胎兒的恐怖魔窟，上表讚譽臨賀王英明神武，功澤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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