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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喜事與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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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得意樓的掌櫃是個發福的中年人,對每一個進門的客人作揖,說道:“對不起了,諸位,今日本樓不對外營業,有人給包了辦喜宴呢。”

一個富商好奇地問:“誰這麽有面子,居然能包下整個春風得意樓辦喜宴?”

“回爺的話,是當朝皇侄,新喻侯蕭映,蕭侯爺。”掌櫃為了不得罪富商,將包樓的主兜了出來。

旁邊另一位客商也問道:“難怪了,蕭侯爺又要納妾?”

沈恪帶著十來個家將,手裏都抱滿了東西,此時剛進門,隨口答道:“不是侯爺納妾,是侯爺為府中的參軍操辦婚事。你們知道是誰嗎?陳霸先,陳參軍,那可是我最好的哥們!”

“喲,侯爺親自為一個七品參軍操辦婚事,這小子的面兒可夠大的呀,娶的是哪家的閨秀呀?”

侯府的家將驕傲得像是他在娶親,嚷道:“咱們家的陳參軍娶的是三品大員的寶貝女兒,皇宮散騎常侍章鏡明大人家的千金。”

沈恪向幾位富商拱手道:“諸位,請移駕另尋一個酒樓吧,別妨礙我們布置宴會場地啦。”

臺城南門大街的一處新宅,張燈結彩,熱鬧非凡,仆人們進進出出地忙碌著。

徐階自從交出鑰匙,還是第一次進到這個四進大院,四處參觀了一下,說道:“先哥,院子的布置搞得不錯呀,一看就是嫂子的主意,我沒說錯吧?”

“是是是,就顯擺你會猜是吧,老子一個大老粗,這些花花繞繞的玩意,當然是你嫂子辦的。”陳霸先有些煩燥,接他和徐階父母的家將還沒到,今日是結婚的正日,錯過了他會覺得遺憾的。

徐階知道陳霸先的心思,但結婚日期是沈石溪大人定的,具體事務又是蕭映侯爺在安排,他們並沒有顧及陳霸先的家人父母。

甚至可能沈大人並不希望陳霸先的父母出現,這樣他就是陳霸先唯一的長輩,在章鏡明和蕭映侯爺面前份量會重一些。

徐階這些揣摩人心的本事,都是從捭闔策裏學的,太素師父傳的這本秘籍不教人實在功夫,凈教些說話技巧啦,猜度人心啦,引人上鉤呀的學問。

有時想一想,這門學問的最高鏡界,就是把別人賣了,他還搶著幫你數錢。徐階本來對它並不感冒,翻過一遍就丟在腦後。只是這些年經歷的人和事多了,才覺得這學問有時還挺管用。

徐階特別明白陳霸先的那點小心思,小時候總是被老爹罵沒出息。現在看看,以一個平民身份進階七品,娶了一個三品京官的千金,基本上已經到達他老爹眼裏高不可攀的境地。

徐階說道:“人生的這麽重要時刻,陳老爹沒能親眼見證,遺憾吧?”

“嗯,老頭子總罵老子沒出息。老子就要讓他看看,兒子哪點沒出息。”陳霸先在徐階面前無須戒備,不自覺把實話說了出來。

徐階笑道:“陳老爹沒罵錯啊,你就是沒出息。還記得陰鼎風老師嗎?他說你有帝星之命,這才當了個七品芝麻官,娶了個官宦家的千金小姐,瞧把你給得意的。”

陳霸先收拾好心情,恢覆激情。笑道:“哈哈…老子聽這話好酸喲。人生得意須盡歡,當不當帝王不要緊,要緊的是做人一定要開心!”

徐階取笑道:“走吧,還不敢緊去得意樓,你這個主角不早點去,難道真要侯爺替你將新郞也當了去?”

春風得意樓前,陳霸先一身大紅喜服,章玉兒鳳冠霞帔黑紗履面,站在門前迎賓。來的客人有不少朝中權貴,沖的都是蕭映和章鏡明的面子。

蕭映這次操辦的婚禮確實可用盛況來形容,不僅高朋滿座,貴客盈門,酒樓是京城內最高檔的春風得意樓,所有應用物品都是按照侯府納妾的標準采辦的。

到了酒樓,反而沒了徐階什麽事,接待陪賓,都是由侯府和章府的人接管。他在來客的品級中算是最低一級,只能和沈恪及侯府家將們坐一桌。

徐度也來參加婚禮,由於沒有為平民準備的坐席,徐階將他拉到自己的一桌,坐在下首。

“新人拜堂之儀開始,敬天——敬高堂…”司禮官是侯府總管陳壽,他人頭熟,又見過大世面,說起話來滴水不漏。

都這個時候,陳霸先和自己的父母親還沒有到,看來是趕不上婚禮了。徐階的心裏也有些著急,但這是侯爺府安排家將去平州接的人,他不知道返回的時間和路線,急也無法可想。

沈石溪順理成章地成為男方的家長,神情安然坐在上首,和章鏡明肩並肩,接受一對新人的跪拜。

“哪位是新郞官?臨賀侯蕭侯爺得知陳參軍今日大喜,侯爺事忙不能親自參加婚禮,特意囑咐在下送上賀禮,以表心意。”

徐階聽出說話的人,聲音綿長混厚,底氣充足,暗驚來人好深厚的內力。先哥結婚,蕭正德送禮?明擺著沒安好心啊,徐階心裏跳突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說話的人年近五旬,骨瘦如柴,雙手背後,神情倨傲。他身後跟著兩個手捧錦盒的人,其中一個著紅色袍服。徐階看著眼熟,猛地想起這人不是那個會使綠線蟲蠱的妖道嗎?

他換下道服,穿的依然是紅色衣服,徐階一眼就認了出來。徐度也認了出來,驚訝地看著徐階,剛要說話,被徐階制止了。

那三人在錦盒被人接走之後,再沒說話,轉身離去了。

章鏡明心道:蕭正德和蕭映是一對政敵,向來不對付,這表面文章倒是做的挺足。蕭映府中屬官結婚,他居然會送禮,這麽多官員在座,倒是給足了新喻侯面子。

“霸先,人家好意送禮,打開看看吧。”蕭映心中不安,他之所以在搞掉董大司馬後,馬上安排這麽盛大的婚禮,也有打臉蕭正德的意思。

京城裏早就傳開了,董公子的奸情是他府中的屬官喝醉酒無意撞破的。聰明人都會想,這是他蕭映幹的。這場婚宴就是要給蕭正德看,他蕭映在慶祝勝利。

啊!——

一聲哀嚎,震動整個春風得意樓。聲音裏既充滿了悲痛,又飽含憤怒。

出事了,徐階心裏莫名的悸動,顧不得禮儀,躍到酒桌上,飛身上了三樓,堆滿禮物的展桌上四只錦盒被打開,露出四顆花白頭發,血淋淋的人頭。

徐階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蒼白面孔,悲從心頭起,一腔熱血沖破喉嚨,噴射而出,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糊塗,胡鬧!他怎麽能這麽膽大包天,誰給他的膽子?”

啪!——萬壽殿內,老皇帝將龍案拍得巨響,氣得胡子都被吹得飛起來。

晉安王蕭綱面無表情,站在最前面;站在他旁邊的蕭映臉色鐵青,目視前方;最後面是吉服還沒有來得及脫下的章鏡明,他面色蒼白,嘴唇仍然在哆嗦著。

朱異陪著小心,說道:“陛下息怒,正德侯爺太過份了。他怎麽能為給董司馬出氣,用這麽激烈的手段呢?人家是新婚之喜,這麽做太不道德了!”

蕭綱譏諷道:“朱大人,你把這目無王法的犯罪之舉,稱為不道德?本王想知道你這中書通事是怎麽當上的,沒學過律法嗎?”

老皇帝暴怒道:“住口,讓你說話了嗎?他的中書通事是朕任命的,還輪不到你來教訓!要學律法的是你,回去好好翻翻大梁律再來說話!”

朱異的眼中陰狠之色一閃而逝,聽三王爺口氣對他是極為不滿啊,你不仁休怪我不義,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你被立為太子。

南門大街,陳宅裏陳霸先的新房變靈堂。大紅的綢緞已經被取下,掛滿了白布。四口楠木棺材在正屋整齊排列,陳霸先和徐階披麻戴孝地跪在前排,章玉兒一身孝服跪在陳霸先身後。

徐度也披著麻戴著孝在陳府裏忙前忙後,階哥的父母,也就是他的父母,他也想盡一盡做兒子的義務。

天色已晚,章鏡明拖著疲憊的身子,脫掉吉服換了身素色衣服後,來到陳宅。

章玉兒嗓子有些沙啞,急問道:“皇帝陛下怎麽說?”

“下旨申斥,罰俸三年,在府禁閉三個月,不許出門。”章鏡明擔心地看著陳霸先,怕他接受不了這個處份的決定,暴起鬧事。

章玉兒怒道:“陛下怎麽能這麽輕松地處罰那個惡魔,殺了人被罵幾聲,罰點錢,這如何能夠服人?”

章鏡明嘆口氣,說道:“大梁律刑不上尊者,他身為侯爺,有錯無罪。陛下如此處罰,還是看在徐階是王府屬官,先兒是侯府屬官,陛下也算是給三王爺和新喻侯一個面子。”

章玉兒見陳霸先仍然沒有接話,急道:“先哥,你說話呀,別這麽憋著。有什麽話,你說出來,說出來會好受些。”

陳霸先和徐階一言不發,一直漠然地跪在那裏,像是沒有聽到他們父女倆的對話,誰也不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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