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仇者大廈。

莉齊雙腿並攏, 小學生樣坐在那, 被團團圍住, 接受拷問。

她想逃——但逃是不可能的——左邊是哥哥巴基, 右邊是托尼，她夾在中間動彈不得。

“斯塔克差點把紐約聖殿炸上天。”鷹眼不無幸災樂禍, “可憐了新上任的至尊法師。”

莉齊在心裏默默抱拳，說一聲“師弟抱歉”。

娜塔莎站在沙發後, 安慰地摸上她的後腦勺：“你真該和大夥好好道個歉, 我看有幾個人這個禮拜覺都沒睡好。”

事實上豈止沒睡好，根本沒睡。史蒂夫眼下都一圈青黑，更別睡托尼和巴基，兩個人的黑眼圈都能從眼眶下面直掛到腳底板。

莉齊簡直要愧疚死了，她老老實實地把時間回溯的計劃和過程全說了。

覆仇者大廈一片安靜。

托尼臉色奇差, 他的話一沖出口就帶著鮮明的火|藥味：“能耐啊, 救世主小姐——本事這麽大, 全球的超級英雄們都得下崗了！”

史蒂夫不讚同地擰著眉：“托尼——”

鋼鐵俠油鹽不進，被人一攔反而拔高了腔調：“別叫我！你們真該問問她, 毛都沒長齊的孩子, 盡瞎撲騰翅膀！”

他像只發怒的雄獅一樣，對莉齊豎起了渾身鬃毛：“如果你足夠成熟, 遇到難關時只會想著面對，而不是選擇繞過。”

理自然是對的，但話說得太重，語氣近乎苛責。娜塔莎預感到不對, 還要開口緩和，但已經來不及了——

莉齊又哭了。

“嗚，嗚——哇啊啊啊——”

她哭起來一點也不梨花帶雨，興許是暴雨還差不多——孩子要不到糖的時候都是這麽哭的，張著嘴嚎得驚天動地。

巴基把她往懷裏帶，她掙掙小胳膊，從他肩膀裏探出腦袋，還要盯著托尼：

“我，我是不夠成熟！——我就是很懦弱，嗚——”她深感痛苦，“我不想看到你們勢同水火，也不想夾在中間，看你們難過——我，嗚……我才是最想哭的那個！都是我的錯！如果傷害沒有造成就好了！如果大家都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她又撲過去，哽咽地把頭埋進哥哥的肩窩，鼻涕眼淚全蹭到巴基的衣服上，含含糊糊：“對不起，嗚——對不起——”

巴基的眼睛裏飛快閃過一絲痛意。除了他和莉齊，沒人知道她在說什麽。

托尼在看到她眼淚下來的時候就後悔了，悔恨差點沒絞斷他的腸子。他想去拉莉齊，可是拉不動，她鐵了心要賴在哥哥懷裏當鴕鳥。

隔著一個哭泣的莉齊，托尼和巴基的眼睛相對了。

第三次世界大戰沒有發生。核爆、鐳射、拆房子，什麽也沒有發生。棕色眼睛和碧色眼睛微微一碰，仿佛達成了默契。

巴基把她從他的懷抱裏拉出來，鐵臂細細地揩幹了她的眼淚。

他啞聲：“跟托尼談談吧。”

莉齊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打了個哭嗝。

巴基拍拍她，離開沙發。覆仇者們也很識趣，三三兩兩跟著他走了，邊走邊沖莉齊擺擺手。

莉齊：“……”

偌大沙發上只剩托尼和莉齊兩個人。

她從來沒覺得沙發這麽大過，整個客廳也空曠極了——她往托尼的反方向挪了挪，抱住了沙發上她遺落的一個彩虹小馬抱枕。

隔了一會托尼才開口，嘆息似的：“你怎麽火氣這麽大。”

莉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句話送還給你，是你先沖我發脾氣的——”

她沒能把指控說完，因為鋼鐵俠沖她張開了手臂。

“我的錯。你能原諒我嗎？”

對於她，他總是最先投降的那個。

莉齊癟了癟嘴，有點不敢靠近，反而把彩虹小馬抱得更緊了一點：

“……那你別兇我了。”

她小聲嘀咕。

然而托尼威嚴地喊一句“過來！”，她就跟聽從命令的小狗一樣抖抖耳朵，往他懷裏滾了。

托尼把她抱到自己的膝蓋上，莉齊也不掙紮了，一雙手臂順從地環上他的脖頸。

他們親密得沒有距離，因此莉齊能輕易看清他眼睛下的青黑疲憊，和放肆生長的棕色胡茬。

她低聲說：“……你都變醜了。”

跟她見過的那個水嫩妮妮有天壤之別！

鋼鐵俠含恨的舌根抵住牙齒，剛想跟她好好辯論一番，莉齊又埋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但是你還是我的。”

再年輕也不要了，沾花惹草。她只要喜歡她的那個。

想想那個青蔥到掐得出水的人，莉齊心情又不好了，趕緊用餘光覷一眼托尼的臉色：

“……你還是喜歡我的吧？”

她可憐巴巴，但托尼表情很淡。與其說淡，不如說是疲倦。像大船經歷風暴顛簸，終於駛入溫柔港的那種疲倦。

他把她環住她的手臂拉下來，手掌不小心摸到了她皮膚上縱橫交錯的十幾道傷口，眼睛裏到底還是洩露了疼痛。

他珍惜地用臉頰貼近了她的皮膚，嘴唇在受傷的部位上反覆摩挲：“如果你乖，如果你不亂跑，就喜歡你。”

他說得驕傲，其實內心像被利器剜去一塊，血肉模糊。

怎麽可能不喜歡，這孩子是他的命。

她不在的時候，他差點崩潰；每天每夜用苦咖啡麻痹神經，不敢合眼，怕她回來時不能第一時間接住她；她帶著一身傷回來了，他明明歡喜瘋了，還管不住那張刻薄嘴，非要用話刺激她，看她眼淚漣漣了才慌張，又不知道怎麽去哄。

他自尊太強，但她棋高一著，他認輸了。只要她回來，他沒別的好求。

莉齊看他面色凝重，手臂上被他親的地方又癢，於是不好意思地往回縮了縮：

“不痛呀，你別難過。”

就是醜點兒，以後不好穿露手臂的衣服。她已經開始煩惱起夏天。

莉齊沖他笑，傻乎乎的；衣服太寬大了，貼著她的肩膀“哧溜”滑下半截。

她羞赧了一瞬，剛想伸手去提，卻被鋼鐵俠按住了。托尼的嘴唇從手臂處移上來，發狠似的咬住了她肩頭。

他實在擋不住這陣心痛，也不想看她犯傻的笑容。那只會讓他更疼。

她吃痛地哼了一聲。沒敢反抗。

“沒有下次了，甜心。以後每次出門和家長報備，超過三百裏得打假條。”

“別老拿我當孩子……”

莉齊哼哼唧唧。

托尼又揚高了聲調：“你從哪兒蓋章結束的青春期？你但凡有哪個地方對得起年齡，我謝天謝地——”

這句話不知道又戳中她什麽淚點，莉齊委屈地用掌根直揉眼眶。

——但到底沒讓眼淚再流出來。她只是喪氣，像淋了雨的奶狗：“……我沒有自信。”

“……什麽？”

“我說——我沒有自信！你成天說我是個孩子，鋼鐵俠會喜歡一個孩子嗎？”她又有嚎啕大哭的趨勢，“我知道我愚蠢、懦弱，還是倒追的你，你真的有那麽喜歡我嗎，像喜歡我那樣——？”

這些話一直被她埋在心裏，甚至在對斯特蘭奇說“大不了我再追他一次”的時候，心裏還很沒底。

所以波折出現，她很沒出息地逃了；不是不怕付出代價，而是不想失去的太多。

如果要讓世人給鋼鐵俠加個定義，他可能是天才的、自我中心的、魅力無敵的，但從不會是“長情”的。她怕他的喜歡太過脆弱，不足以支撐他們共渡難關。

鋼鐵俠都快笑了，事實上他真的笑了出來。但那笑絕不輕松，隱隱含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確實把拿你當孩子，我恨不得把你是個嬰兒，這樣你就能寸步不離你的粉粉搖籃。”他繃緊腮幫，手指鉗住她的下巴，“但鋼鐵俠不屑當個奶爸，也向來厭惡招貓逗狗。”

“你睜大眼睛看著，我會怎麽對你這樣的孩子——”

他壓下她的臉蛋，不由分說地重重吻住。

天雷勾動地火，舌頭濕淋淋地交纏。莉齊的嘴唇跟糯米團子一樣軟軟地貼住他的，等到再分開的時候，臉已經紅成一塊熱碳。

她結巴著，話都說不清楚：“你，你——”

一個禮拜沒親親，她都生疏了。

鋼鐵俠用指腹擦去她嘴唇上濕亮的甜液，無所謂地像在討論天氣：

“我想和你死後共用一個墓碑。你願意加入我的家庭相冊嗎？”

什，什麽意思？

求……求婚？？

如此曲折離奇，莉齊聽得呆了。這會兒哪顧得上爭論自己是不是孩子，再說下去連他們的孩子都有了！

“等，等一下——”她企圖找回爆炸的理智，“先不討論這個話題，所以，所以你真的很喜歡我嗎？”

“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渣男。”托尼為他未完成的求婚不悅，“我該死的就是喜歡你，喜歡極了。我可以說一天一夜的我愛你，先回臥室，讓我說給你聽。”

托尼毛茸茸的狼尾巴露出來了，莉齊沒讓他的尾巴掃到，她警惕地動動耳朵，從他的膝蓋上跳下來。

“我還沒有原諒二十幾歲的你呢！”她底氣十足，“你居然當著我的面摟那個翹屁股的腰！我特別特別傷心！”

托尼蹙著眉：“不可能，寶貝兒。”他斬釘截鐵，“如果我看見你，一定會放下那個姑娘，問你要電話號碼的。”

他倒是對自己很了解！

托尼企圖再去抱她，但莉齊圍著沙發跑了一圈，最後顛顛地跑到自己臥室裏去了。

鋼鐵俠看著那印著蜘蛛頭的寬大T恤在跑動間一擺一擺，嫩白的脖子和肩部坦露無遺。

他牙根一癢。

那是彼得·帕克的衣服！現在的青少年，一個比一個欠收拾！

作者有話要說： 笨蛋莉齊，托尼最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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