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擒風回來的時候。

發現懸崖上，只有傅雲鶴的身影還在。

而張德的綠衣早已不見蹤跡，就連那棵大樹後，都沒了痕跡。

柳擒風方才根本沒去什麽河邊，而是在唯一的出路等候。

但意料之中的綠衣並沒出現。

終於有些等不及了，柳擒風擅自決定回到了原地。本以為這裏會發生一場大戰，誰知道，重回之際，懸崖上竟是風平浪靜。

寂靜籠罩著傅雲鶴的眼角眉梢。

他緩緩轉身，看到滿臉困惑的柳擒風，站在呼嘯而過的大風之中。

“傅兄？”

柳擒風問了一聲。

傅雲鶴才微微回過神來，原來方才他一直心不在焉，被柳擒風的呼喚聲驚醒。

“柳兄回來了。”

“張德呢？”

張德呢。

這三個字，回蕩在傅雲鶴耳邊時，他卻覺得異常遙遠，似乎有些不夠真實。

半晌之後，傅雲鶴才理所當然的答道：“自然是死了，我不是告訴過柳兄嗎？我今日要殺了他。”

“我知道，只是，張德是怎麽死的？”

話音剛一落下。

柳擒風的目光，已經幽幽落在了傅雲鶴的長刀之上。

那刀一如既往的在他身側，刀柄甚至沒有濺落一滴血跡。甚至可以說——

這把刀根本就沒有出鞘過。

多年習武的柳擒風怎麽可能看不出這一點。

若是沒有抽刀，那張德是怎麽死的？

“被我推下懸崖了。”

傅雲鶴意識到柳擒風的質疑，隨隨便便的伸出手，朝身後的懸崖指了指。

那漫不經心的模樣，與平時的他有些不太相同。

“你們沒有動手？”

“沒有，”傅雲鶴幹脆的否定了，而後在柳擒風的詫異中，有些怪異的笑道：“難道一定要動手才能殺他嗎？”

“若是如此，那也是件好事，省了不少麻煩。”

“嗯，那就走吧。”

言罷。

傅雲鶴已經不再停留，轉身就要離開懸崖。

誰知，突然一只蒼白的手，從懸崖下悠然而來。

朝著傅雲鶴的雙腿迅速探出，那粗短的指尖，轉瞬便牢牢的抓住了傅雲鶴的左腿。

這措不及防的動作，讓傅雲鶴重心不穩。

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後傾倒而去。

哪裏來的手？懸崖下怎麽會多出一只手？

在往後極速墜落的那瞬間，傅雲鶴猛然回頭，視線終於看到一個綠色身影。

如他剛才那般，出現在了外突的樹幹邊沿。

張德竟然還沒死！

傅雲鶴極為驚異，萬萬沒想到張德會效仿他的做法，以此保全了一條性命，還借機偷襲了傅雲鶴。

也許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如果這樣下去——傅雲鶴就會被他甩到懸崖外。

那距離與懸崖邊的歪脖樹，相隔太遠。傅雲鶴因此失去了最後一線生機。

因為他已無法用任何東西借力。

不行！不能就這樣讓張德得逞！

但傅雲鶴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的力不從心。他不想死，卻阻止不了死亡的靠近。

千鈞一發之際。

忽然有人從懸崖邊，緊緊的拉住了傅雲鶴的手。

那五根手指的力度之大，生生將傅雲鶴從半空拉了回去。

隨之是柳擒風及時出現的臉龐，那臉上神情焦急。他完全沒有料到，看似已經結束的事，會中途突生變故。

只不過。

有了柳擒風的回援，傅雲鶴心中的擔憂瞬間消退。

他一點都不怕自己會掉下懸崖。

在柳擒風出手之後，毅然拔出了長刀。

那削鐵如泥的利刃，從刀鞘中劃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帶著森然的寒氣。

往傅雲鶴的腳邊飛了過去。

他那一刀出得沒有絲毫遲疑，眨眼刀鋒便到了左腳。旋即而來，是張德震耳欲聾的慘叫聲。

幾乎劃破了傅雲鶴和柳擒風的耳膜。

最後久久回蕩在深淵之中，沒有退散。

傅雲鶴的身影，卻已經重新站回地上。他甚至不顧刀鋒上滾落的血珠，連忙往前，像是迫不及待的想確認。

張德這一次是不是真的死了。

而黑洞裏那襲綠衣，再也沒有絲毫遮擋的往下墜落…墜落……

不會有錯，再也沒有什麽樹幹，能接住張德的身子。

他死定了。

傅雲鶴拍了拍手，若無其事的從袖中取出一塊帕子，靜靜擦拭著長刀上的血跡。

動作之間滿是鄙夷。

而驚魂未定的柳擒風，卻站在傅雲鶴身後。

他腳邊散落的是張德被砍掉的手臂，那只手還在地上輕輕的抽搐著。

一根一根，一根一根，微微顫抖。

傅雲鶴卻對地上的手視而不見，從始至終，神色沒有絲毫動容，好像砍下這只手的人並不是他。

“多謝柳兄出手相救，若沒有柳兄，我今日恐怕已經命喪於此了。”

末了。

傅雲鶴雙手合十，在柳擒風面前作了一揖，算是道謝。

“傅兄嚴重了。”

面對他的致謝，柳擒風慢慢穩住心神。

無數紛雜的念頭，從他心中一晃而過。眼前這個傅雲鶴，是他從未見過的。

殺伐果斷，完全不會心慈手軟。

這樣的傅雲鶴不論怎麽看，都與昔日密室之中的豐帝，有幾分相似。

就在剛才那短暫的 幾瞬間，常人尚在憂心自己的安危。

而傅雲鶴卻已經想到了其他事，能在無比緊張的時刻，義無反顧的出刀。一刀斬落張德的右手。

這種事。

即便是柳擒風都很難做到。

傅雲鶴的才能，果真不僅僅只是個做副將這麽簡單。

甚至連柳擒風都甘拜下風。

“既然障礙已經掃清了，那現在我就帶柳兄去，唐家村的唐山梅家走一趟吧。”

長刀再次入鞘，傅雲鶴明明看出了柳擒風的錯愕。

卻佯做不知，轉身離開了懸崖峭壁，那毫不猶豫的擡步，身影與柳擒風擦肩而過。風中傳來傅雲鶴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他好像並不想掩飾。

走出幾步，傅雲鶴好像想起什麽，頭也不回的對柳擒風道：“對了，剛才發生得事，不要告訴我家娘子。免得她又要嘮嘮叨叨的擔心我。”

“啊？”

“只要告訴她張德死了，危險已經解除了就好，至於過程，大可省略。”

“好。”

傅雲鶴不想告訴顧葉，究竟發生過什麽。

是不想讓顧葉擔心。

柳擒風當然明白，但他卻問了句不相幹的話：“傅兄為什麽一定要，這麽迫不及待的殺了張德？”

被他看出來了。

“因為有他在，你我就不能真正坦誠相對了。”

傅雲鶴幽幽回眸，看著柳擒風一字一句的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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