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鶴舉了舉手上的魚叉，笑得一臉坦誠：“張大哥，你怎麽也往這來了？不如來搭把手。”

傅雲鶴一邊說著，一邊就往河邊走。張柱本有些生疑，此刻也不免打消了幾分，露出一個憨笑。他這麽笑著，倒真像個老實憨厚的農家漢。

“唐二兄弟還有這樣的本事，那今天我們也能跟著飽飽口福了。”

不過一會工夫，兩人便從河裏頭打了幾條魚上來。晚間傅雲鶴、顧葉和張柱一家飽餐了一頓，便各自回屋裏歇下。

張柱家裏頭只有兩個房間並一個堂屋，傅雲鶴和顧葉要住一間，張柱一家便只得擠一個屋子。

“什麽，你說這張柱是那邊的人？”

顧葉驚得瞪大了眼睛：“怎麽會這麽巧，我們不過隨意尋了一戶人家，就是丞相那邊的人不成？他們竟這樣厲害，將我們的行蹤摸得如此清楚。”

傅雲鶴捂住顧葉的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心隔墻有耳。”

顧葉一怔，忙點了一下頭，壓低了聲音：“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

她眼珠一轉，腦中便靈光一現，皺起眉頭來：“會不會，這個張柱，是假冒的？”

若是如此，這個“張柱”必然不會在這一家待得太久，等他們離開以後，興許會繼續跟蹤他們。

“我們不能打草驚蛇。”顧葉很快冷靜下來，她推開窗戶，看了一眼外頭。清輝灑滿庭院，外頭空無一人，只有一只家養的土狗在檐下窩著，一副懨懨欲睡的樣子。不遠處，便是張柱和張嫂子所住的屋子，此時蠟燭已經熄了，漆黑一片，想是已經睡了。

顧葉放下心來，合上窗戶，轉身對傅雲鶴道：“若是你說的是真的，想必是真正的張大哥已經遭了毒手。他喬裝打扮成張大哥的樣子，混進家裏，就是為了窺視我們的一舉一動。”

這麽說著，顧葉便覺得身後鉆過一陣陰風，整個後背都泛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驚了一跳，仿佛正有一雙眼睛在後背盯著她似的。

見顧葉受驚的表情，傅雲鶴順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了一聲：“沒事，有我在，他不敢如何。”

這屋中不過一條矮炕並一條棉被，夜已深，顧葉頗有些躊躇。卻見傅雲鶴合衣躺在炕沿上，一點棉被也沒沾：“這被子薄得很，娘子你一人蓋吧。”

這矮炕倒是長得很，傅雲鶴留了一大半給顧葉，顧葉躺上去，見傅雲鶴閉上了眼睛，心裏有些猶豫。傅雲鶴卻似是看穿了顧葉的心思：“無妨，我是練武之人，又在軍中這些年，身子硬朗得很，凍不著的。娘子你快些睡吧，明早起來還要趕路。”

見傅雲鶴如此堅持，顧葉只得鉆進被子裏，合衣睡去了。

顧葉迷迷糊糊地睡到後半夜，忽然聽見一聲驚叫聲。畢竟是睡在外頭，她有些淺眠，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轉頭一看，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色，她看見身邊的傅雲鶴已經不見了。

那驚叫聲急促而尖銳，似是女子發出的。這農家裏頭，除了自己，只有張大嫂一個女子。顧葉立刻掀開被子，穿鞋下了榻。

傅雲鶴已經出了屋子，顧葉慢慢挪到門口，輕輕打開門，便見自己面前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啊……”

顧葉剛叫了一聲，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是我。”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顧葉的心才落了下去。

“嚇我一跳。”顧葉扒開傅雲鶴的手，深吸了一口氣，“你剛才有沒有聽見有人在叫？”

她的手一指隔壁的屋子：“是不是張大嫂？”

傅雲鶴攬著顧葉進了屋，將門輕輕合上：“放心，我剛去看過了，沒什麽事。有我們在這，他還不敢有什麽動作。你在回去睡會，再過一會，天就要亮了。”

剛聽到那樣驚悚的聲音，顧葉如何再睡得著，不過是閉著眼睛，卻再沒有睡意。這樣一直挨到天亮，她的眼底烏青一片，便出門洗漱去了。

剛一開門，便看見張嫂子在水井旁邊打水，聽見腳步聲，“咚”的一聲，竟將手上的水桶都摔在了地上。半桶水自水桶裏頭潑出來，打濕了她的繡花鞋。張嫂子嚇得動作一僵，低著頭去撿那只水桶，伸出去的手指都有些打顫。

顧葉見狀忙上前去幫忙，拿出幹布替張嫂子擦了擦裙子。張嫂子擡頭看見是顧葉，明顯松了一口氣，臉上浮出一個半幹不幹的笑容：“怎麽樣，大妹子，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睡得好，炕上又暖和又舒服。”顧葉站直身子，見張嫂子的眼睛腫著，問道，“大嫂你怎麽了，怎麽眼睛都紅了？”

張嫂子一楞，忙擡手去擦自己的眼睛，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剛剛用冷水洗了臉，可能是激到了眼睛，沒事。”

她重新打了一桶水，倒進盆裏頭，便聽見房裏張柱的喊聲。

張嫂子端盆的手便抖了起來，水都潑出去不少。

顧葉心裏隱隱有些不安，上前扶住張嫂子的胳膊，擔心道：“大嫂，你怎麽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沒……沒事。”張嫂子腳下踉蹌了一下，便對顧葉道，“我早飯都備好了，你和唐兄弟去竈臺上拿著吃吧。我就是夜裏頭沒睡好，精神有些不濟。”

顧葉見張嫂子已經快走到房門口了，也不好再跟著，只能點點頭，轉身鉆進了廚房裏。

一進廚房，傅雲鶴已經站在裏頭，手上抓著個咬了半塊的饅頭。

顧葉見狀一笑：“你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這就吃起來了。”

“你就不怕他在饅頭裏下毒？”顧葉湊近傅雲鶴，擰緊了眉頭，“我方才看見張大嫂言行舉止有些古怪，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她恐怕已經知道那個張柱不是她的丈夫了，要是我們前腳一走，她和孩子哪裏還有活路？”

傅雲鶴自屜籠裏頭拿了一只白花花的饅頭遞給顧葉：“放心吧，沒毒，我已經試過了。”

“這件事，我自會解決了再離開。”

顧葉撕了一塊饅頭塞進嘴裏，嘆了一口氣：“說到底，還是我們害了人家。若是我們不來這家借宿，他們也不會害了張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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