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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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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初陽再次轉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房間裏,娘親輕輕地靠在床柱子上,閉著眼,可那緊蹙的眉頭還有那緊緊握著自己手的手,都透露著娘親的擔憂。

李初陽眼眶酸澀,她昨天居然生出那樣的念頭。她要是沒了,她的爹娘怎麽辦?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許是感覺到李初陽醒來,李母忽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女兒眼眶泛紅地看著自己,當下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了。昨日女兒毫無預警地暈了過去,她跟老爺急忙找來大夫,本以為女兒是傷心所致,結果這一番把脈,大夫居然診出了喜脈。

這對他們老兩口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想問,可女兒還暈著,又剛剛被……

不問吧,看到大夫那「我都明白,縣太爺的,我絕對不說」的眼神,老兩口有苦不能言。

「初陽啊,你醒了。餓嗎?娘給你做吃的去。」李母忍著淚意,她不敢說什麽,怕女兒想不開。

李初陽將這些都看在眼裏,對著李母搖頭,她現在真的什麽都吃不下去。

李母轉過身,用帕子快速地擦了下眼淚,再轉頭,已是笑臉,只是那笑意看起來很勉強。出了這樣的事情,誰笑得起來?誰又有心思笑?

屋外的李父聞聲進來,看了眼淚眼漣漣的母女倆,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只要女兒的一句話,他就是傾家蕩產,也要將那個賀朝陽扳倒。州裏告不贏就去府裏,不行上京,天下還沒有說理的地方了?

「你去給女兒端一碗糖水來,我有話跟她說。」李父支開了老妻。

李母點點頭,帶著一屋子的人都下去了,只留下他們父女倆。

「爹……」李初陽輕輕地喚了一聲,只一夜之間,就感覺爹蒼老了不少,以前挺直的脊背都有點佝僂了。

李父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兒,心頭又痛又氣。再想起昨日賀朝陽說的話,他說自己的女兒要是品行好,又怎麽會輕易被他壞了名聲。

李父的眼神不由在自主地落在李初陽的腹部。

李初陽何等玲瓏心,順著爹的眼神,她已經猜到幾分,頓時滿臉的羞憤。

其實這些事情不該李父來說,但是李母本就是個性子柔弱的人,也不擅於處理這些事情。李父看著女兒道:「大夫說有了一個月的身孕,是賀朝陽的嗎?」李父開門見山直言。

李初陽點點頭。

「哼,我就知道是他的。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一定要去州府告狀!」李父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只震得桌上的茶壺都跳了起來,可見他是有多生氣。

李初陽看著一向內斂的爹爹生如此之大的氣,頓時又想哭,都是她不好,輕易相信人,又失了貞操。

「爹爹,都是女兒不好。」

李父就只有李初陽這麽一個女兒,見女兒委屈的樣子,實在不忍心責罵,最後只好道:「這個孩子不能要,你還年輕。」言下之意就是,不能為了這個孩子,耽誤了一輩子的幸福。

李初陽卻搖頭。

李父恨鐵不成鋼,「他姓賀的都說了那樣的話,你還要倒貼嗎?」李父氣急之下,言語不由得尖銳了點,再看到女兒泛紅的眼眶後,又很是自責。

「爹,我要這個孩子,不是還惦記他賀朝陽。自從他昨日說過那些話,我李初陽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他賀朝陽有任何瓜葛。我只是心疼我的孩子,他不該承受我所犯的錯。他是無辜的,我沒有任何權利結束他的生命。

爹,以後的日子誰知道呢,我跟賀朝陽的關系,這裏無人不知,以後怕是也沒人肯要我。還不如守著孩子,守著爹娘過一輩子。」李初陽看著李父,一字一句道。

李父一聽,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誰又能預知以後的事情?再說,他們的年紀都不小了,在別人都快做祖母的年紀才有了李初陽,所以他們才最明白孩子就是希望的道理。

「你可要想明白了。」李父也不舍得女兒。他曾想過,憑他的家產,找個倒插門的女婿不是難事。現在有了這個意外的孩子,又何嘗不是一場機緣。

父女倆說了會話,李母端著紅糖水進來後,一家三口又說了會話,老兩口才出了李初陽的房間。帶上門後,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濃濃的擔憂。

雖然女兒說得很是有道理,可要說她徹底對賀朝陽死了心,他們也是不信的。不過女兒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今後,他們老李家跟他賀朝陽老死不相往來,走路都要隔著三條街。

北城的人覺得很是奇怪,李家成衣鋪子的東家本來在這條弄子裏住得好好的,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這一家人就全部搬走了。到底搬哪去了,不太熟悉的表示不知道。熟悉的人知道,但不好意思,跟你不熟,無可奉告。

三年後,農歷五月初六,大吉,適宜婚嫁迎娶。

一大早,李初陽就打扮得幹凈、俐落,囑咐丫鬟幾句後,就準備出門,今天是她的好友潘娉婷出嫁的日子,她得早點過去幫忙。

忽然,一個嬌小的人影像是一頭小擰≠一樣沖了過來,抱著李初陽的腿,擡著小臉,睜著大眼眨巴眨巴地看著李初陽道:「娘親、娘親,你要快點回來哦,曦曦會想娘親的,一想娘親,曦曦就會哭的。」

看著一臉天真,但話裏盡是無賴的女兒李曦,李初陽寵溺地蹲下身,不客氣地捏了捏女兒的小鼻子,「知道啦,娘親一定早點回來看曦曦。那曦曦要在家乖乖的,聽外祖母、外祖父的話,還要聽秋姨的話,不然娘親也是會生氣的。」

小小的人兒被娘親這段話給繞暈了,不過,只要聽話就對了,「嗯,曦曦一定聽話。」說著,李曦對著李初陽的臉就啵了一聲,然後傻笑著跑開了。

李初陽笑了笑,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再次囑咐丫鬟幾句,這才拎著賀禮出了門。

再一次踏進東城,看著東城著幾年的發展,比之以前更出色了。

在和縣,東城住的,非富即貴。北城,大部分住的都是商人。南邊,讀書人多。而西城,則是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

這是三年來,李初陽第一次踏進東城。每次她去北城的鋪子,都是繞一個大圈。自從有了李曦後,李初陽減少了去鋪子裏的次數,再加上鋪子裏的掌櫃的是個老實本分的。李初陽每月來查一次帳,掌櫃的每個月匯報一次近況也就行。

李初陽將事業的中心移到了西城,西城雖然龍蛇混雜,但西城人口也是其他幾個城的總和。只要有人,就離不開衣食住行。所以李初陽在西城又開了一件成衣鋪子,走的是平民路線,衣服不貴,但品質好。所以兩年多下來,生意也好得很,有時候比北城那邊的進項還多。

潘娉婷要嫁的人是和縣首富何家大郎何永昌。李初陽跟何永昌也有生意上的來往,所以之前就跟潘娉婷說好了,她就不去潘家了,直接來何家看她。

潘娉婷似是想到了什麽,答應了。

李初陽一來到何家,就看到何永昌著一身大紅新郎服站在門口招呼著客人。何永昌大老遠就愛看見了李初陽,好一頓熱情的招呼,然後又舊事重提。就是之前受媳婦的委托,要給她這個好閨密找一個好人托付下半生的事。

李初陽還是老話,現在她不想考慮這些。再加上李曦的關系,更不想委屈了孩子。

何永昌不給李初陽再次找藉口,直接說他探過對方的口風了,哪想對方一聽是李初陽,直接點頭同意。李初陽的大名在他們和縣的商業圈子裏,也算是有些名號的。

看著一臉殷切的何永昌,李初陽一臉的無奈,見何永昌一副「你不答應,我就不走」的樣子,李初陽只得無奈同意,到時候會試著跟對方接觸一下,其他的,端看緣分了。

何永昌得到李初陽的答覆,覺得自己可以跟媳婦交代了,當下揮一揮衣袖,騎上白馬,帶著一群年輕才俊浩浩蕩蕩地去了潘家接親了。

李初陽一人無聊地待在那,有點後悔沒帶女兒來了,不然現在跟女兒說說話,也能打發時間啊。

好在何家和潘家離得不遠,一個時辰後,前面傳來「新娘子來啦」的喊聲。李初陽站起身正準備出去,猛地想到什麽,腳下一頓,又坐了下來。在一些人的眼裏,她是不祥的,所以不宜去前面見新娘子。之前何永昌提過一嘴,氣得潘娉婷差點跟他鬧起來。

李初陽倒也沒覺得又什麽不對的,反正她跟潘娉婷很熟了,知道彼此的心意就夠了。

前面大概很熱鬧,一波又一波的叫好聲、讚美聲。也對,他們兩人,何永昌是和縣首富,潘娉婷是潘縣丞的女兒,也算是一樁好姻緣了。

過了一炷香時間,有丫鬟過來通知李初陽,可以去前面坐著吃酒了,酒席馬上就開始了。

李初陽起身往前面走去,路過一個院子的時候,似乎看到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李初陽腳步一頓,心裏嘲諷了自己一句後,走了。

賀朝陽聽著身邊的表妹李曼曼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很是頭疼。這個表妹,自從年前住下後,就沒有要走的打算。他也知道爹娘的意思,可他現在真的不想成親。他不耐煩地轉頭,忽見正前面的垂花門前一抹翠綠的身影一閃而過,端的很是眼熟。

李曼曼沒有察覺到身邊人的走心,依舊一臉羨慕地道:「表哥,我好喜歡新娘子的衣服哦。我想穿。」說完一臉期待地看著賀朝陽,那表情,就差沒說「你快娶我」了。

賀朝陽假裝沒聽見,不說話的李曼曼還是挺好的,就是那一開口就一股子酸味的感覺,他很是不喜。

「朝陽,你在這裏啊,快走,去前面吃酒了,等下可要記得少灌我酒啊,我今晚還要洞房呢。」何永昌說完,對著賀朝陽挑眉。

賀朝陽給了他一拳,「你這是來跟我炫耀的?有媳婦了不起啊,只要我想,還愁沒媳婦?」賀朝陽卸下官架子,哥倆好地摟著何永昌的脖子威脅,「信不信今晚給你灌得不舉?嗯?」

「賀兄饒命,我再不敢了。」

「哼,這還差不多。」

兩人一路笑鬧著走在前面,後面的李曼曼一臉的憋屈。每次一說這個話題,表哥就這副樣子,哼,太討厭了啦。

以李初陽和潘娉婷的關系,座位當然排在前面。何永昌還是很貼心的,跟李初陽坐的這一桌,基本都是何永昌商場上的朋友,其中有幾個她也認識。大家見面,寒暄了幾句。

其中,就有何永昌說的那個不介意她帶孩子的趙亮。

趙亮能躋身和縣首富的圈子,家底也是頗豐厚的,只是他發妻走得早,還沒來得及給他留下一孩子,所以何永昌才去探趙亮的口風。

趙亮自然答應,他雖然喪妻,但家底豐厚,不是沒有人願意給他續弦,是他自己看不上。可李初陽就不同了,貌美、年輕、有本事。孩子嘛,他也聽說了關於那個孩子的事情,他從小就喜歡孩子,所以這些完全不是問題。

此刻見李初陽就坐在自己身邊,趙亮忍不住開始攀談,聊了幾句商業上的事情後,見她興致不大,就開始往日常生活瑣事上聊,尤其是小孩子。

不得不說,趙亮抓住了李初陽的弱點,孩子。一開始李初陽只是回答幾句,等聊到孩子後,李初陽的話明顯多了起來,臉上不自覺地洋溢著為人母的幸福。

賀朝陽被李曼曼挽著手,一走進正廳,就看到這一幕。當時心頭閃過的唯一想法就是,這個人笑起來很美,一種介於少女和少婦之間的成熟美。也不是他故意去看的,只是李初陽坐的那個位置,但凡走進門的人,一打眼,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她了。

只一眼,賀朝陽就覺得這身影異常的熟悉,這讓他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非常模糊的畫面,那人似乎在跟他道別,他看不清面容,只覺得那背影莫名的熟悉,也莫名的覺得心慌,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般。

賀朝陽不由得又細看,這時候那人側過臉跟身邊的人低語。看到那側臉,他越發覺得熟悉,這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不由得停下腳步駐足。

那人身著水藍色翠煙衫,同色系的百褶裙,身披薄煙紗,從背後看去,肩若削成,腰若約素。這種明明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的感覺糟糕透了。賀朝陽的眉頭微蹙,這種不被自己掌握的感覺端的是很不爽。

李曼曼循著賀朝陽的眼神看過去,一眼就看到李初陽跟別人相聊甚歡,再看賀朝陽微蹙的眉頭,李曼曼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樣射了過去。賀朝陽對李初陽的關註讓李曼曼的心頭不是滋味,憑什麽一個婦德敗壞的人可以坐在這裏?還被這麽多人環繞,以她為中心笑得這般開心?

「哼,果然是個婦德敗壞的商家女,不知羞恥。」李曼曼冒著酸水瞅了賀朝陽一眼,見他毫無反應,心頭又不愉快了。真想不明白那個女人哪裏比她好了?她可是官宦之女,是那拋頭露面的商家女能比的?

賀朝陽被李曼曼的這句話給拉回了神,「你認識?」

李曼曼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姑媽說表哥不小心失去一部分記憶,看來是真的,既然他不認識那個女人了,自己可不能說漏,「聽說過,一個風評相當不好的人。」

聞言,賀朝陽沒接話,他的眼睛在那一桌一掃而過,見那一桌只有她一個女子,眉頭下意識地蹙起,沒再說什麽,轉身往裏走去。

李曼曼得意地笑了下,跟上賀朝陽的腳步。只是在走路過李初陽他們那一桌的時候,李曼曼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機會難得,既然表哥已經不記得李初陽了,那她還懼怕什麽?當下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

只聽李曼曼哎呀一聲,整個人以一種投懷送抱的方式「摔」倒在賀朝陽的身上。本來相互聊天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了目光。

眾人不由得往這邊看來,見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立刻開起了善意的玩笑。

李曼曼趴在賀朝陽的懷裏,聽到眾人的話,心頭美滋滋的。她這麽做,就是想讓李初陽看到,這個男人現在是她的了。

賀朝陽不防李曼曼會忽然摔倒,只感覺有人影向自己壓過來,下意識地雙手伸過去接,將李曼曼抱了個滿懷。

被接住的李曼曼立刻雙手抱著賀朝陽的腰,一邊委屈地道:「表哥,有人推我,我腳扭到了。」

賀朝陽聞言,立刻低頭檢查她是否有扭傷。在外人眼裏,甚是親密。

李初陽坐在那不動聲色,冷漠地看著身邊這一對男女,人還是那個熟悉的人,只是他懷裏的佳人,早已經不是她了。眼裏閃過一絲落寞,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賀朝陽低頭看了李曼曼一眼,立刻將她扶正,「沒太大問題,誰會推你啊,是不是不小心踩到裙擺了?」

李曼曼就勢站好,但手立刻挽著他的手臂,眼睛則看著李初陽,「我、我真的感覺忽然有人推了我一下。」說著話,眼神卻看著李初陽,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她在說李初陽推的她。

賀朝陽順著李曼曼的目光看過去,恰好看到李初陽眼裏一閃而過的那一抹厭惡。厭惡?她為什麽厭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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