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天宮。

江瑜府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黑色鬥篷從頭裹到腳跟，趁著夜深人靜來敲了他的門。江瑜此時已經睡下，很不情願地穿了衣服起身，點燃一盞昏暗的油燈。

“誰啊？”江瑜打開門，提起油燈照了照，誰知那人直接就吹滅了燈，江瑜一點也沒看清楚是誰。

“是我。”那人聲音低沈，一把抓住他的手將他拽入屋中，“別點燈，我不想別人知道我來過。”

那聲音十分耳熟，江瑜想了許久才想起來，這正是那位尹蘇戰神的聲音。平日裏也不熟，他來找自己做什麽？

尹蘇直接坐下，摘下頭上的鬥篷，只有外面的光線撒進來才能依稀看到他的輪廓，“我來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與你商議。”

江瑜放下油燈，笑得意味不明，“有什麽事是尹戰神解決不了的，還要我這個假神仙幫忙？”

尹蘇冷冷盯著他，直接道明他的來意：“明日宴會，我要你想辦法留下小夢。”

“你不希望他參加？”

“我想你應該明白，明天的宴會代表什麽。小夢現在什麽都不知道，我怕他被仇恨蒙蔽，毀了他下半生的幸福。”

江瑜聽完笑了起來，“尹戰神不希望他去參加，可是你自己想娶公主？”

尹蘇義正言辭：“不管誰娶公主，都絕不能是小夢！”

“戰神此言差矣。”江瑜抽出扇子，搖晃著坐到他對面，“我倒覺得這晏梁公主，小夢是非娶不可。”

“你什麽意思？”尹蘇一下子就冷了面色，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戰神先別動氣，聽我說完。”江瑜用扇子輕輕敲著桌沿，不急不躁，“依晏梁這不罷休的性子，小夢若不娶了她，只怕她會因愛生恨，非得毀了他不可。再者，小夢只有娶了公主，才會是天家的人，天帝才會完全對他消除戒心。”

“難道晏梁可以一手遮天嗎？”尹蘇不自覺就提高了聲音，每個字都咬得特別重，“到時候我帶著小夢遠離天宮，我不信她還能做什麽！”

江瑜搖晃著手中的扇子，慢慢悠悠道：“戰神可別忘了，你與小夢還有著血海深仇，他未必會聽你的。”

尹蘇緊蹙眉頭，無法疏解，“你是知道的，那件事並非我的過錯。”

“我知道有何用？”

“我會找個時間跟他解釋清楚。”

“不可以。”江瑜立即搖了頭，頓時嚴肅起來，“你要怎麽跟他解釋？跟他說要他們死的人，其實是天帝，你不過是被選中的幫手？還是跟他說，他的覆仇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笑話？”

尹蘇咬緊牙根，整個面部都緊繃起來，“為什麽不可以？”

“他的仇人是你，尚且還能去爭一爭，倘若換成了天帝，他自知平反無望，勢必會走向極端。”江瑜嘆息著，搖晃著扇子，“到那時，他以卵擊石，哪還有活路。”

“那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我永遠也洗不幹凈？”

“這是自然。這個罪，你得一直替天帝背著，除非你想小夢死。”

尹蘇握緊了拳，用力捶在桌面上，藏在鬥篷下的面色已是鐵青，“當初天帝找到我，我只想著由我來做這件事，小夢才會有活路，卻萬萬沒想到會造成今天這種局面。”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可是他怎麽能娶殺父仇人的女兒？”尹蘇咬定這件事，又擡頭盯著江瑜，“師父在天有靈，必定不會安息。”

“不然呢？”江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用手托著下巴，總帶著看穿人心的不懷好意，“和晏梁在一起，雖茍且偷生，卻能為祈家留下血脈。和你在一起，只怕祈戰神得從陰曹地府裏跳出來。”

尹蘇一下子變了臉色，“你什麽意思？”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江瑜嘴邊的笑容冷了下去，目光冷冽地看著他，“小夢不是你可以染指的人，就算他沒有娶晏梁，你，也絕不可能。”

他的心思，就這樣被江瑜血淋淋地剖了出來。尹蘇猛然站了起來，一時間感覺眼前天昏地暗，唯有齒間緊咬著他的名字：“江瑜！”

“所以，我倒覺得他娶晏梁沒有什麽不好。”江瑜笑，“至少晏梁的權勢大於你，可以絕了你的歪心思。”

“我不允許！”尹蘇目光冷冽，一掌劈碎桌子，“當年那件事，你們都知情，憑什麽壞人由我來做？”

“這是你的命。”江瑜一口咬定：“你為了保住小夢，勢必要做這個壞人。你最不該的，是對他生了不該生的心思。”

“夠了！這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尹蘇厲聲打斷他的話，拂袖而去。

“還要提醒你一句。”江瑜叫住了他，“小夢如今無一牽掛，倘若不是仇恨拖著他，這仙界怕是留不住他了。你若還想讓他留在仙界，就只有背負著他對你的仇恨，讓他心甘情願留下來。”

憑什麽，要如此不公平。

他只是想保護小夢，為什麽要讓他恨自己？

尹蘇惱怒地一拳捶在門框上，將門框生生捶開了一條口子。

天色微亮，還帶著霧氣。

柳無言打開房門，正準備出去，卻發現門口坐了一個人。他穿著深色的衣袍已經微潤，懷中抱著一把劍，挺直著背脊坐在他家門口，如一尊鐵鑄的守護神。

“祈夢之，你這是做什麽？”

他的聲音驚醒了祈夢之。他擡起頭，臉色有些蒼白，雙眸冰冷地望著他，聲音微微暗啞，“你現在有空嗎？”

柳無言略微詫異，但還是把門口讓了出來，“有事進來再說。”

祈夢之微微動了一下腿，坐得太久使得他身體有些僵硬。他站起來將赤焰劍背在身後，緩慢地扶著門框進屋。

“喝口酒暖暖。”柳無言給他倒了一杯酒，遞到他手邊，“你在外面坐多久了？有事敲門便是，無需多禮。”

“也不是很急，怕打擾到你。”

“是何事？”

祈夢之捏住手中的酒杯，動作微頓，長長的睫毛在他眼底落下一片郁青色，“我想請你幫我算個卦，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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