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兀瓴傷好得差不多，禾錦一行人便收拾收拾準備離開。

祈夢之自然不理會這些事情，江瑜最多也就在外面看個熱鬧，兀瓴重傷剛愈，金桐除了吃什麽都不會。最後也就剩下一個靳褚，望著將要整理的東西，無語凝噎。

禾錦笑瞇瞇地拍拍他的肩膀，“房間走之前要覆原，否則老爺子他們搬回來不好交代，你好好想想我們來之前是什麽模樣。”

靳褚：“……”

禾錦離開房間，往院子裏看了下沒看到餘子書，估摸著他應該一個人去了後院，便隨即跟了過去。

後院很小，堆放一些雜物，不太幹凈。

餘子書一身白衣佇立在墻下，擡頭望著墻外面，周身氣息安寧祥和，仿佛已經融入了這個孤寂的院子。

禾錦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本來想從他身後看看他到底在看什麽。誰知餘子書正好回頭，兩人的鼻尖都差點觸碰到一起。

餘子書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目光逐漸柔和下來，“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禾錦如是笑道，她很想伸手去觸摸一下他削薄的唇，可終究還是忍住了，“你最近總一個人發呆，是有什麽心事。”

“算是吧。”

“是何心事？”禾錦靠過去，側頭望著他，“我能幫你分擔嗎。”

“一些小事罷了。”餘子書垂下眼瞼，整個人都顯得漫不經心，“我只是想到天帝的旨意，有些憂慮。兩位師父加上柳無言，很有可能會殺死魔子。”

禾錦並不覺得有何不妥，“這不是好事嗎？省得我們動手。”

餘子書被她的回答鎮住了，側頭看向她，“魔子身上也有‘蛞’，殺死它等同於放出了黑狗之力，勢必會生靈塗炭。”

禾錦並不認同他的話，微微搖頭，“黑狗不代表生靈塗炭，何況若是我得了黑狗之力，只會用它來奪回魔宮，不會用它殘害無辜之人。”

“平白得到的力量，你不一定受得住，即使能受住也不一定能控制。”

禾錦笑，“你覺得我會入魔？可我本來就是魔。”

“你雖借魔胎重生，可你本質還是神，跟魔宮那些人都不一樣，若你真的得到那股力量，也許真的會入魔。”

禾錦定定地看了他許久，眼中的笑意已經盡數隱去。她用這種目光盯著一個人的時候，不管是誰都會感覺到膽寒。

“也許吧。”她如是道。

她並沒有認同餘子書的說法，只是不願與他爭論，徒添爭吵。

餘子書望著她的側臉，睫毛薄如蟬翼，美得像一幅畫，“小錦。”

禾錦有些吃驚地回頭，頭一次聽到他這樣叫自己，很是意外。

“答應我不要去爭，不要讓黑狗現世。”

他頭一次這麽親昵地叫自己，也不過是為了這天下蒼生。

“若是他們跟我爭呢。”

“我和靳褚會保護你。”

禾錦斂下眼瞼，沈默了很久很久，“可我也想保護你們，我想和你們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強大到可以打破神魔不能通婚的禁制。”

餘子書輕輕撫摸著她的臉，“我不要這些虛的東西，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夠了。”

“可是神殿不會放過我們，天也不會放過我們。”禾錦下意識將手拽緊，牙根也咬得發痛，“要躲躲藏藏一輩子嗎？無名無分一輩子嗎？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都要偷偷摸摸，就連孩子也不能有，拜堂成親都能引下天罰。”

“對我來說，這些都可以沒有。”餘子書仍舊平淡如水，仿佛什麽也無法讓他動容，“只有你不可以。”

握緊的手，微微松開，她的掌心都被尖銳的指甲刺得發痛。

“子書，再大的力量我的身體也受得住，至於入魔，這說法本就可笑。”禾錦低垂著視線，不再看他，“我本就是魔，和白梨有天差地別，即使獲得黑狗之力後還是這個模樣，你是否將我想得太善良。”

餘子書竟是無法反駁她的話，久久沈默。

“我去看看靳褚收拾得怎麽樣。”

禾錦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可她在院子門口，正好碰到了靳褚。他楞怔地看著她，方才的談話想必他也聽了不少。

“收拾完了嗎？”

靳褚先是搖頭，又趕緊點頭。

“那就走吧。”她從他身側直直跨過去。

她帶起的風都有幾分涼薄，讓靳褚覺得她真的會隨這陣風去了，下意識地將她拽住，“我收拾了一半，想問你路上要不要給金桐帶點吃食，就過來了。”

禾錦沒有回話，他又連忙道：“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只是想說，無論你做什麽決定，刀山火海我都會隨你去。”

“嗯。”她點頭離去，看似冷漠卻輕輕勾起了嘴角，只不過靳褚沒看到罷了。

他回頭朝餘子書看過去，頭一次見他神情如此凝重，任由風吹起他的頭發，仍舊不動如山。

餘子書看了他許久才開口：“你太縱容她了。”

“我願意縱容她。”

“你到底在怕什麽。”

靳褚似乎被他戳中了要害，突然身體就僵硬住了，“我有什麽好怕的。”

餘子書看著他，什麽也不說就仿佛看穿了他的一切。

靳褚有些不能呼吸，下意識去反駁：“我只是想寵著她，讓她去做她喜歡的事情，和其他無關。”

“無條件地讚同她，就是寵著她嗎？”餘子書反問，目光又冷冽了幾分，“你只是希望她永遠也不會變成白梨，想讓她一輩子做禾錦罷了。”

“那你呢？”靳褚瞬間失態，咄咄逼人，“你不讓她去爭，只是怕她做一輩子的禾錦，變不成白梨！你希望她想起你和你雙宿雙飛，從來沒想過要接受我！”

餘子書合上眼瞼，嗓音清冷，“你錯了，靳褚。無論她是禾錦還是白梨，她最愛的人始終是我，我不需要去算計這些。”

“那又怎樣？”靳褚一拳砸在墻上，銀發晃動間露出他兇狠的雙目，“那又怎樣！”

“你在害怕。”餘子書一語中的，“承認吧，你既害怕她變回白梨，也害怕禾錦有一天會不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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