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桐終於睡醒了，從餘子書腰間的瓶子裏爬出來，身體也是越長越胖，圓滾滾的一團“骨碌碌”掉到地上。

它剛孵化的時候只有小黃雞那麽大，塞懷裏都放得下。後來見什麽吃什麽，長得實在太胖不好拿，餘子書只好拿了小瓶子把它變小裝進去。

晚上它就在裏邊睡覺，白天就到處找吃的，經常跑得沒影，嘴饞得不像話。

“我帶你去吃好吃的。”禾錦伸手把金桐提起來，一只手都抓不住，得兩只手捧，“你怎麽又長胖了。”

金桐在她手上蹦蹦跳跳，沒幾下就蹦累了，坐在她手心裏休息。

不服胖不行啊。

禾錦帶著金桐進屋，桌子上有團子送來的桂花糕，她昨天嘗了一塊還不錯。想著金桐睡覺去了，就留到它醒來再吃。

金桐一見吃的果然眼睛都亮了，撲騰著翅膀又沒飛多遠，連桌子都沒飛得上去，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禾錦被它逗樂了，撿起來扔桌子上，“慢慢吃，都是你的。”

金桐歡快地跑過去，踩在桂花糕上啄，“突突突”幾下，桂花糕就被啄得千瘡百孔，吃到高興時還時不時撲騰一下小翅膀。

靳褚靠著窗戶望進來，打趣道：“這不死鳥莫非是個贗品，沒有金羽毛就算了，竟然連飛都不會。”

禾錦坐下，“它還小。”

“你從仙界將它帶回來，也養了這麽久了，你說她羽化之後會不會認你做主人。”

禾錦倒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也不難回答，“她有她該去的地方，不是我這裏。”

餘子書的視線輕輕落在她身上，百轉千回，也只能在心裏嘆息。就連金桐都快回來了，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靳褚也覺得她說的在理，微微沈思，“你說臻胤為何都沒動靜，是真的全忘了，還是不打算跟我們計較了。”

禾錦陷入沈默當中，伸手輕輕撫摸著凜冬的翅膀，“等它羽化我便送她回去，親自跟臻胤道歉。”

靳褚一下子就急了，“不行，這太危險了。臻胤這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你回去跟送死有什麽區別？”

“如果他真的忘了小桐，我將金桐送回去又何嘗不是送她去死。”禾錦收回手指，轉過視線看向靳褚，“鉍玥絕對不會放過她，她已經殺過小桐一次了，臻胤若不護她，我會將她帶走。”

“那就幹脆不送回去了，我們養著她。”

“這裏，終究不是她該呆的地方。”禾錦起身，緩緩踱步，“她的心和身體都屬於神殿，就算死去很多次，她也終究會回到她該回的地方。”

金桐停了下來，似乎是聽懂了她的話，側頭望著她，撲扇著翅膀。

餘子書的心窩隨著她的話一點點地疼痛了起來，他怕失態，隨即轉身離開他們的視線，獨自呆在角落裏。

金桐會回到她該回的地方。

那你呢，白梨？

他靠著冰冷的墻面喘息，呼吸漸漸都跟不上來，有一瞬間的窒息。

靳褚神經大條，並沒有註意到餘子書何時離去，還趴在窗戶口跟禾錦說話，“反正你也挺喜歡小桐，不妨就將她留下來，雖然吃的是多了點，還不至於吃窮。”

禾錦微微搖頭，垂下視線望著金桐，“小桐是小桐，金桐是金桐，她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不可混為一談。”

“怎麽會不一樣，覆活之後她們會擁有彼此的記憶，不會有差別。”

“小桐只是一只癡癡傻傻的白烏鴉，不需要背負命運，每天只要過得開開心心就可以。金桐是神殿的不死鳥，她背負著守護神殿的使命，還和臻胤有著很深的羈絆，早已經不是皎月宮的小桐了。”她說這話時，總有那麽幾分遺憾。

靳褚失落地垂下頭，“小桐在的時候我應當對她好一些，就這麽突然不在了，好猝不及防。”

禾錦點點頭，讚同他說的話，“該珍惜的人沒有去珍惜，總會留遺憾。”

“吱——”。

江瑜推開門出來，總算睡醒了。

他伸了伸手臂，當真是睡得無比愜意，一邊打哈欠，一邊望著樹上的祈夢之，“我說小夢，你怎麽還在睡，跟會上樹的豬一樣。”

祈夢之睜開眼睛，冷冷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閉上。

就在靳褚回頭看熱鬧的時候，禾錦便出了房間。她朝著餘子書的方向走過去，轉個彎便瞧見了他。

他靠著墻壁，不知道在看什麽，就連禾錦來了都沒怎麽回過神。

“怎麽了？”禾錦詢問。

餘子書連忙收回視線，淡淡笑了一下，“沒什麽。”

“剛才還在談論金桐的時候，你就不在了。”禾錦往前幾步走到他跟前，摸了摸他的額頭，出了些冷汗，“可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他笑著握住她的手，好像真的什麽事也沒有，“你怎麽過來了？”

“過來看看你，心裏總有些不放心。”

當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餘子書嘆息著將她抱入懷中，很用力，有那麽幾分失態，“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我既希望你變回白梨，可又不希望你是白梨。”

“為什麽？”

“你變回白梨，才會有前世的記憶，這是我唯一勝過靳褚的地方。可你變回白梨之後，你和靳褚才是天生一對，我連和你生下神子的機會都沒有，這是我永遠不可能贏過他的地方。”餘子書將頭埋入她的脖間，深深呼吸一口氣，“怎麽辦，我到底該怎麽辦。”

“子書……”禾錦略微有些遲疑，“為什麽，你會這麽介意靳褚的存在？”

“因為他是我此生的宿敵。”餘子書低低笑了幾聲，很低很低，“就算再不願承認，我心裏，終究是羨慕他的，很羨慕很羨慕……”

“羨慕他什麽？”

“我羨慕他，一出生便是正統的神，擁有不死之身。在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時才有能力去保護她，而不是像我這樣悔恨終生。”

也不用，終日活在會消失的恐懼當中。

禾錦聽完他的話笑了起來，堪比三月春風艷麗，絢爛如陽，“子書，你每天想這麽多不會累嗎？只要在一起每天都高高興興，其他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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