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草的香味攪得人心煩意亂，禾錦只覺得頭痛欲裂，用力揉了太陽穴兩下。

“怎麽了？”風綾停下，伸手去探她的額頭，“是不是累了。”

禾錦輕輕搖頭，“不是，只是被他們吵得胸悶。”

風綾瞇起狹長的眼睛，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眼底總有艷艷之色，“靳褚胡鬧也就算了，就連餘子書也跟著胡鬧。”

禾錦揉著額頭，百思不得其解，“子書一向穩重，今日這是怎麽了？”

風綾輕笑了一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再沈著冷靜的人，把最害怕發生的事情擺在他面前，誰也冷靜不下來。

“罷了罷了，冷落他們兩天總會恢覆正常……”禾錦揮揮衣袖，語氣一如既往地無奈，總有幾分寵溺在裏邊。

風綾卻被她的話怔住了。

只有十分親昵了解的人才會讓禾錦說出這番話，看來他確實是小看餘子書和靳褚在她心裏的地位了。

事情比想象中的棘手，也比想象中的更有挑戰性。

“錦兒，你還會跟他們走嗎？”

禾錦回答得風輕雲淡：“等氣消了總會跟他們和好，自然也就走了。”

果然還是……向著他們呢。

風綾扶著她緩緩往前，每一步都有他該思索的事情。慢慢走來，細細思考，“你知道的，倘若你真要走，我也攔不住你，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嗎？”

她輕輕點頭，“想清楚了。”

當真是沒有半分猶豫。風綾嘴角的笑意也淡了去，不知為何竟覺得這宮中的繁花似錦有些淒涼，“神魔不能通婚，更不可能有子嗣，否則天誅地滅、六界不容。你又何必為了他們置自己於萬劫不覆之地？”

禾錦停了下來，錚錚傲骨屹立不倒，“他們為我做的，又何嘗不是天誅地滅、六界不容之事？”

風綾最聽不得這些，這會讓他覺得他錯過禾錦，只是因為他把時間都用在了皇權之上，所以比之餘子書和靳褚總是差一點。

永遠差一點。

除非沒了這兩個人。

風綾擡起了眼瞼，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漾開一抹笑意，如花綻放，“如果非要在一起，你大可用妖後的身份來掩飾。等你做回魔尊，擁有絕對的權勢，不管是要餘子書還是靳褚都不是難事。”

禾錦聽罷，什麽也沒有說。

風綾趁熱打鐵：“況且，你需要一個孩子，來維持你的魔尊之位。我是蛟王後代，血統純正，可以給你一個足以繼承王位的子嗣。”

她嘆息一聲，“風綾，你何苦何願？”

風綾似是一點也不在意，“我也需要一個血統純正的子嗣來鞏固我的地位，就當是相互利用罷了。”

“你是拿真心真意來做交易。”禾錦知道自己必須狠下心，不能優柔寡斷，“可我不是。”

風綾輕輕閉上眼睛，掩去所有情緒之後，再緩緩睜開，“不是就不是，我都沒有怕，你怕什麽？還是說你心裏其實有我，舍不得我受傷。我是妖，你是魔，別學仙神瞻前顧後的性子，就用我們妖魔爽快的方式來決定這件事情。”

禾錦想說些什麽，可無話可說。

“你現在的地位岌岌可危，倘若在此時和我分開，對你十分不利。況且我與你不和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妖界，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看我笑話，我們只有在此時抱緊彼此，才能渡過難關。”

風綾之言，並不是沒有道理。

禾錦細細想來，還真想不到拒絕他的理由。倘若真的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禾錦二話不說便會答應，可這很明顯就不是。

不管風綾是真的放下也好，想用這種方式捆住她也罷，有些底線，不去觸及最好。

“我會離開妖界，流言蜚語自然會消散，長老們也不會懷疑於你，你的地位不會受到動搖。而魔界那邊，我有足夠的信心去爭奪，不需要靠妖界來鞏固地位。”

風綾眼神都涼了下來，呼吸一口氣胸口都是痛的，“你這是……要與我劃清界限了嗎？”

“我只是在幫你。”禾錦回頭，神情平靜而安寧，“一開始總會很痛，可是時間久了，再痛的傷疤也會愈合。”

她的話來得猝不及防，讓風綾毫無準備。他才剛剛開始去爭去奪，她卻一句話就將他否定，“你又怎知我一定會愈合？”

“你我年歲相當，也不過才幾千歲。我和你經歷的東西都太少，總要撞得痛了才會回頭。你現在痛徹心扉，等過個幾千幾萬年總會淡忘，你還有那麽長的路要走，還要做整個妖界的王，統領妖界繁榮昌盛。”她伸手正好摸索到他的臉，撫摸著他的眉眼，在心裏留下淡淡的眷念，“你會忘記我的。”

風綾望著她，久久不語。他忽然捂住她的手，緊緊貼在自己臉上，掌心冰涼，“那你怎麽不讓餘子書、靳褚也忘了你？因為他們陪伴在你身邊的時候更多嗎？”

“說是陪伴，倒不如說是生死與共。”禾錦往前兩步，輕輕抵在他胸口，用另一只手撫上他的心窩，“有些情意比天高、比海深，哪怕知道會萬劫不覆，會刀山火海，仍然願意義無反顧。風綾，你在我心裏比很多人都重要，可就是差了一點。”

風綾顫聲笑道：“差了一點什麽？”

差一點安全感。

靳褚可以為她腥風血雨。

子書可以為她魂飛魄散。

只有這種強烈到心窩都疼的情意，才能讓她在被最親的人背叛之後，感覺到一點點溫暖，想要去抓住他們。

當年泓淵入魔，風綾與祈夢之為她不顧生死之時，她曾經感受到過一次。可隨著餘子書覆活靳褚的真相浮現，沖淡了這一點感覺之後，就再也沒有那般強烈過。

風綾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可也猜得差不多。

他知道他的劣勢在哪裏。

論陪伴，他比不過靳褚；論付出，他比不過餘子書；甚至論親近，他也不如凜冬。

他在禾錦的心裏，不過是個交易的對象、名義上的夫君、兒時的玩伴罷了。

就算能贏得所有人，他也不在禾錦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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