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淵進房的時候，禾錦已經睡下了。

她折騰了一天累極，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桌上的嫁衣首飾一概沒有收拾。

泓淵輕手輕腳地幫她收拾，觸摸到那順滑的面料，精致的鳳凰，總生出錐心的刺痛，難以接受。

他的主子終於要成親了，嫁的也是一個和她一樣風華絕代的人物，這是一場萬眾矚目的婚事，所有人都在祝賀她，他也應該祝福她，可是他不想。

光是想想她以後會和別人在一起，都會受不了，更不用說她真的嫁人了。

泓淵來到她床邊，虔誠地跪在她身側，精致小巧的五官總帶著怯意，只敢在此時偷偷看她的絕世容顏。平日裏擡一下頭，都會害怕被她發現自己的異常，絕不敢這麽仔細地看著她。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觸碰她的面頰，卸去妝容的皮膚帶著小孩子一般稚嫩的手感，她還這麽年輕，卻要承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就要承受的東西。

泓淵微微啟唇，吐出一個他平日裏想都不敢想的名字：“禾錦……”

禾錦沒有醒，睡得很熟，她難得沒有頭疼才能睡得這般安穩，這三百多年都很難見她如此平靜的睡容。

泓淵忍不住一再靠近，想伸手去觸碰她眉心的高潔時，突然一道聲音響了起來：“你想得到她嗎？”

幽暗的聲音仿佛是從地獄中傳出來，如鬼如魅，帶著蠱惑人心的聲調，緩慢而冗長。

泓淵嚇得血色頓失，跌坐在地上，害怕地往四周看去，不知道是什麽人藏在這屋裏。

“我就在你眼前，我是一縷殘魂附著在她身上，我為她轉化源源不斷的靈力，她為我提供七情六欲供我修煉。”聲音來自禾錦丹田，發出很弱的光芒，“我本是一樽魔鼎幻化而來，可以為她提供力量，也可以為你提供力量，只要你將我從她身體裏帶出去……”

泓淵蹙起眉頭，似乎在沈思！

“說話吧，我知道你可以說話。你裝啞巴不過是為了搏得她憐憫，我知道你們之間發生的一切，你愛她，那你想不想得到她？我可以給你力量，讓你變得很強很強……”

泓淵反射性地搖頭，艱難地開口：“你……為什麽要附著在她身上？”

“因為我太虛弱了，我需要力量。我附著在她身上，影響她的七情六欲，讓她痛苦，就是為了讓她產生源源不斷的負面情緒滋養我的魂魄，這三百年你可曾見過她展顏？”

原來如此，難怪禾錦回來之後就變得喜怒無常，十分情緒化，只要一想到某些事就會頭疼，原來是他在吸食她的情緒。

“你要怎樣才能離開她？”

“我太虛弱了，還需要更多情緒來滋養我，必須要找到新的寄主才能離開她。而你，就是不錯的選擇，如果你願意幫她，也願意讓我幫你，就把手伸過來……”

泓淵遲疑著伸出手，“你真的會離開她？”

“我當然會離開她，只是我一旦離開她，就無法再影響她的情緒，她很快就會去找餘子書和靳褚，也很快就會和他們在一起，這是你所希望的嗎？”

泓淵用力搖頭，“但是我不想讓你再繼續傷害她。”

“當然，我會離開她。乖孩子，靠近一點，讓我依附在你身上，你的嫉妒和恐懼都是滋養我最好的原料，我會恢覆地很快，為你提供的力量也會很多，相信我，過不了多久你就有資格站在她身邊。”

“你可以讓我變強？”

“是的，很強很強，比他們所有人都強，我是一樽爐鼎，我知道如何轉化修為，只要我存在一天，就可以幫你吸取無窮無盡的力量，乖孩子，把手伸過來，我知道你已經認同我了。”

“我……”泓淵還有些遲疑，“你離開之後就不會再傷害她了嗎？”

“當然，你愛她，我會幫你保護她。等你變強可以站在她身邊的時候，你也可以保護她，想一想她那時會用怎樣的目光註視著你，那時候你還怕失去她嗎？”

泓淵沈默不語，手指捏緊在一起。

“乖孩子，相信我，把手伸過來。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她嫁給風綾，你知道她為什麽要嫁給風綾嗎？因為風綾強大，可以給她鋼鐵一樣的庇護，所以她選擇了風綾……”

“不要說了！”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太弱了，她才會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如果他可以和風綾一樣強大，她此時要嫁的人就會是自己，這身嫁衣也是為自己而穿上的……

他喉嚨微微哽咽，伸手撫摸著她的頭發，“禾錦，你什麽時候才會多看我一眼……”

“乖孩子，把手伸過來。”丹田發出淺淺的光芒，微微閃爍著，用極致誘惑的聲音蠱惑著他，“等你變強，就不會再有人跟你搶她……”

泓淵遲疑著伸手，覆上她的丹田，一股黑煙順著他的手指，進入他的身體，似乎還發出了滿足的聲音，逐漸在他丹田中匯聚。

第一次承受這種殘魂，泓淵的身體虛弱得不行，雙腿發軟，連手指都無法捏緊，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響聲驚動了禾錦，她蹙著眉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他面色發白地守在床邊，起身詢問他：“泓淵，你是不是生病了？”

“乖孩子，她聽不到我的聲音，找個借口離開這裏。”

泓淵連忙搖頭，做了虧心事一般不敢看她的眼睛，胡亂比劃著：我有些不舒服，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快回去歇著吧，把事情都交給下人做。”

泓淵點頭，急急忙忙地離開，如此舉動倒是讓禾錦覺得奇怪。

他一出房門，就扶住圍墻，渾身虛軟無力，額頭都溢出了細細的汗水。

“你的身體還承受不了我的力量，需要找個東西為你補充能量。”

“什麽東西？”

“乖孩子，看到那只鳥兒了嗎？讓它到你手心裏來。”

泓淵本就是鳥類幻化而來，一兩句鳥語難不倒他，他微微勾勾手指頭鳥兒就飛到他手心裏。

“抓緊它。”

泓淵依言將它握緊，一道很淡很淡的煙霧在她手心升起，吸取源源不斷的力量到他身體裏，等他再松開的時候，鳥兒已經沒了飛起來的力氣，軟綿綿地癱軟在他手心裏。

“你說的力量，就是吸取別人的力量？”泓淵大驚失色，他將鳥兒捧在懷中，快步離開，“我不認同你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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