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總是失眠，白天只能靠咖啡來提神。

我只喝黑咖啡，這個習慣是從讀書時養成。

如今已不必考試，喝咖啡的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也許是同事欺生，第一天工作就很繁忙，肩膀酸痛，眼睛幾乎要看不清東西。

我坐在新辦公桌前，打了第一個哈欠。

習慣性的伸出手去，才發現手邊並沒有咖啡。雖然公司有飲水機和一次性水杯，但沒有咖啡機。

並且，我對那種可憐的紙制的一次性水杯沒有半點好感。

午休時我在樓下便利店買了掛耳咖啡和一個白色的陶瓷杯。

沖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放在面前。

工業感濃重的咖啡香裏，只有暫時封閉嗅覺，暫時封閉知覺。

一只手蓋在了我的杯子上，並拿起了它。

我擡起頭看到一張笑臉，內雙的桃花眼笑的很好看。

我卻沒來由的討厭這張臉。

我冷漠的奪回杯子，倒掉咖啡並重新洗了杯子。

我不想多說話。

笑容消失了，桃花眼下面的臥蠶也消失了。

他尷尬的就像一位初學者的雕刻作品，僵了一會，扭頭走了。

下午開會，我沒有資格參加。

我咬著手指甲發呆，一點都不想工作。

我想燁。他會在做什麽呢？他還不知道我跳槽了呢。

或許他正在往我從前的公司打電話，或許同事會告訴他我已經跳槽了，或許他又會皺眉頭……

算了，不會的，他哪會在工作時間打電話給我呢。

辦公室的座機響了。

那一刻首先沖進腦子裏的是燁，我搖搖頭，苦笑一下，把這個念頭趕走。

“餵，您好。”

“呵呵，梔子啊。”

“嗯，桐？怎麽是你？”

桐總會給我這樣小小的驚喜。

桐是我從幼兒園過來的死黨，這麽些年，我們是最鐵的兄弟。

每次我醉酒都是他背我回家。偶爾他跟別人打架，我也會插上幾腳，最後便是一同受處分。

他打架幾乎從來不輸，因此常常成為派出所的常客。

他身上唯一的傷，是後背上一條長長的刀疤。

那是一次替我打架時被砍的。

掛斷電話，我又發起了呆。

一只大手拍在我桌子上。我被嚇了一跳，擡頭看，原來是桃花眼。

他鐵青著臉，“第一天上班就偷懶！小心點！”

我對他的背影豎起了中指。

“沈總留步！”老板喊著追上了他。

“您的東西忘拿了。”老板殷勤又周到的遞上印有公司logo的禮品袋，並把他一直送出了公司大門外。

我的第一感覺是要餓肚子了，因為被炒魷魚，就只能餓肚子了。

旁邊的同事小聲告訴我，那是我們公司的金主。

沈坤。

終於熬到下班時間，我逃命似的奔出公司。

桐拈著一只玫瑰，在路邊向我揮手。

“小姐，載你回家，可否賞臉？”

“拜托，就你這破車……”我踢了踢他的單車，“連摩拜都不如。”

“那就散步好了，陽光明媚，空氣清新，走進餐廳……嘿嘿。”

“臭小子，又來蹭飯！”我敲他的頭。

桐笑，“誰叫你換了新工作呢？”

桐現在還沒有固定收入，只靠寫點文章掙稿費，有時還得靠我接濟。

每次想幫他找工作，他都擺擺手說：“就我這樣，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有，能幹嗎呀！再說了，自由撰稿人多自由啊。”

桐費力的蹬著車，“梔子，你又胖了。好——沈——啊。哎喲，哎喲……”

“去死！”我狠錘他後背，又竊笑。

一輛豪車擦身而過。

“靠！看著點人啊！”桐大罵。

“開賓利就了不起啊？”桐依舊喋喋不休的罵著。

我卻瞟見了車窗裏沈坤的身影。

一向愚鈍的我終於有了感覺——要有些什麽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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