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佐當夜還是過來了，滿地的碎瓷片裏，唯有一人著深紅祭袍靜坐於桌岸之後，安靜的焚香烹茶。

他真是許久未見她了，那麽長時間一來的思念與不安，早就醞釀沈澱成一種別樣的情愫。

他沒有上前，因為即使只是遠遠的看著，就讓他有一種滿足之感，當然，如果沒有南無月先前的掃興之言，他可能會更加開心。

不過現在的他也同樣迫切。

“這次出去怎麽樣？”

高佐坐在青司的身邊，他想挨得更近一些，但是又介意青司會覺得厭煩。

所以他就只挑選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坐著。

“梁王死了。”

青司心不在焉的沏著茶，雖然梁王還活著，但是青司相信高佐收到的消息一定是對方已經死了。

“怎麽死的？”

這個消息高佐一早就收到了，但是他很喜歡這種對方主動跟他說話的感覺，仿佛再無聊瑣碎的事都變得有意思起來。

他真的很喜歡對方那種暗啞低沈的嗓音，或許他喜歡的不是這種聲音，喜歡的只是這個聲音的主人。

青司看了高佐一眼，“你派了攝政王領軍而去，這人自然也是他殺的，不止是他，就連世子南鳳，南無月也死在那場慘烈的戰役當中。”

紫砂壺高高舉起，猶如鳳首輕點，一杯清澈的茶水，堪堪斟了小半杯就恰到好處的停駐。

“這些事，想必攝政王過些日子回朝時會給你細談。說來，我這次前去狄國，也算的上收獲頗豐。”

青司道，“狄國的多格，用毒謀害了前國王，又用了別人替換下了狄國的王後，我們救出了王後，她用當初先國王留下的遺詔，輔佐羅嘉爾王登基，而因為在路上我們救了羅嘉爾王的緣故，他已經決定徹底歸順西周，所以以後狄國會成為西周強有力的一個屬國，還有……”

“還累嗎？”

高佐突然出聲打斷了青司的言論，身後的窗戶大開著，從這裏，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窗外將要完工的九重祭塔。

“你看，你想要的祭塔很快就要完成了，你覺得我們什麽時候大婚會更為合適？”

青司看了那座祭塔一眼，“戶部那邊沒說這座祭塔什麽時候完工嗎？”

高佐一聽來了興致，那些在心裏不斷浮躁的心思，又一次被自己按了下去。

或許南玉落說的那些，就只是一些隨口胡謅的言論。

“我早先問過了欽天監，眼下就有兩個好日子一個在七天後，一個在半月後，你覺得那個合適？”

“當然是越快越好，只是……七天的話，來的急嗎？”

青司道，“要讓祭塔完工，又要準備大婚的事宜，你覺得時間夠嗎？”

“沒關系，”原本有些陰郁的眉眼，瞬間舒展開，這不是高佐第一次成親，但卻是他第一次那麽上心。

“我之前就已經告訴戶部了，大婚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妥當，就連你的鳳袍，我也一早就讓繡房去準備好。”

高佐眉開眼笑的說著大婚的細節。

“我不知你喜歡什麽樣的花紋，所以讓他們按照天狼國與西周的風格縫制了兩套，你這幾天先休息一下，等到休息夠了就去試試，那花紋是我親自挑選的，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

青司不無不可的點點頭，“對於這些事，我不是很懂，你看著拿主意就好，只是我雖然是嫁給你為妃，但是我身為天狼國的神女，也不能就這麽寒酸的嫁進來。”

青司道，“如果你定好時間是七天後，那我現在就飛鴿傳書給天狼國，讓他們帶著嫁妝過來。”

青司說著看了一眼高佐，“雖然不是在朝奉時期，但是他們應該是可以來的吧。”

“這個當然。”

高佐簡直高興壞了，雖然天狼國無故入京，人容易讓人多想，但是看在他大婚的份上，一切都百無禁忌。

“還有，有一點你說錯了，”高佐明亮的俊目緊緊的註視著青司的眼睛。

“我不是要娶你為妃，而是要娶你為後。”

為妃為後，在青司看來，並沒有什麽差別。

“只是天狼國距離西周路途頗，七天的時間，他們能將嫁妝帶過來？”

“怎麽，你是怕我會空著手嫁給你嗎？”

青司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花茶，淡色的唇瓣向上微微一勾。

“放心吧，時間來的急的。”

“不過，比起這個……”

青司端著茶杯的手指頓了頓。

“我這回來這一路，可是聽到了很多不好的言論，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你並不缺女人，更沒有現在就必須封我為後的迫切，如果是為了長遠著想，我倒希望你我大婚這事能夠慢慢來，畢竟，我現在在百姓口中可是“妖媚邪祟”的代名詞，你就不怕一個不小心招惹的百姓不開心。”

高佐彎起的眉眼有了片刻的凝重，“你這樣說，是真的擔心百姓之間的言論？”

“不然哪？”青司看著高佐的眼中有過一絲疑惑。

真的是因為顧及百姓的想法？而不是顧及那個攝政王高漸離？

高佐巡視著那雙眼睛，卻在裏面沒有發現半點不妥。

“沒什麽，”高佐笑著掩飾自己的情緒，“我還以為你是怕時間太短，王叔無法趕回來為我們主持大婚。”

“你想讓攝政王為我們主婚？”著確實是高佐的睚眥必報的風格，看來，他在心裏還是在懷疑著自己的身份。

見青司不說話，高佐的聲音沈了不少，“怎麽，你不開心？”

“不，”青司淡淡道，“容太後尚在，我還以為是她為我們主婚，不過這樣也好，我與容太後太過相熟，若是她主婚，或許還會不習慣哪。”

“這就好。”高佐伸出手去，想將青司擁進懷裏，卻被青司擡手攔下。

“因為趕著回來告訴你梁王身死的好消息，所以我抄了近道，結果在半路上不小心遇上了沙暴，雖然此時看上去無礙，但是身上卻痛的厲害。”

青司說著看了一眼周圍的碎瓷片，“我這裏有些亂，就不留你了，你出去時記得派個女醫過來，我覺得我應該是傷到了筋骨。”

面對青司這顯而易見的逐客令，高佐只能站起來，可是他剛一出門，原本很是擔憂的臉上，就瞬間陰沈下來。

他看著屋裏那個靜坐的身影良久，然後一甩衣袖，狠狠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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