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希澤靜靜地坐在文雅的靈堂前，追思會已經結束了，而再過一小時，文雅也要被送去火化了。

直到現在，佟希澤仍無法相信文雅是真的要從這個世界上徹底地消失了，明明，他的眼前，仍可以真切地看見她曾經的音容笑貌……

“阿澤！快看，這花漂不漂亮？”

“阿澤，我好怕，阿澤，救我……”

“阿澤，快來一起吃冰淇淋！”

“阿澤，長大後，我們仍然可以一直像現在這樣在一起嗎？你會永遠做我的朋友嗎？如果我做錯了什麽事惹你生氣的話，你會原諒我嗎？”

佟希澤想不明白文雅怎舍得就這樣離開？是，他的確曾經傷害過她——他把莫須有的罪名推到她的頭上，逼她為他做出退讓和犧牲，可是他的心裏，卻從未真正拋棄過她……他以為她是明白他，明白他無論做出多過份的事，他也絕不會忘記她、忘記從小到大和她在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

他擡頭望向靈堂中文雅的遺像，遺像中文雅仍綻放著一如往昔的恬靜笑容，可這笑容，此刻卻像刀一樣鋒利地直插在他的心上。

“為什麽小雅會和你在一起？為什麽小雅會認識你這種人？為什麽小雅會死！！！”

當他在審訊室裏揪住前來自首的方力滿問出這些問題時，方力滿卻連看都懶得看他似的，更別提回答他的問題。

所以，現在，小雅，我能問問你嗎？問你為什麽會認識方力滿，問你為什麽會和一個殺人兇手在一起、並且最後還死在了那個人的懷裏？是我太不了解你嗎？是我太不關心你嗎？是我，把你推入那樣一個世界嗎？是我害死你的嗎？是我嗎？

遺像中的文雅仍在淺淺笑著，孤單冷清的靈堂裏，只有一片死寂。

“佟希澤……”

突然，身後響起一聲輕喚。

佟希澤怔怔回頭，看見了江盼。

“團團？你怎麽來了？”他吃驚地從椅子裏站了起來。

江盼飛奔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佟希澤，你還好嗎？”

好久後，江盼才哽咽地問出這一句。

佟希澤只是一味苦笑著，不知該如何作答。

江盼又擡起頭，靜靜地凝望著佟希澤，過了好一會兒後，她才呶呶嘴故意埋怨地說：

“為什麽只有你一個人？你怎麽不多叫幾個人過來幫忙？尤其是我！”

佟希澤這才訥訥開口：“你不是受傷了嘛……”

“我又傷得不重！”江盼馬上搶白道。

佟希澤又嘆了口氣，眼神木然地垂下頭來。

江盼見他這樣，自然又是一番心痛，便不再追問下去。不久，工作人員進來通知要火化了。

佟希澤向後一個踉蹌，江盼忙把他扶住：“佟希澤，你不要緊吧？”

佟希澤蒼白著臉、擺擺頭。

文雅的棺木被推出了靈堂，佟希澤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面，江盼緊隨其後……

***************

幾天後。

江盼在買菜回家的路上，迎面遇見了一個人，一時間，她兩只手裏拎得滿滿的菜全都灑在了地上。

“江-盼-！！！！！！！！！！！！！”

隨著這聲怒吼，江盼來不及思考，她馬上轉身、撒腿就跑，然而，她還沒跑出十米遠，就已被人抓住後衣領、並一把丟進了旁邊的小店裏。

江盼還來不及叫苦，服務生卻已飛快到達：

“客人兩位嗎？需要來點什麽？”

“有辣椒水嗎？”

服務生楞住。

“哈？客人您說什麽？”

“沒辣椒水就給我上十打竹簽子！”

服務生快哭了。

“客人，我們店，不做燒烤……要不，先給你們上點茶水？”

江盼看不下去了：

“老媽，你就別為難人家了啦……”然後她沖那小哥點點頭，“行了，就先來兩杯紅茶吧！”

服務生哎了一聲，趕緊退下，那腳步，跟腳底安了風火輪似的。

媽媽這才一聲冷哼，沖江盼酸道：“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啊！我還以為，你已經把腦袋長到天上去了呢！！！！！”

“那哪成啊！”江盼嬉皮笑臉地說：“那不成巨人癥了嘛？是病，得治！”

“你少跟我貧嘴！還挺得意的是吧？離家出走？是誰給你的膽子，啊？”

服務生動作也是快，這時已端來茶水，江盼趁機逃離老媽的魔爪，“哎呀，媽，還是先喝口茶，消消氣再說吧……”她接過服務生手裏的茶水，擡擡下巴讓他走。

媽媽看著自己的女兒，終於一口氣洩下，一邊扔下包，一邊在位子裏坐了下來。

“媽，您喝茶！”

江盼一臉狗腿地把茶杯奉到媽媽面前。

媽媽懶得理她。

“你少跟我嬉皮笑臉！趕快老實交待！這段時間都幹什麽去了？跟什麽人在一起？住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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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楓在店面轉讓合同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阿達他們收拾好各自的東西後一起朝莫楓走過來。

“怎麽樣，晚上的聚會，阿澤怎麽說？”阿達問。

“嗯，他說他會盡快趕過來，不過叫我們不必等他，管自己先開始好了。”莫楓說。

“好的，”阿達點點頭，“那我們先把東西搬回去。”

“好，晚上見。”

“晚上見。”

莫楓把大家送到門口，等大家都走後，她才又轉身，重新走進酒吧——

她站在大廳中，最後一次展望這個她曾經拿它像命一樣珍視的地方……

在參加完文雅的葬禮之後，莫楓跟佟希澤說起她要賣掉酒吧的想法。

佟希澤沒有疑義，只是問：

“你想好了？”

“想好了。”

“那就賣吧。”

莫楓笑了，“我知道，我只是想說，你需要重新找一份工作了。”

“這你不用擔心。”佟希澤淡淡地說。

莫楓攔住佟希澤的腳步：

“阿澤，你沒想過要重新回警隊嗎？”

佟希澤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沒有。”

莫楓靜靜地望著眼前已空無一人的吧臺，往日曾和阿澤一起在那後面共事的情景，一一浮現眼前。

莫楓說她能理解阿澤的選擇，但她無法認同，因為她深知警察這個職業在阿澤心裏的份量，但……她無法勸動阿澤。

“那，阿澤，江盼呢？接下來，你還會跟她住在一起嗎？”

“怎麽可能，”佟希澤淡淡地說，“我很快就會把她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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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留在這裏！”

等不及老媽把話說完，江盼已整個人像被火點著了似的從位子裏蹦了起來。

媽媽一臉鎮定：

“你不用廢話了！老實跟你說，你的行李早就被人打包好送回家了，而我之所以會在這裏，一是想親眼看看你是不是真像那人說的過得還可以，二嘛，當然是要親自把你押回家，省得你又半路逃跑。”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走！！”江盼瘋狂地甩著頭，但剛剛媽媽那句“你的行李早就被人打包好送回家了”突然點醒了她，“你不要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佟希澤安排的？是他通知了你，然後叫你把我帶回家……”

媽媽一臉冷漠：“他要不這麽做，就該等著坐牢了！”

“你瘋了！”江盼大吼道，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如果你敢告他，我一定第一時間跟你斷絕母女關系！”江盼離開座位，媽媽站起身拉住她，“盼盼，你給我清醒一點！”江盼扭頭咬牙道：“我清醒的很！總之，我說不回去就不回去，誰也別想強迫我離開！”江盼用力甩開媽媽的手，飛快跑出小店，媽媽追出來，卻再也沒能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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