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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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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辭再一次出現在朝堂上已是三天後。

這一日恰逢煙雨,百官的轎子只能停在午門外,身邊雖跟了個宮人撐傘,但沈辭生的高大挺拔,宮人撐起傘來吃力,玄色官服上難免不會弄上水。

他踏進宣和殿,擡手彈了彈肩上的水漬後才闊步邁了進去。

因著沈辭有帝師的身份,雖然只是個從五品的翰林院學士,但性格好,又平易近人,絲毫沒有架子。盡管入朝不過十餘日,但在百官之中也是混的風生水起。

這不,還未等他走到自己的朝班,已有不少人湊上前表示關心。

“沈大人的嗓子好些沒?”

沈辭站定後頷首示意,笑著道:“承蒙吳大人掛念,已無礙!”

“好好的,怎就壞了嗓子呢?”

沈辭:“......”嘴賤惹的禍唄。

“天涼,天涼!”

“沈大人可得好生照顧自己的身子,皇上的課業可是缺不得呀,我新聘請的廚子剛好擅長熬制酸梅湯,有生津止渴的療效,回頭我讓人送你府上去!”

沈辭右手握成拳,抵著唇輕咳了一聲,笑瞇瞇的道:“勞煩,勞煩。”說罷沖著眾大人點了點頭,這才回了自己的朝班!

鬧哄哄的朝堂直到慕涼傾與鳳鸞之的到來才肅靜下來。

鳳鸞之坐穩後,透過珠簾遠遠的便瞧見了終於出現在文官隊列裏的沈辭。

因只有他敢肆無忌憚的一瞬不瞬的盯著珠簾看。

這人還真是不長記性,看來哀家的藥劑下的著實輕了!

原本以為今兒早朝的內容不過又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誰料出了個棘手的事。

順天府尹於臨沂有事啟奏。

“啟稟太後,近日京城內突然湧進一批每貫只重三斤半的銅錢,流通量頗廣,大到錢莊票號,小到市井百姓,人手皆有。順天府已接到多起假.幣案件,百姓們拿著假.幣圍堵於衙門口,等著官府給說法。現如今,事態之嚴重已到了無法掌控的地步。”

此話一出,立刻有大臣們交頭接耳,低聲討論起來。

“三斤半?足足少了一斤啊!”

“北涼開朝以來還從未遇見這等嚴重的假.幣事件,這該如何是好?”

“京城裏有,其它各地會不會也有?”

“先別說這個,下朝後還是趕緊看看自家是否也有假.幣吧。”

鳳鸞之:“......”

好一群‘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臣子,想的極對。

鳳鸞之處之泰然,聲音不疾不徐,緩緩開口問:“可有查出是從何地湧進?”

於臨沂:“尚未!不過微臣已命人去查,只是百姓手中的假.幣數量太大,不知該采取何等政策收回。”

鳳鸞之微微凝眉沈吟了片刻,剛欲開口說話便瞧見了內閣次輔顧祥賀端著姿態唇角勾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他話鋒忽而一轉,問向顧祥賀。

“哀家見次輔大人胸有成竹的模樣,莫不是已有高見?不如說出來聽聽?”

顧祥賀答的倒是麻利,也不覺得丟臉。

一句‘老臣無能!’做了甩手掌櫃!

鳳鸞之:“既不能忠君之事,又何必食君之祿?扣半年俸祿,以儆效尤!”

顧祥賀楞了一瞬,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入朝為官也有二十餘載,從名不見經傳的從八品翰林院典薄再到如今的內閣次輔一品大員,歷經兩個朝代四位皇帝,何曾被罰過俸祿,還是在百官面前朝堂之上。

罰俸祿是小,丟人是大。

他氣的橫眉倒豎,雙手止不住的抖。

小丫頭片子,欺人太甚。

鳳鸞之見他還站在殿中央不肯離去的模樣,輕笑了一聲,那聲音脆脆的,摻雜著幾分歡愉,在靜的好似發絲落地都清晰可聞的殿內回響,更是刺激著他的耳膜。

鳳鸞之又好似故意諷刺他一般,問道:“次輔大人遲遲不肯退回朝班,難不成又有了主意?”

顧祥賀臉色更沈,極力隱忍。他冷哼一聲,挑釁般的道:“老臣不敵太後,既得了先祖爺的認可。”說著雙手抱拳朝著上方一示,以表忠義,“又得了先帝的信任。太後是個見經識經、足智多謀之人。想必早已有了良策,還請太後指點迷津,莫要再讓我等老臣幹著急啊!”

鳳鸞之:“哀家又不是諸葛亮,若有那未蔔先知的本事,要你們這些老匹夫有何用?銀子太多無處花?還是時辰太多哄著你們玩?”

沈辭:噗嗤~,哈哈,哦,不能笑!

顧祥賀回頭狠狠的刮了眼沈辭,那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看在沈辭眼裏,別提多酸爽。

小師妹的這張嘴,罵人都不用帶臟字的,蔫壞的一只小辣椒,不知親起來會不會也是辣辣的。

這麽想著,不知不覺嘴角又掛上了一抹笑,只是這笑區別於之前,有一絲絲甜膩膩的味道。

鳳鸞之看著屢屢吃虧還不長記性的典型代表顧祥賀,心情瞬間舒暢。

顧祥賀此刻已然成了笑柄,他黑著臉憤憤的退了回去。站定好後,側眸瞥了眼身旁若有所思的鳳知名,忽的一甩袖袍,冷哼了一聲。

鳳知名這才回過神來,瞧著顧祥賀氣鼓鼓的樣子,甚是無奈。

若是沒有顧家老太爺以及太皇太後的幫襯,就憑顧祥賀心浮氣躁、愚不可及的性子,又何德何能做上今天這個位置?

鳳鸞之掃了眼文武百官,見顧祥賀吃了癟後無人敢再上奏。

她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想著這朝堂之上,也適時該換些新鮮的血液了。

隨即緩緩開口道:“既是假.幣,必是要收回了!”

於臨沂:“可百姓們賠了錢,如何甘心白白上繳?恐會惹事端。”

新皇剛剛登基,又年幼不能理朝政,前朝餘孽時不時的發動暴.亂,這時更該

籠絡人心。強制上繳,絕不是上上策。

鳳鸞之又何嘗不懂?

“哀家斷不會讓百姓們白白賠了錢。於大人在順天府內專門設立個回收假.幣的院子,由戶部出資,將百姓們上繳的假.幣以真幣之價如數歸還......”

話音未落,戶部尚書王展翼已走出了隊列。

他拱手道:“啟稟太後,先帝爺年間,為了減少百姓疾苦,倡導減免賦稅,國庫已有三年未進錢財,除去宮廷必要開銷以及百官們的俸祿之外,早已入不敷出。”

鳳鸞之:“......”

慕珩啊慕珩,你倒是瀟灑,眼一閉、腿一蹬,拍拍屁股死翹翹了,只給哀家留下個爛攤子,要錢沒錢,要人沒人。

就在顧祥賀一掃剛剛不快,得意十足的親等著鳳鸞之難堪之際,沈辭笑呵呵的走出了隊列,他目光如炬的緊盯著珠簾後人兒看,拱手道:“啟稟太後,微臣有錢啊,要多少,微臣都給你!”

他身材修長,微仰著下巴,勾魂攝魄的桃花眼灩漣四方。星眸流轉,劍眉入鬢,十足的英氣。

真真是一副好皮囊。

只是說話時,一副笑瞇瞇放蕩不羈的模樣,真誠中又帶著幾分戲弄,著實不討喜。

不過給錢這事,還是討喜的。

未等鳳鸞之發言,王展翼已側過身子說了起來。

他雖已過了不惑之年,但是長的高大英俊,面如冠玉,看起來不過三十幾歲正當年的樣子。他義正言辭,好心提醒沈辭,道:“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到時若是因為銀兩不夠而只收回一部分,那後果比現在更糟糕,沈大人莫要一時逞能而誤導了太後才是。”

沈辭心下明了,這確實不是小數目,不過,他除了錢之外,還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

鳳鸞之見他胸有成竹的一直盯著自己看,便知曉他有足夠把握,隨即道:“既然都是為國為民的官員,沈大人能出資救濟國庫,其他人也多少出些吧。王大人,你隨後將文武百官捐上來的銀錢做好統計後呈給哀家瞧瞧。”

文武百官:“......”

捐錢也就算了,還要將明細呈上去?這誰要是捐的少了,以太後的心性,還不得穿小鞋?

這麽一想,更是生氣。好生生的上個早朝礙著誰了?不掙錢倒還倒搭。

沈辭忽感無數雙幽怨的眼睛盯著他,如芒在背。

“......”

他瞧著珠簾後的人兒肩膀略微動了動,想必定是在笑著。

心想道:安兒你不乖,我這幫你呢,你倒好,把我賣了!

他垂眸又無奈的笑了笑。算了,你高興就好!

王展翼沈了沈心緒,又道:“單純的回收假.幣也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哪怕抓了造假之人,也會有新的造假者出現,依微臣看,還是得想個可以徹底根除的法子。”

鳳鸞之:“王大人所言甚是。既然要從根本上消除,那麽‘根本’是什麽?”

王展翼一楞,沈吟下,道:“微臣愚鈍,還請太後明鑒。”

鳳鸞之又將目光轉向沈辭,“沈大人可知?”

沈辭笑呵呵的道:“不就是原材料咯,沒有原材料還如何能造假?”輕飄飄似玩笑的一句話道出了本質。

鳳鸞之追問道:“沈大人有何良策?”

沈辭站直了身子,收起嬉皮笑臉,擰著眉頭想了想,正色道:“聽聞現在的銅礦有一部分歸百姓私有,微臣以為,應當無條件收回歸朝廷所有。在礦上做工的苦力也應該全部編制記錄在冊,嚴禁個人私下攜帶販賣。若是日後再有假.幣流通,可從貨源處查起,範圍鎖定,有跡可循。”

鳳鸞之點了點頭,隨即補充道:“宮廷寺觀法器、軍器、銅鏡、銅鑼等銅制金屬品均由官府制造出售,民間不得自造,凡不宜官造的器物,如銅鐘等物,則由有關方面提出申請,獲準之後在官府派員監督下方可鑄造,至於門上銅釘、銅飾等銅制品則一律禁絕。”

她話一頓,看向林文傑,問:“林大人可是聽仔細了?”

工部尚書林文傑出列,拱手道:“臣遵旨!”

鳳鸞之又道:“將收回來的假.幣焚爐重鑄,用以添補虧損。查出私自造假者,游街示眾後斬首於午門,頭顱掛於城門上三天,以儆效尤。”

文武百官:“......”

誰都未曾料到小小年紀的鳳鸞之會有這等魄力跟智慧,這一連串的發號施令好似早已成型於腦海之中一樣。

之前皇帝派系做觀望狀態的老臣們都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來先祖爺與先帝皆是有慧眼之人,識人善任!

顧祥賀見著百官眼中不斷顯露出的欣賞之色,更是氣的火冒三丈。

居然讓她想著對策了,看來得好好合計著放個大招才行。

未央宮的後殿外有一處溫泉,先祖爺曾命人專門辟了間屋子,將溫泉水引入,做個了流動的澡池子。

聽聞是為先帝的生母閻皇後所築。

澡壁全由上等的大理石打造,一層層的臺階皆是漢白玉制,就連屏風上的圓豆子都是上好的夜明珠,輝煌程度可想而知。

而澡池子又與寢宮想通,這是最讓鳳鸞之喜愛之處。

用過晚膳,琉裳早早的為鳳鸞之準備好了沐浴要用的皂角香胰等物什。

“娘娘,奴婢服侍您沐浴吧!”

鳳鸞之也覺得乏了,便由著琉裳攙扶著去了後殿。

三刻鐘後,鳳鸞之換好了寢衣直接回了寢宮。

她蓮步輕移,剛剛走至房門口突然一頓,隨即操起衣袖堵住了鼻口後又一把將琉裳拉了回去。

琉裳捂著鼻子不解的問:“娘娘,這是......”

“屋內有迷香。”說罷後,回手撈起琉裳手中抱著的她的舊衣,撕了兩條布條後,一塊兒遞給了琉裳,一塊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宮中齷蹉之事她也知曉幾分,但願她小人之人了。

“進去瞧瞧。”

此刻屋內並無人侍奉。

鳳鸞之悄無聲息的進了寢宮,直奔她的花梨木雕花羅漢床。果真,床上躺著個不著寸縷的男人。

鳳鸞之速度極快的抽掉屏風上的衣服直接甩到了陌生男子的身上蓋了個嚴實,隨即交代道:“把紫鳶叫來,將人弄去建章宮的掌事宮女寢房,快!”

正巧她沒想好如何換掉皇上身邊的人,倒是給她準備了個現成的。

琉裳甚至來不及回話,只點了點頭,急慌慌的掉頭跑了出去。

紫鳶會些功夫,做事也麻利,這廂將將把人弄出去,外邊便傳來宮內巡守侍衛的聲音。

“刺客往未央宮方向去了,快追!”

鳳鸞之:“......”

還未等她換身衣服好生看場戲,不想寢門突然被人從外推開。

忽的一個黑影轉瞬即至,身上的熱氣撲面而來,夾雜著淡雅的桃花香氣。

鳳鸞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剛欲大喊求救,便被人堵住了嘴巴。

“嘶,別咬,安兒是我!”

鳳鸞之頓了下,待看仔細後,掙紮著亂捶打的手也停了下來。

竟是沈辭。

他氣喘不平,臉色發白,額上的汗水已順著臉頰匯聚到了下巴處,顯然是一路狂奔而至。

他垂頭看了眼被鳳鸞之咬的已經滲出血絲的手指,‘嘶’了一聲,咧嘴笑著,抱怨了一句“還挺疼。”

鳳鸞之:“......”不疼咬了作甚?

“你怎麽跑哀家這來了?”

沈辭的氣息仍舊不穩,說話時大口的喘著氣。

“聽聞刺客往你這來了,我怕傷到你,可有事?”

說話間,侍衛已至未央宮門外。

鳳鸞之:“......”傻子,若被人撞見,哀家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連忙拉著他就往澡池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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