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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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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知名聞言神色徒然一僵,他左右環顧,見無人後,向前一步,彎腰壓低了聲音問:“當真?”

鳳鸞之點頭:“今兒早上,女兒為皇上更衣的時候,發現皇上的後耳根處有一小片淤黑,腳踝處也有,便留心為他把了脈。脈象看似從容和緩、節律一致,但是仔細辨查就可發現轉豆脈異常。師傅曾說,轉豆脈主病為臟腑空虛,心之死脈。而且,毒.、藥的潛伏期最長可達十五年,所以女兒猜測,皇上並非被下了詛咒,而是中了毒。”

鳳知名深深擰起了眉頭,眼內的震驚之色盡顯。他負手而立,佝僂著背,向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來。

如此反覆兩次,難以置信。

若真如此,那麽先帝的死也必有蹊蹺!

會是誰?是誰想要至皇家於死地?

鳳知名繞著自己轉了兩圈後,突然停下來,問道:“可有法醫?”

鳳鸞之搖了搖頭,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道:“女兒不才,從師半年,也只會些脈象,不過女兒可請師傅前來試上一試?”

“沈由子?他不是從不出山?”

鳳鸞之笑了笑,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一邊繼續往前走。

“師傅有個關門弟子,聽聞已將畢生所學都教予了我那師兄,若是他老人家不來,想必也會派師兄前來。”

鳳知名點了點頭,默了一會兒,又問:“若真是中了毒,那毒又從何來?”

“尚不知,不過父親放心,女兒已吩咐下去,日後若無宮宴,皇上都會同女兒一同用膳!”正巧走至分岔路口,鳳鸞之又道:“父親,您還是先行回府,稍後有什麽消息,女兒派人通知您。這會兒皇上暈倒了,既然太皇太後還在建章宮,您是外臣,不宜見面。”

她是擔心太皇太後因著顧祥林的事對她大動幹戈,鳳知名在,終究不好。

而鳳知名擔心的偏偏也是這個。

他站定後看了眼鳳鸞之,瞧她嫻靜的姿態、篤定的神情,沈吟了片刻,最終只擡起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速度極慢、極輕、極溫柔。

最終什麽也沒說,只雙手抱拳作了個揖。

臨轉身前,鳳知名突然又叫住鳳鸞之。

“安兒!”

“父親可是還有事?”

他往回走近了幾步,眉眼柔和的看著鳳鸞之,問:“你果真打了皇上?”

鳳鸞之點了點頭。

鳳知名那一句‘皇上年紀尚小’在齒關處停留了很久,到底是沒有說出口,只擺了擺手,叫她萬事小心。

他的女兒,他信!

鳳鸞之趕到建章宮時,門外已經跪了一排太醫。好在皇上已經醒了,正趴在太皇太後的懷裏撒嬌,嚷著要奶娘。

見識鳳鸞之來了後,佯裝害怕的又往太皇太後的懷裏躲了躲,眼神偷偷的往她身上瞄,小聲的嘀咕著:“皇奶奶,我怕!”那軟糯糯的嗓音裏十足的委屈,別提有多惹人疼。

太皇太後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撫著柔聲說:“卿兒不怕,皇奶奶在,旁人豈敢傷了你。”話音一落,隨即看向鳳鸞之,柔和的面容突然變得狠厲起來,連眼內的紅色血絲都突然放大了幾倍。

“跪下!”

鳳鸞之也不扭捏,當即跪下,施大禮叩首,道:“臣妾參見母後!”

“卿兒說你打了他,可有此事!”

鳳鸞之仍舊額頭抵著地面,恭恭敬敬。

“有!”她沒有撒謊,因為她要給慕涼傾樹立好榜樣。況且朝堂之上,她也未曾否認什麽,只是太醫查不出來,與她有何幹?

太皇太後徒然站起了身,上前一步直指著鳳鸞之大聲呵斥:“你放肆,皇上乃是真龍天子,你是個什麽東西,且是你說打就能打的?來人啊,把哀家的鞭子拿來。”

鳳鸞之也不急,這也是她預料之中之事。

抽幾鞭子,死不了。

不過,她為什麽要白白挨抽?

既然禮數做到,太皇太後不領,她也不會再給她顏面。於是鳳鸞之堪堪一擡手,紫鳶迅速上前將她攙扶了起來。

鳳鸞之一邊由著紫鳶為她拍打裙擺上的灰塵,一邊在太皇太後沈黑的面色下慢條斯理的道:“朝堂之上,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而在這後宮,在此刻,皇上不過就是臣妾少不懂事的兒子。就像母後教訓臣妾一樣,哪怕是打,兒臣錯了就是錯了,沒有怨言。”

未等太皇太後開口斥責她,接著又道:“打,定是事出有因,比如說此刻,母後想要打臣妾,因何?難不成就因臣妾打了皇上?那臣妾定是不服氣的。

皇上貪睡不早朝,於國於民,皆視為昏庸,臣妾作為垂簾聽政的太後,掌管百姓蒼生,當然有義務全力輔佐皇上,別說是打,哪怕是拎,也要將皇上拎到宣和殿。試問母後,臣妾可有做錯?”

太皇太後緊緊的握著鞭子,因太過用力,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突兀的顯露出來。

她氣的揚起了鞭子,舉了半天,終究沒落下來。

因為,鳳鸞之所言無差,她...事出無因。當真打了,定會落人話柄。

鳳鸞之笑笑,眉眼間盡是溫柔,哪裏像是剛剛氣過人?

她朝龍榻前走了幾步,看著直往後躲的慕涼傾,輕柔柔的道:“哀家得給卿兒尋個好帝師,不然,以後這挨揍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慕涼傾期期艾艾的沖著太皇太後叫了聲“皇奶奶”,委屈的眼淚含在眼圈,說罷後連鞋子也顧不得穿,急匆匆的下了榻,一把撲倒了太皇太後的身上。

太皇太後怒視著鳳鸞之,想著她的那一句‘好帝師’,氣的渾身發抖。

好啊,好,好你個鳳鸞之,你這是明擺著威脅哀家?

好,好,那咱們就走著瞧,看誰能笑到最後。

空靈山秦.王.府內。

正值三月,陽光灑了滿院子的金輝,暖風輕撫,將如雪般的杏花吹落。

花園內的一處涼亭,一位身著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的男子正安靜的一手執著白子,一手執著黑子,自己對弈。

他眉宇溫軟如玉,眼窩深邃,黑如曜石般的眼睛認真而專註的盯著石桌面上的棋盤,手起,手又落!

周圍有不知名的鳥兒輕落在石椅上,又撲棱棱的飛起。

他置若罔聞,仿佛這天地間的一切都無法驚擾到他一般。

如謫仙一般!

突然,一個著一身玄色錦衣的男子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舉著手中的飛鴿傳書笑的開懷,得意的問:“公子你猜,這次又是什麽內容?”

慕言又撚了枚黑子,如蔥白般修長的雙指穩穩的落下後擡起頭來笑著看向他,道:“關於太後鳳鸞之吧!”

“嗳?”灼光不高興的撅起了嘴,“公子怎麽又猜對啦?”

慕言見棋局已分出勝負,這才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拂了拂身上並不存在的褶皺後,一邊溫潤的看了眼灼光一邊無奈的搖了搖頭。

笑他都十八歲了,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信裏都說了些什麽?”

灼光一屁股坐在了慕言剛剛坐過的石椅上,興致乏乏的道:“太皇太後說,鳳鸞之把孟長德的長女孟珂玥賜給了池弈做夫人......”

話未說完,慕言已經忍不住的笑了起來。他露出了一排整齊齊的牙齒,笑容看起來真摯而溫暖,如春風般明媚!

“真想看看池弈當時的表情,有趣,有趣!”

灼光撇了撇嘴,接著又說:“她還打了二舅老爺三十板子並將人發配到了嶺南,說是這會兒已經出發了,讓您多照拂!”

慕言終於止了笑,他擡頭,看著不遠處的杏林發了會兒呆,忽而又笑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一般,道:“發配嶺南?太後想讓我做些什麽吧?”

他徒留下灼光,一個人負手朝著府外走去。腦海中忽而顯現的是八歲那年,在鳳府初次見到鳳鸞之的情形。

那一年,她不過才四歲。

一張圓圓的小臉上,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像是蝴蝶的翅膀,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如一汪清水般明澈,在艷陽的照耀下,閃亮至極。

他還記得那時她說:“若是沒人嫁你,那我嫁你!”

呵呵,也不知這話還作數否?

第二日早朝,鳳鸞之還未等梳妝完,青蝶進殿通傳,道是皇上已派人來催了。

鳳鸞之笑了笑。

聽話就能少挨揍!

朝堂上,昨日左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又一句‘後宮幹政、北涼要亡’的老臣們,一個個都縮著脖子,誰也不敢再造次。

鳳鸞之心道:哀家打的就是出頭鳥,來一只打一只。

她揉了揉眉心才開口道:“帝師已被發配嶺南,眾卿家還得多費心,為皇上尋個德才兼備、盡心盡力的老師以便輔佐皇上才是。”

話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麽,又道:“想必眾卿家的心中都有合適的人選,不如每人都呈上折子讓哀家瞧瞧!”

她若是不落實到每人頭上,相信不會有人舉薦賢明!

一定不會!

此刻,位於郭羅山頂的一座不大的茅草屋內,一位老者正坐於燭燈下,覷著眼睛讀信,直到一名男子推門而入,他才將信卷了幾卷,就著燭火燒掉。

老者先是‘嘖嘖’了兩聲,對著年輕男子道:“你有家不回,有官不做,整日留在我這破草屋做甚?”

沈辭哈哈大笑了幾聲,隨即仰躺在了沈由子的木板床上,將手中的松仁往上一拋,又張嘴準確的接住。

嘴裏囫圇著漫不經心的說:“家裏女人多,這裏多清凈。再說,先帝都死了,現在的皇上不過是個五歲娃娃,我去當什麽官?沒意思!”

沈由子擡腿踢了一腳他翹著的二郎腿,道:“既然你無事,不如幫為師個忙,你小師妹有了點麻煩,你去瞧瞧如何?”

沈辭聞言忽的坐直了身子,桃花眼內金光閃閃。

“小師妹?就是師傅說的那個與我是良配的小師妹?”

沈由子忽的瞪大了雙眼:“為師何曾說過?為師只說那是頂好的孩子,怎的就與你是良配了?”

沈辭一副‘你不用解釋了我知道她就是我的良緣’的神情,笑嘻嘻的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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