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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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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總有一批游走在黑暗裏的人,他們有些是本就生於黑暗,而有些是自願墮落於黑暗,他們無一例外地享受著黑暗的靜謐與美好,卻也無一例外地被黑暗所勾引利用。他們是黑暗的奴隸,而黑暗是他們的養料;陳風燃是前者,而梁丘賀是後者。

自那次紛爭過後,已然又過了一個月,年尾將至,大街小巷的熱騰氣也隨之而起。陳風燃那天回家後,顯得有些癡狂,他一進門就扔下東西把我抱進臥室。那晚他折騰了很久,把我全身都咬了個遍,我既欣喜於他願意再次碰我,又同樣對他只是受不了梁丘賀的刺激才碰我這點而感到失望。第二天醒來,他又跟我道歉,他看著我一身的吻痕十分愧疚,他說,對不起,安安,你肯定覺得是場噩夢吧;我搖了搖頭,只是安靜地給了他一個早安吻。我明白他在想什麽,他在害怕,害怕失去我。

我本想著,我們三人之間的事,也該結束了。無論愧疚也好憤怒也罷,我們各自欠了對方的債,卻也各自討了對方的痛苦,孰是孰非,也該扯平了吧。可也不知是誰不肯放過誰,這件事總也沒個終結。

我那天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陳風燃應了公司命令去南京出差去了,我閑來無事,就出門買了烤串和啤酒,他在家的時候,總是嫌我吃這些垃圾食品,進而禁止我帶這麽多回家,所以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偷吃的機會,差點就把一個小攤搬回家了。

我正哼著小曲兒,也沒註意周圍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就在我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突然從我身後伸出一雙大手,猛地就拿一塊棉布捂住了我的鼻子。

是□□!

我拼命掙紮,妄想掙脫開禁錮我的雙臂。

我只聽得身後離我不遠的一個聲音悶沈沈地說:“快點,拉上來……”我再也聽不清楚後半句話,最終還是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待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我發現我被關在一個異常豪華的房間裏,水晶吊燈在頭頂上流光溢彩,腳下是軟棉的中東花紋地毯,甚至還有一餐車的美食被一一放置在銀制的餐具裏。

這是什麽地方!

“你醒了?”門吱扭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隨即也傳來一聲友好的問候。

我先是一陣驚恐,在聽到有些熟悉的嗓音後,又小心翼翼地朝門口看去。

是蘇承安,那想必這是梁丘家的豪宅了。

“放我出去。”我冷漠地開口。

蘇承安一臉為難,“你也知道,什麽事都是他決定的。”

他放下一盤裝飾精美的糕點後,又接著問我:“你還想要些什麽?”

“叫他來見我。”我更冷漠了。

他嘆了口氣,“少董這兩天不會見你的。”

“那你們要把我關到什麽時候!”

他見我有些暴躁了,有點委屈地垂下眼睛。接著,他自顧自地朝門口走去,卻停了一會,又說:“我不知道他要把你關到什麽時候,我也不知道我要在這待到什麽時候,也許他高興了,就會把我們一並都放走吧。”

他關上門的前一刻,又給我說:“你不用擔心,我會每天過來給你送飯,你要是無聊,可以跟我說話。”

後來,他帶上門走了。這個男人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落寞,我原以為他本是如此的性格,看來,梁丘賀並沒有讓他好過,他也是個可憐人。

我吃了一點餐車上的飯,又查看了四周的窗戶和門,都鎖的死死的,而且這個房間還是五層,我根本不可能從這跳下去,唯一出去的路就是那個大門,可蘇承安絕不會給我鑰匙。手機錢包都被他們沒收了,陳風燃出差一周後才能回來,在此之前,還指不定要發生什麽,我不能坐以待斃。

下午大約三四點的時候,蘇承安又端著一盤水果來了。然後他就一言不發地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給我削蘋果,我看他熟練地削出一個渾圓的蘋果,又切成小塊兒,最後遞給我,上面紮著一根牙簽。

我有點好奇這個男人,“蘇承安,你是叫這個名字嗎?”

“嗯。”他聽到我叫他,便擡起頭來應我。

“你為什麽會在這兒工作?嗯……我是說,他對你那麽不好,你為什麽不走呢?”

“阿賀他……”他似是在回想什麽,“其實挺好的,只是現在……”

他又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接著剛才慢吞吞地說:“他只不過太想要那個他中意的玩偶了,以至於看不清別的東西。”

“你說的玩偶,是我吧。”我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

他笑了,像一陣清風。“安安。”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程林安。真好聽。”

“我有時候想,這人世間怎麽會有那麽多相似的東西。可是即使是相似的,看著它們的人也不應該弄混不是嗎?它們不是同一個東西,它們應該屬於它們自己。”蘇承安看著我,眼中一種我不是很明白的羨慕。

“你為什麽會這樣想?”

蘇承安突然伸手撫上我的臉,我嚇得後退,他卻依然沒有要收回手的意思,臉上被他觸碰的地方熱得發燙。“程林安,你不覺得你在照鏡子嗎?”

我一驚,仔細打量起他的臉來,平緩的眉毛,略彎的圓眼睛,還有小巧的嘴。我之前從未註意到這一點,現在看來,蘇承安真的與我有幾分相似,或者可以說是男版的我,他身上多了英資與朝氣,但依然清秀。

“連名字也相似得可怕,其實我應該感謝你。”他放下手,把蘋果皮收到盤子裏,“如果不是做你的替代品,我哪有機會遇到他。”

原來,他們竟是這樣的關系。

“你喜歡他嗎?”我突兀地問。

蘇承安搖了搖頭,“他喜歡的是你。”

“你喜歡他嗎?”我逼問他。

他仿佛被我強硬的態度嚇住了,怔怔地望了我半天。

“我怎麽可能不喜歡阿賀……”他說著,眼睛竟淌出兩滴淚來。

“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特別特別喜歡一個人。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就消失了,我就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的,我就想,他會不會討厭我了,他會不會不會再見我了。可是我就這樣等啊等啊,等得我都長大了,他才回來,然後他還是愛我的,我也還是愛他的,雖然有很多事情還沒解決,還沒想清楚,我們彼此之間也還不夠信任,但是我相信我們會這樣走下去。”我看著蘇承安,他驚訝地看著我。其實這些話,不只說給他聽,也說給我自己聽。“所以,蘇承安,你去改變他吧,你要相信你自己,好嗎?”

“你……”他有點感動,楞了一會,又小心翼翼地問我:“我可以抱抱你嗎?”

“啊?”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想,擁抱這世界上的另一個我。”他破涕為笑,眼睛彎彎的,跟我如出一轍。

“當然可以。”我爽快地伸手擁抱他,這世上的另一個我,另一個安安。

往後,梁丘賀依然沒有來見我也沒有放我走,但我一心想著蘇承安可以改變他,我仿佛妮妮附體一樣,給他想各種各樣的招,有時他都被我逗樂了,直感慨我這人真是個大活寶。

我倆儼然要好到像好姐妹一樣。

我在這裏第四天的時候,我正躺在蘇承安的腿上打瞌睡,他在給我餵蘋果,我一邊叫他安安,一邊稱讚他伺候人的技術,我想起妮妮和美芳,順帶也給他講起來,他表示很羨慕這樣的好閨蜜,我大言不慚地說,沒事兒,以後你也是我閨蜜團中的一員了。

正在我給他傳授面膜知識的時候,梁丘賀突然推門進來了,一進門就看見我倆有說有笑的,梁丘賀的臉瞬間陰沈了下來。蘇承安在看見他進來之後,也急忙把我扶起來坐好。

“可以啊,嗯?”梁丘賀一步一步地走過來,我倒是不緊張,只聽見身邊蘇承安的心跳聲很劇烈。

“蘇承安!你竟然敢碰她!”梁丘賀唰地就把蘇承安從沙發上提起來。

“你幹什麽!”我起身把梁丘賀的手扳開,把早已嚇傻的蘇承安護在身後。“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他是什麽貨色!你就跟他玩!”

“你有病吧?”

“他是個gay!是不是很惡心!嗯?程林安!你說話!”

“都別吵了!”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蘇承安沖出來啪地就給了梁丘賀一巴掌。“我是gay,我惡心,那你是什麽?你是什麽!”他一邊嘶吼一邊哭,他抓住梁丘賀的衣服,緊緊地攥到快扯破了才松手。“梁丘賀,我再也不會管你了。”他面若死灰,“你去找那些坑你錢的女人吧,傻子才會任由你一次又一次的侮辱還不還手。”

蘇承安扔下一臉錯愕的梁丘賀走出房門,他走得那樣灑脫,仿佛真的要撇下一切。

“你……”梁丘賀看著他一步步走遠,卻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他有些呆滯地望著大門外空蕩蕩的走廊。“安安……”

他這一聲,不是叫我的,是叫蘇承安的。那一刻,我從梁丘賀的眼神裏明白,他真的已經被他拯救。他綁我來無非是因為當年的執念,而這件事之所以發生,大概是老天爺看不下去別扭的兩人,所以拉我來得以成全吧。

其實我只是吃了四天的高級飯,也並沒有損失什麽,反而成全了一樁姻緣,我打心眼裏高興。

“程林安……”梁丘賀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我本來是來威脅你的,可是怎麽就……”

“梁丘學長。”我很久沒有這樣叫他了,“你喜歡他嗎?”

“我喜歡……你。”梁丘賀還是固執地說著,但是明顯有些猶豫。

“別唬我了。”我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哪是喜歡我的眼神,你以前喜歡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眼神。”

“程林安……”

“是這樣吧,我給你做個測試。”我裝模作樣起來,就讓我推他們兩個別扭的家夥最後一把吧。“你現在聽到安安這個名字,第一個想起來的是誰?”

“我……”他恍然大悟。

“沒事,誰年輕不犯點錯,追去吧,梁丘學長,我程林安是你一輩子的好哥們。”我啪地跟他擊了個掌。

他驚訝地瞪大眼睛望著我,他還是我認識的梁丘學長。

這個鬧劇最後以主人出去追媳婦沒人管我,後來我自己回家,而告一段落。

我從管家那裏要了我的手機和錢包,順便讓他囑咐梁丘賀賠我的烤串,管家忍著笑,一邊答應,一邊說:“小姐真是老天賞給少爺的寶。”

“啥?”

“不是,我是說,您一來,少爺和承安少爺的關系一下就好了。我剛看見少爺和承安少爺前後腳跑出去,我真得很高興。”真是個八卦的管家。

“你們平時也把蘇承安叫少爺嗎?”

“是啊,少爺吩咐的。少爺它就是那樣,有什麽都不說,從小就是。以前喜歡小姐的時候也不說,現在喜歡承安少爺,也不好好說。”

“這樣啊。”

拿到手機之後,我一邊往外走,一邊給陳風燃打電話,其實他出差我四天不打電話也很正常,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註意到這件事。

熟悉的手機鈴聲在我前方響起,我擡起頭,發現陳風燃大汗淋漓,正站在梁丘家豪宅的大門口。

“陳風燃!”我跟他揮手,跑過去撲進他懷裏。他身上的煙草香隨即傳過來,每一次,無論是什麽時候,我只要聞到這股煙草香,它就是我的氧氣,治愈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你沒事吧?”他喘著粗氣,顯然是跑過來的,“他沒對你做什麽……”

我一個字也不想解釋,沒等他說完後半句,就湊上去吻他。他被我親得有點懵,但仍積極地回應我。

我輾轉了良久,才放開他,他伸手將我攬進懷裏,“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是沒事。”他嘟囔著。

“陳風燃。”我從他懷裏擡起頭。

“嗯?”他乖巧地應我。

“我們結婚吧。”

☆、終章

我沒想到梁丘賀和蘇承安最終在英國登記了結婚。

不光是我,我周圍的一票人都驚呆了,妮妮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她問我,這是真的嗎,梁丘學長真的彎了?我說,是啊。妮妮半晌沒說話,她估計就差沒暈倒了,她說,程林安,怪不得你之前要死要活不肯跟他好,原來你知道□□。我說,什麽啊,你怎麽如此曲解我掏心掏肺十幾年的愛呢?

陳風燃在一旁看他的資料,聽見我說掏心掏肺十幾年的時候,突然就湊過來問我,你說你對誰掏心掏肺十幾年的愛?妮妮在那頭聽見了,直瞎起哄,哎呦,趕緊的把婚禮辦了,磨磨蹭蹭的黃花菜都涼了,婚不都訂了麽,等啥呢。我的臉上唰的一片緋紅,直對著電話吼,你瞎說什麽。妮妮還在那邊吵嚷,我卻再也聽不清,陳風燃湊過來輕啄了我一下,又跟沒事人似的繼續挪過去看他的資料。

“你……你幹嘛偷親我?”

“我沒偷親。”他眼皮都沒有擡一下,“自己老婆為什麽叫偷親。”

“啊呀呀呀……我聽見了……”妮妮在那頭吵得像頭女瘋子。

說起來,我們過年的時候回去見了父母,我爸媽雖沒有表現出來特別的熱情,但是一家人仍然和和氣氣的吃了年夜飯,爸爸還專門說什麽我們家小,就兩間房,你們兩個湊合擠一擠吧這種話,搞得我和陳風燃兩個人都不知所措地看著對方,也不知道要接什麽話。

大院變得有點認不出來了,小時候常玩的健身器材也已經拆了,上次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杵在樓前。大院的人也換了好幾批,以前的老人,有些去世了,有些跟著子女去了別的城市,總之現在能認識陳風燃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何況他也長大了那麽多,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剛到大院門口的時候,他還有些發怵,他問我,這是以前的大院嗎?我說是啊。他驚訝地看著,他說連圍墻也變成工藝護欄了。他拉著行李箱走過他12歲離開時走過的那條路,他說,有種衣錦還鄉的感覺。

“哦,對了,還有個事,沒問你呢。”我那時看著大院中間的那棵大樹,想起來當年媽媽說的那些話。

“什麽事?”陳風燃站在那棵蒼天大樹下,樹葉間透過的斑斕映在他身上,他笑起來,伸手去追逐那些光斑。

“那會大院謠傳說你每天出去泡女人,還有那天晚上有個胖子嚇唬我……”

“你慢點說,我一件一件給你解釋。”

“那先說女人的事吧。”

“我那個朋友,每天愛拉著我去,我得用他的錢,所以有些事情自然得妥協,但也就是陪他去,我自己沒動過。”

還沒等我問,他自己又說,“至於那個人……他叫阿彪,是我的跟班。”

“對,這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過。”他停頓了一下,“我以前確實不是好人,我跟著別人混的,但是那會嘛,也無非是打打架,收收保護費,物流公司也是他們說弄,我就參加了,毒品我是真不知道他們會做。”

“你不會因為這個討厭我吧……”他有些試探地問我。

我失笑,“怎麽會?那個阿彪現在呢?”

“我出來就沒見過了,不過之前發了短信給我,說去南方打工了。”他撫著樹幹,“你別看他人長得兇狠,梁丘賀這個事情,還是他調查出來的。”

“梁丘學長他……”

“沒事,都已經過去了。”陳風燃望著那些佇立在新高層中間的舊樓有些出神。“爸媽去世的時候,我想著要不我也去死吧,反正也沒什麽人在意我了。那時候我原本打算離開這裏就去投江,但是你卻過來幫我擡東西,還問我你叫什麽;你高中那會,我第一次喜歡別人,所以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跟你說就親了你,搞得我們後來不歡而散;你大學那時候,我曾無數次掙紮,想要跟你一樣活在陽光下,可是最後還是傷害了你。”

“安安。”他鄭重其事地叫我。“其實你才是我的太陽,給我原本溝渠一樣的人生帶來了光。”

“我愛你,安安。”

現在回想起來,那句告白我仍然非常感動,我一直覺得,是陳風燃給了我努力生活的勇氣,可原來也是我給了他繼續生存的希望。

我想著想著竟潸然淚下,我哭著走過去靠在陳風燃肩上,他有些錯愕,伸手去擦我的眼淚。

“怎麽了?”他一臉擔憂地問我。

“沒什麽,就是想起來我們相處的這些日子,有點感動。”

“小傻瓜……”

“陳風燃,我們生個孩子吧。”

“我怎麽覺得,我才是小媳婦一樣。總是被你要求跟你上床,跟你結婚,現在又命令我跟你生孩子。”

“什麽?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生?”

他扶額,“好好,跟你生,跟你生。”

我們的婚禮最終定在下個月,然後就開始了一系列的選婚紗,選旗袍,選請帖,選酒店,選喜糖……這些麻煩事。爸媽從老家趕來給我們張羅,妮妮也帶著她的小兒子跑來幫忙,美芳還是那個妖艷樣子,跟大家吹噓什麽“熊安深愛了十幾年的男人,老帥了”之類的話。

轉眼間,婚禮將至,我們也在上一周去民政局扯了結婚證。當時陳風燃還有些恍惚地感慨,有家的感覺真好。

婚禮當天,我感覺我的大腦就是亂的,被別人一會拉到這兒敬酒,一會拉到那兒換衣服,總之,那天大家都很開心,媽媽上臺講話的時候還幾度淚目,我穿著厚重的婚紗上前擁抱媽媽,陳風燃站在我身後微笑地看著我。

終於,婚禮的內容進行到了最後一項。

主婚人問我:“無論他將來是富有還是貧窮、或無論他將來身體健康或不適,你都願意和他永遠在一起嗎?”

我看著身側的陳風燃,仿佛整個禮堂都霎時間安靜。

這個世界上,我最親的人。

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

“我願意。”

☆、番外

有常言道,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陳風燃便是這樣的一個人。

以前,程林安曾說,她深愛的少年是顆蒙塵的玉珠,總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結了婚之後,她像是就把這句話拋在了腦後,每天忙活著的,不是工作,就是哪有什麽好吃的,該做點什麽好吃的,以致於腰圍也大了好幾個圈。陳風燃每晚睡覺之時,總覺得自己抱的夫人像是個吸金的水桶,於是更暗暗下定決心,一定不能讓她連擼串都要操心省錢,連吃個東西都不得安生。

程林安說的沒錯,他自然是個珠玉般的人。陳風燃在私人企業幹了幾個月推銷之後,毅然決然地貸款辦了新的物流公司。成功必然要放手一搏,好在也是幹過的老本行,陳風燃短短一個月之內,就打點好大小事務開始了運營。起初,想在這行業分走一杯羹著實不易,剛開始的幾個月,賬目一直處於虧本的狀態。陳風燃見此,大刀闊斧地改變了傳統物流行業的營運模式,裁掉雞肋的管理部門,增加實幹的運輸人員,降低訂單的門檻和利潤。他的舉措在半年內產生了效果,賬目上終於體現出了良好的盈利狀態。

而這些,程林安自然是不懂的,她只是一味地在單位混吃等死,追劇,認真地做飯,但每日看見疲憊的丈夫,心裏也著實難受了一把。有時陳風燃在公司處理難纏的文件,可能淩晨才回家,甚至一晚上也不回家。每每這時,程林安總是想起大學的時候,她和陳風燃在出租公寓裏的日子,他也是這樣忙,她也是這樣等。

程林安不再喜歡那些大紅唇了,她開始堅持塗一些粉嫩的顏色。陳風燃早上出門前,程林安給他系領帶,他看著那塗得厚厚一層油光發亮的淺粉色著實有些疑惑,但也一直沒敢問,直到晚上回來,程林安從廚房端出來熬好的小米粥時還掛著那張嘴,他實在忍不住了,邊抿了一口粥,邊詢問起妻子是否買了新的口紅。只見程林安睜大了眼睛,隨即又包著兩包淚給他說:“陳風燃,我好像老了,我不能再塗大紅嘴了,我要少女一點。”他差點一口粥噴出來,穩定了幾下神色,才緩緩地說:“沒事,你塗什麽都好看。”這件事又更加堅定了陳風燃努力進取的決心,不能讓我夫人連買口紅的錢都沒有,她得擁有所有她想要的顏色,他這樣想。

繁忙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一年,陳風燃的物流事業蒸蒸日上。大院的老人都說,那小子準是繼承了他老子的本事,是個能弄成事兒的料,又一邊偷偷告誡程媽媽,看著點,這麽好的女婿,可別連他老子拐女人的本事也繼承了去。程媽媽仔仔細細地將原話添了油加了醋又告誡給了程林安,程林安當即一個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時竟然笑岔了氣,哐哐地咳嗽。程媽媽在一旁臉色青一陣黃一陣,心想自己這女兒到底是隨了誰的脾性。

來年剛過完年的時候,陳風燃終於有時間在家宅著當甩手掌櫃了,程林安也恰巧年假,兩人一同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裏看綜藝。程林安的嘴一刻也閑不下來,過年的時候好姐妹在一起稱體重,竟然比生過孩子的妮妮還重了好幾斤,當時就被美芳嘲笑,熊安果然是要變熊了。陳風燃眼睜睜看著她吃掉了一大包薯片,啃了一個雞腿,吃了一包曲奇,又伸手去夠鴨脖了。

他皺眉,語重心長地對妻子說:“你這樣吃得太雜了,腸胃受不了。”

程林安剛夠著鴨脖的手一頓,老實地縮了回去。

陳風燃起身,把毯子給妻子掖好,才去收拾桌上的淩亂。正要把袋子系上,本來在沙發上歪得好好的程林安突然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就往衛生間跑,他急忙跟著跑過去,只見程林安趴在水池邊大吐特吐,陳風燃便有點急了,嘴上雖責怪妻子吃得太多,卻毫不怠慢地跑去客廳拿藥。

“怎麽樣?好點兒了嗎?”陳風燃一下下順著程林安的背。“我給你倒點熱水,你吃兩片胃藥吧。”

程林安顯然還在發楞,她用水沖掉汙穢,歪著腦袋思考了良久。

“我去倒水。”

“不是!你等一下。”程林安一只手拉住丈夫的袖子,面露怯色。“我……應該是懷孕了。”

仿佛一個晴天霹靂降臨到夫妻倆頭上,兩個人面對面楞了一陣,陳風燃突然一個健步把妻子橫抱了起來。

“你!你要幹嘛!”

“今天晚了,明天我陪你去醫院,你現在立馬上床睡覺,哪也別去了。”

“不是!為什麽啊?現在才晚上8點啊!我一會還想跟你出去擼串呢!深夜12點的串……”

“睡覺!”

陳風燃把妻子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吻了下她的額頭。“安安,我不是擔心孩子,我是擔心你,你不能因為這個出意外。睡吧,我陪你。”

程林安見狀,雖有些不甘心,但想著孩子,也就算了。

她翻了個身,擁住一旁的丈夫。“叫什麽啊?”

“什麽叫什麽?”

“孩子啊?”她簡直對丈夫的遲鈍無語了。

“隨你。”

“什麽隨我?你這人怎麽什麽都隨我啊?”

“因為我愛你啊。”

……

之後的幾年,大院的男女老少時常看見一對小夫妻帶著年幼的兒子在草地上玩,一家三口都生得格外好看。新搬來的人總是詫異,這家人該不會是什麽明星或者模特吧。每當這時,大院裏的老太太們總會七嘴八舌地科普:“什麽呀?那是老程家的閨女、女婿和外孫子!哦,對!就東頭那家老程!他家啊……”

程林安偶爾也會得知一些梁丘賀的消息,都是聽妮妮說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一會兒說他們領養了一個女孩,一會兒說他們從梁丘家搬出去獨立了,這些話也就是自己聽聽,她是不想讓陳風燃再聽到那個名字的,那是他心裏的又一道傷疤,她知道。

此時,遠在英國度假的蘇承安正帶著女兒在游泳池裏戲水。

“爸爸!爸爸,快過來!”五歲的蘇佑怡趴在泳圈上,一邊扯著蘇承安的胳膊,一邊用小胳膊鼓足了勁兒劃水。

“來了來了,你要給爸爸看什麽?”蘇承安笑瞇瞇的,隨著女兒拉扯。

“餵!憑什麽啊!”正在岸上看泰晤士報的梁丘賀摘下墨鏡,有些惱怒。“佑怡,憑什麽你就一直叫他爸爸啊?”

“爹,你都問了好幾年了,煩不煩啊!”蘇佑怡朝他翻了個白眼,轉而看向蘇承安的時候卻又是咧著嘴的。

“不是,為什麽我就這麽沒有威嚴?”

“爹,你能不能別說話了?你打擾我和爸爸玩了。”

“就是,你能不能別說話了,你打擾我和佑怡玩了。”

“我……”

梁丘賀嘆了口氣,繼續帶上他的墨鏡看泰晤士報去了。蘇承安這個女兒控,自從有了佑怡,他在他心裏的地位就直線下滑。梁丘賀心想著,今晚上一定要讓女傭帶著佑怡睡,是該懲罰蘇承安的時候了。

在泳池裏被佑怡潑了一臉水的蘇承安猛地打了一個噴嚏,心想奇怪,這水也不怎麽涼啊,轉眼卻又被佑怡吸引過去,兩個人又開始玩得不亦樂乎了。

遠方的程林安正在午睡,她懷裏抱著玩累了的兒子,陳風燃在廚房裏給母子倆烤蛋糕,一層兒子愛吃的榛子,一層妻子愛吃的巧克力。書房裏新添了一套天藍色的桌椅,上面工工整整地貼著陳旭堯寫得歪歪扭扭的名字。

深愛的人依然深愛彼此。

一切都安靜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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