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一年的陰德，不多要一天，也別想少給一刻。”

面對擺渡人在我面前攤開的手，我的腦中冒出了一個又一個黑人問號臉的表情。

“憑什麽，憑什麽別人都是幾十年，到了我這裏就成了快四百年的陰德？”我忍不住對著擺渡人咆哮起來，“你是不是想最後撈一筆，然後洗手不幹了？”

我感覺這擺渡人瘋了，四百多年的陰德我拿什麽給？

就算它說的，此世不夠，上世來湊，但我還是覺得很憋屈啊，就像別人坐個公交車只需要兩塊錢，我剛一上車司機就通知我，不給兩百塊的車錢就滾下去。

憑什麽啊。

面對我的怒吼，擺渡人依舊保持著那個樣子，甚至帶著鬥笠的頭還略低了一些，再一次說道：“三百九十一年的陰德，這是最後一次。”

我知道它說的是什麽意思，擺渡人索要陰德錢幣最多只會要三次，如果三次還不給的的話，那就會被它一竹竿抽到忘川河中去。

可我根本就拿不出來陰德錢幣，我是人不是亡魂更不是鬼，本來我還想不到辦法，但現在它一開口就要我近四百年的陰德，那就是給了我鬧事的機會，反正橫豎都是鬧，為何不鬧大一點兒呢。

“想讓我多拿出幾十上百倍的陰德，你至少得說清楚，憑什麽要我這麽多？”我往後退出了幾大步，回到了船篷之中，拉開和擺渡人的距離防備著它突然出手。

“就是啊船夫，要這麽多的陰德，至少也得給這位亡兄一個理由啊，要不然說不過去啊。”一個坐在位置上的亡魂開口幫我說道。

“接近四百年啊，這位亡弟看起來也很青年，應該沒活多少年就死了，就算他生前是天生的惡人，這些年月一共也做不了多少惡吧，一開口就這麽多，這......”又一個亡魂開口了。

“我不是什麽惡人，相反我這輩子，不對，我活著的時候還做了許許多多的好事，做的最壞的一件事可能就是和別人打群架了，我就不信在座這麽多的，恩，亡兄，誰沒打過架一樣，憑什麽就我要四百年？”我半蹲著身子，做出最佳的防禦姿態。

亡魂們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反正自己已經買了票了，等待開船之前聊聊八卦也無所謂。

擺渡人終於收回了它那骷髏爪子一樣的手，竹竿再次被它抓來起來，我心中警覺，它可能要動手了。

可沒想到的是，擺渡人居然拿著竹竿一步一步向著我走來，每一步落下，整艘擺渡船都在震顫，而且越來越強烈，船身上下起伏的幅度也是越來越大，好像遇到了狂風暴雨和大浪一樣。

一股強烈的兇戾之氣對著我迎面撲來，頓時我感覺身體一下就僵硬了，好像站在西伯利亞的寒流之中一樣，而面對我走來的，則是一只正在蘇醒的怪獸。

這家夥，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擺渡人，它給我的感覺，除了當初在窺心塔下釋放出戾氣的屍體和暴怒的皇，就數它最為恐怖了。

船篷裏的所有亡魂早就沒了聲音，一個個縮成球一樣相互堆擠在兩邊，連腦袋都不敢擡起來。

“多少年了，我在這該死的忘川河上撐了多少年的渡船了，無時無刻不在受著血淵的折磨，這都是拜你所賜。”擺渡人手一抖，將竹竿丟到了一邊，然後抓住了鬥笠的邊緣。

“這這這這管我屁事啊，你別想賴給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說話突然沒有了底氣。

擺渡人沒有回話，只是用手解開了拴在下巴上的繩子，然後緩緩的將頭上的鬥笠給拿了下來。

這還是鬼嗎？或者是，這個擺渡人，這就是它的鬼相？

擺渡人的腦袋在嘴唇以下的地方還有一層焦黃的皮膚覆蓋在上面，但往上的地方卻只是骷髏了，可它的眼窩之中有著一雙血紅色的眼珠，像剛從活人頭上挖出來放進去的一樣。

頭蓋骨也沒有了，裏面漆黑如墨，擺渡人每一次輕微的晃動，那黑乎乎的東西在攪動，似水似霧。

隨著鬥笠的落地，裹住整個身子的蓑衣也被解開了，裏面也頭一樣，是半骷髏半皮肉的樣子。

只看腦袋的時候還沒看出什麽，但看到它身體上還殘存的皮膚後，我突然反應過來，它肯定也掉落過忘川河中，更是被那些銅蛇鐵狗啃噬過，這就是被它們撕扯之後留下的樣子。

“看到了嗎，我這幅殘破的身體無時無刻不在忍受著劇痛，從我爬出血淵成為擺渡人開始，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年月了，我幾乎每天都在幻想著能再次遇見你，然後親手將你撕碎，然後再丟進忘川河，讓你感受感受我這無數年來所承受的痛苦。”

最後的“痛苦”兩字，擺渡人幾乎是吼出來，隨著它聲音的傳出，整個忘川河都像沸騰了，不但那些亡魂全都冒了出來，還有無數的銅蛇鐵狗，圍聚在渡船十米開外，仿佛等待著進食的野獸一樣。

我被這個陣仗給嚇到了，有些小聲的說道：“你怕是認錯人了吧，我哪有那麽大的能耐。”

“嘿嘿嘿，別想著我會放過了，我不會認錯了，你魂魄的氣味哪怕僅剩下一絲，我也能分辨出來。”擺渡人陰笑了起來，眼珠子紅的更加可怕了。

“你別過來啊，我也不是吃素的，實話告訴你吧，我這一掌下去你很可能會死的。”我示威般舉起了右手，露出了手上殘缺的鎮魂令令紋。

看到我手上的紋路，擺渡人的眼珠猛縮，頓時就停下了腳步，牙齒咬得“嘎吱嘎吱”的響。

“哼，鎮魂令！”擺渡人幾乎是用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說道：“你嚇不到我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並不是亡魂，你是帶著肉身下來的活人，你根本就不敢用它。”

“什麽，他是活人？”

“帶著肉身下來的？為什麽沒有陽氣？”

“活人啊......只要吸了他的陽氣，我還怕什麽野狗嶺和金雞山。”

擺渡人的話，讓所有因為害怕而低頭的亡魂同時望向了我，眼中滿是貪婪。

糟糕，我什麽時候暴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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