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

賽倫擦拭掉手臂上的水珠，情緒有點兒激動。當他結束洗浴回到營房後，一名傳令兵向他通報了一個不算太妙的消息。而現在，提督雷歐司大人正等著召見他，據說，針對出現的狀況，將會有一些必要的反應。

對著一塊銅鏡整理衣飾，發現沒有任何不妥當之處後，賽倫來到了雷歐司所在的營房。

秋意漸冷，外部的世界除了遠處霧氣與燈火中阿弗隆的街景，就只有營地裏一些零落的灌木了。房間裏關閉得嚴嚴實實，剛一進入房間，暖烘烘的空氣夾雜著一些木炭燃燒的氣息鋪面而來。壁爐裏閃耀著火光，兩名年輕的親衛之間，一名身材高大瘦削的中年人坐在書桌後座椅上沒有起身，他的肩膀上掛著一件軍用披風，膝蓋上也蓋上了一床厚厚的毛絨毯子，只是在這嚴密的包裹下，他的臉色相較平時愈發蒼白。看到賽倫的到來，他微微一笑，但也沒有說活，只是伸出了一只手，示意請坐。

“雷歐司大人！”

賽倫註意到了那張蒼白臉孔上隱隱抽搐的嘴角，他驚叫起來。他知道，這是一種對於痛苦的極大隱忍和克制――這位提督大人體內隱有暗疾，那是曾經某場戰鬥後重傷所留下的遺癥，每到寒冷的季節，這些癥狀就會發作起來，讓這位不再年輕的大人懼冷、怕風、飽受折磨。但是從今年這個季節來看，這些情況好像更加嚴重了。

“賽倫，沒什麽要緊的。”

“可是，大人你真的不願意去找教會嗎？他們的治愈神術――”

“沒用的。對了，賽倫，現在可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那位卡爾薩斯使者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我知道了。”

賽倫點了點頭。大陸、埃蘭特王國、乃至北地，貴族們分頭下註已經是一項歷史悠久的傳統了。卡爾薩斯的“萊克特先生”參加酒會這種事情，就在剛剛不久前，一些貴族家的仆從們喬裝打扮悄悄跑了過來，向他們提供這一情報，並且，還告訴了一個很有可能極為重要的消息――

“萊克特”與巴羅斯家的大小姐似乎好上了，而那位小姐，與埃斯庫德家的馬庫羅是表兄妹關系！

局面的發展正朝著糟糕的方向。

雷歐司意識到了這一情況，賽倫同樣有此認知。兩人沈吟不語，許久。

“大人，你認為諾戈公爵是可以信賴的嗎？”

“我一直相信著老亞當。”

“可是人心終究會變的。”

“阿弗隆現在的局勢，那位使者如此舉動確實不是恰當行為，可他並不真正代表老亞當。”

“但是萬一？”

賽倫說出這句話後，看到雷歐司的身體忽然一顫，咬緊牙關仿佛在忍受著什麽。心中暗自歉疚，他低著腦袋，“大人，這種可能性也許存在……”

“我也覺得那些家夥不能完全信任。”

雷歐司馮納爾多的身側，一名侍立的親衛終於忍不住插嘴道。作為阿弗隆王國海軍的核心一員，他們的命運早已是休戚與共了，有些話，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說出來並不是一件什麽壞事。何況，提督大人向來以寬厚著稱，也不會計較這些言語舉措冒犯之類的。

“這是你們的想法？”

雷歐司沈默良久，拉起從膝蓋上漸漸滑落的毛毯，開口問道。

“是的！”

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

“那麽，賽倫，看來你前往一趟卡爾薩斯很有必要了。”

……

“你怎麽了?”

自以為處於熱戀的女孩臉色紅潤依舊，看到格洛只是拉著小黑馬的韁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突然靠了近來，將小腦袋貼上了那寬厚堅實的胸膛。

一只手臂順勢攬了上去，輕撫著她的後背――月色的街景冷清蕭疏，年輕的男女緊緊依偎，海風帶來了些許冷冽，卻驅散不開兩人之間的溫暖。

格洛已經有點迷糊了，心底暗暗比較著自己與博涅那個小白臉，一邊抱住了莉娜小姐，他看著那張嬌俏怡人的臉蛋上羞意更盛，他承認，他有些心動了――盜匪頭子沖動之下打定了主意，前世游戲中所發生的好白菜被豬拱這種錯誤荒謬的事情，現在就由他來糾正好了。

格洛彎下了腰。

莉娜小姐一聲嚶嚀，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微微晃動，“萊克特，你願意成為只屬於我的騎士嗎？”

格洛突然一楞。

她的騎士？“炎之魔女”莉娜巴羅斯的專屬騎士？他很清楚這一稱謂意味著什麽，要是在那款游戲中，估計要被眾多的玩家們頂禮膜拜，那是一種足以與屠龍相提並論的壯舉。但是發生在他所處的這個現實世界裏，他知道，如果承諾，這將是他以後人生的重要部分。

然而，他並不是萊克特，也不是博涅！他是格洛，一個沒有姓氏的山民，一個農夫的兒子，一個貴族們所鄙夷唾棄的盜匪頭子――幸福近在眼前，他卻突然發現遙不可及。

彼此的身份就像一道天塹。

格洛猶豫了。頭腦中的理智讓他戀戀不舍地松開了臂膀，這一舉動讓莉娜小姐睜開了眼睛，紅色的雙瞳就像一塵不染的寶石，寶石的光彩卻在這一瞬間悄然黯淡下去，湧上了一絲潮意。

“莉娜，我……”

格洛心頭一軟，差點想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顧慮到了某些事情，他硬生生憋住了。

“萊克特先生，你在討厭我嗎？”

“不，不是的……”

向來冷靜的盜匪頭子頓時心慌意亂，急忙辯解道，從他來到阿弗隆起，發生了這些事情，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完全不是他所預料，他感到一陣心亂如麻――

“莉娜，關於我的身份，有些事情並不適合現在。”

格洛喃喃地答道。他不確信莉娜小姐熾烈的愛情，是源自於“萊克特”過往事跡的印象，還是對於他本人的一見鐘情。如果是後者，他決定時機合適說出一切。

但是，若是前者，現在任何冒昧的舉動都會導致不可意料的後果――

望著身前咬著嘴唇滿臉疑惑發怔的少女，格洛也不知怎麽鬼使神差地喊道，“莉娜，等我一年時間，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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