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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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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仿佛看得出蔻兒在想什麽,慢悠悠道:“某比姑娘遲了一個時辰出發,走到此處發現姑娘的車隊原地不動。略有擔心上前一問,原來是車輪臥進水窪,下人怕攪擾姑娘的美夢,竟然打算守到姑娘睡醒為止。”

蔻兒面有赧然,等她下了馬車,一群訓練有素的武人上前來四處抓著車轅車廂,一起使勁,三兩下就把陷入水窪的車輪擡了出來。

昨兒下了一天雨,後來又是大雨傾盆,路上積了水,來來去去車馬過,壓出了坑,輪到蔻兒的馬車,正巧深陷,卡得不得進退。

周公子正巧帶隊打馬而過,瞧見了此處困境,得知蔻兒還在睡,正點了二十餘人打算將整個車擡起,蔻兒就醒了。

他餘光落在扶著丫頭站著的蔻兒身上,眼神中有著一絲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溫柔。

水窪壓深了能坑住一輛馬車,就能坑住第二輛,蔻兒命仆婦去旁邊小林間挖了些來講水窪填平了,這才走到青年面前,欠了欠身:“多謝周公子了。”

“方姑娘客氣了。”

等到馬車車列重新整裝待發,青年朝蔻兒頷了頷首,從屬下手中接過馬匹韁繩,踩著馬鐙翻身而上,逆著光居高臨下,語氣卻十分的溫和:“接下來某大約要與姑娘同行了,可需離上多遠?”

高頭駿馬上逆著光如剪影的青年,落在蔻兒眼中卻是無比的風朗,她舊日毛病未改,再次多看了幾眼,這才客氣道:“公子說笑了,既然同行,哪需間距。”

隨後,蔻兒坐在主馬車內,周公子帶隊的騎著馬的仆從們圍在了周圍,隨著馬車一道慢慢悠悠走著,從外來看,瞧不出是兩路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是一路的。

好在馬車被困的地方距離城門也不算太遠,蔻兒坐在馬車中托腮發呆了沒多久,就聽見了外頭傳來了沸騰之聲。

顛簸的馬車走走停停,最後還是停了下來,童大叔坐在車轅上無奈地對蔻兒說道:“姑娘,我們被堵住了。”

“又堵著了?”蔻兒突然覺著今日回家大約沒挑日子,盡出岔子。她挑開簾子一看,只見城門前堵了好些人,又有進來出去的人駐足圍觀,馬車從這裏過,的確難行。

“呸!拿著我的錢在這裏裝清高!你問過小爺了麽!”

“公子怕是故意丟老伯爺的臉吧!您堂堂伯府公子跑來賣字畫,寒酸誰呢?”

“二哥別在外丟人現眼了,也不怕你姨娘哭你!”

一群綾羅綢緞的公子哥中還有一個頭戴冪笠的少女,周圍圍著一圈整齊短打的下人,城門腳處,被這群公子哥圍在中間的是一個穿著洗的發白的儒袍後生,他眼前一個被踹翻了的攤子,地上散落著不少字畫卷軸並扇面。

蔻兒坐在馬車上,位置高,正巧看見了,心煩被堵在此處,索性令丫頭去哄散他們讓開路來。

丫頭是她慣用的,手段一般都是先勸,勸不好了拿銀子來利誘,再不濟,還有能打的不是麽。

那丫頭去好言相勸了沒兩句,卻被中間一個癡肥的紈絝一腳踹過去:“哪兒冒出來的丫頭!滾到一邊去!”

這一腳踢過去只把那丫頭踹起兩步,踉蹌著摔倒在地,捂著小腹蜷縮一團。

蔻兒看得眼冒怒火,厲聲道:“來人!”

圍在馬車邊上最近的從外打起簾子,微微彎了彎腰:“姑娘請吩咐?”

蔻兒側眸一看,頓時啞然,半響,惱火道:“公子添什麽亂!”

簪冠青年道:“某不是添亂,只看姑娘如今氣憤,大約要派人去教訓那人,姑娘身邊全是仆婦到底不像,不如暫用某的屬下?他們都是善於此事的。”

青年的話本意是說,他的手下各個能打,聽進了蔻兒耳中,恍然大悟:“是了!我竟差點忘了!”

這個公子手下人都是跋扈的,惡霸對上惡霸,更惡的勝出一籌來。

她也不客氣,只先道了謝:“謝過公子,稍等若是小女子需要,擡手時,煩請公子支援!”

她很快下了馬車,手中撚著一根細鱗紋鞭,懶得扣冪笠,只撿了個垂紗到脖頸的帷帽戴上,然後昂一昂首:“走!”

仆婦們立馬跟在她身後,去了那圍堵的地方。

已經有兩個丫頭跑去扶起了被踢的丫頭,正怒視著那癡肥男子,不過沒有主人吩咐,未曾輕舉妄動。

紈絝中有人抱怨:“一個丫頭你踢她作何?!”

“敢來說我擋路,我豈不踢她!”癡肥胖子沒有半點悔過,哈哈笑著。

蔻兒冷著臉疾步而來,快到周圍人還沒有看清,她已經劈手揚起鞭子,狠狠抽下!

咻——

細軟皮鞭劃開空氣重重落在那男子背上,只聽啪的一聲,那男子嚎叫著跳起來嘶吼:“啊!好痛!誰!誰這麽大膽居然敢打我!知道我是誰麽!”

蔻兒毫不在意聽到這句話。京城地界,哪裏沒有幾個錯綜盤根的世家,誰家沒有幾個丟人現眼的玩意兒,教不好放出來為禍世人,那就少不得要讓別人管教管教了。

帶著帷帽的蔻兒透過薄薄一層白紗看著那男子暴跳如雷,慢慢悠悠道:“許你踢人,不許我抽人?”

“小賤人!信不信爺爺……”癡肥男子話還沒有說完,蔻兒冷著臉擡手又是一鞭!

“嗷!”

那男人被打的跳了起來,指著蔻兒怒吼:“來人,給我抓住著小娘皮!”

紈絝身側圍著的小廝們紛紛圍了上來,和蔻兒身後的仆婦對峙,一時劍拔弩張。

“這姑娘好生無禮,上來就打人,誰家教的?!”旁邊那頭戴冪笠的少女氣憤不過,指著蔻兒發難。

蔻兒輕哼:“若說無禮,怎麽不先看看自己?一個大男人無緣無故腳踢女子,如此惡毒,我是否可以問,誰家養出來的傻子,怎麽不栓好了放出來亂咬人!”

“放肆!臭丫頭無禮!”那癡肥男子被抽了兩鞭子,想要抓蔻兒出氣,只他小廝卻對上仆婦們,竟被阻攔住,沒有一個能近蔻兒身,他勃然大怒,吼道,“還不來幫忙!”

身旁那些紈絝中有人拂袖而去:“踢打女子,如今跟一個女子逞兇,對不住,這個忙我幫不上!”

其他幾人則沒有細想,紛紛擼了袖子上來要抓蔻兒,口中道:“小娘子自己惹禍,得罪了英伯府嫡子,不若好好認個錯吧!”

一大群男人撲上去捉拿一個嬌弱女子,任誰都覺著十拿九穩,那癡肥男子張狂笑道:“把這潑辣娘們兒綁回去,我正缺個通房丫頭!”

蔻兒面對眼前這些人,不急不慌,揮舞著手中細鞭,威風凜凜,竟叫那些人一個都靠不過去,反被抽打了數鞭!

高坐馬背的青年看到這裏,微微擡手,得了主人命令的騎手們紛紛翻身下馬,雄赳赳氣昂昂沖了出去,各個冷著臉散發著駭人煞氣,嚇得圍觀路人紛紛四散而來,讓他們走到嬌弱少女面前暢通無阻。

旁邊一路的中有人看見蔻兒身後一列透著殺氣的護衛,認出其一,連忙拽住那癡肥男子快速低語:“快叫人住手!羽衛軍來了!”

然而到底遲了。

那人本以為這些護衛是來巡查鬧事的,想勸身邊人先應付了過去,卻不料這些人目標直指他們,毫不遮掩。

緊跟在蔻兒身後半步的冷面青年直接拔刀一刀揮下,錚鳴的刀刃擦著那男子眉毛而過,然後是那冷面青年擲地有聲道:“對主人不敬者,殺之!”

身後十餘青年一起拔刀,共同低喝:“殺之!”

整齊而同頻的聲音與刀刃錚鳴聲合在一起,就像是催殺令,令人兩股戰戰心如擂鼓。

羽衛軍的主人?!

紈絝中有人變了臉色,再看手持細鞭的蔻兒時眼中染上了驚恐,話都說不出,已被嚇得渾身發軟,哪裏還敢對蔻兒出手,連滾帶爬想要遠離。

只看那些護衛圍在蔻兒身邊,簇擁著嬌弱少女,並未對那些人再次出手,有人大著膽子,行著禮慢慢跑走,另幾個紈絝子一句話沒有,點頭哈腰對著蔻兒行禮也拔腿就跑,生怕跑慢一步身後的刀就要劈到身上來。那個頭戴冪笠的少女跑不快被丟下,急得大哭又不敢動,慢慢縮成一團蜷在城門腳哭個不停。

那癡肥男子眼睛一閉,軟軟昏倒在地,一身騷臭,卻是被嚇得。

離得最近的蔻兒耳朵震了震,又被著十餘護衛共同的低喝震驚到,他們口中的殺之充滿著殺氣與血腥,不難想象,他們應該曾經這樣執行過他們的喊話。

蔻兒晃了晃神,視線不由自主飄到了騎在高頭駿馬上的青年,青年靜靜註視著她,仿佛是一眼,又仿佛是一直。

蔻兒靜了靜心,眼前局勢瞬息萬變,剛剛還趾高氣昂的癡肥男子嚇厥了,不敢丟下主子的小廝們哭嚎著趴在地上求饒,滿地灰塵過後旁的人全四散而逃,只有那個哭得抽抽搭搭的女子和抱著卷軸發呆的儒生。

這些全是依靠的她身後的護衛們。

這種仗勢欺人的感覺居然有些不錯。

蔻兒嘆了口氣,令人扶了丫頭去小馬車裏休息,自己攥著鞭子翻轉著玩,噙著笑自言自語:“果然是熟門熟路的惡霸,好使得很。”

她走過去,那青年已經翻身下馬,站在那裏等她。

“多謝公子,手下用著很不錯。”蔻兒不吝誇獎。

青年含笑:“方姑娘客氣,用得順手就行。”

蔻兒又讚嘆道:“周公子真是人不可貌相,養著的手下都是能鎮住惡霸的惡霸。”

青年嘴角一僵,拼命回憶剛剛還有發生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麽,怎麽好端端的羽衛軍鎮壓鬧事者,就變成了……惡霸欺壓惡霸?

想了半天,青年還是放棄了,只含笑低聲道:“某繼任家主前家中無嫡子,兄弟迫害事情太多,養了些得力護衛防身。”

蔻兒深以為然:“一個屋檐下養兩個娘生的孩子,豈不是等著他們幹架麽!”

“方姑娘家中沒有庶出姐妹或兄弟?” 青年好奇。

蔻兒搖搖頭:“家中只有一個嫡兄。”

青年聞言輕嘆:“真好。”

見青年似有所感,念在這兩日他多有相助,蔻兒忍不住勸道:“公子已經深受其害,千萬別讓公子的孩子也重溫苦楚才好。”

那青年微微一楞,然後勾起嘴角,靜靜看著蔻兒,低聲道:“方姑娘說的是。”

城門腳下圍觀者已經散了,留在那的兩個人蔻兒沒有興趣,只派丫頭給那穿著破舊衣服的儒生送上了一錠銀子,什麽話也沒有說。

“今天多謝周公子幾次相助了。”蔻兒對那青年伏了伏身,認真說道。

那青年微含笑道:“方姑娘無需客氣,某順手之事罷了,說來某還要向方姑娘道謝……”

“不若兩廂一抵,某省上一套清風客全書,如何?”男子眉眼點點星光,柔軟的五官瞧著格外文雅。

蔻兒飛速道:“……不如何!一碼事歸一碼事,公子不知何時兌現贈書之事?”

休想賴她一套清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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