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貨架間的間隙，淩修能看見穿白袍的人躡手躡腳地找他。

他們離得太近，地圖反倒沒法顯示得更準確，只能用笨辦法慢慢搜。

淩修趁現在人還不多，繞過他們，往三樓去。

三樓是生鮮果蔬類，平時他們要做飯，就會在樓上買原材料。淩修不敢坐電梯，怕聲音被人聽見了那些人會堵他個正著，所以從安全樓道悄悄上去。地圖上代表他的箭頭有小幅度的移動，淩修記住了他剛才在二樓待的大概位置，上三樓後走到了相應的地方。那裏周圍是幾個大冰櫃，裏面是一條條覆著霜的鹹魚。

地圖是平面的，那些人得找一會兒才能意識到淩修已經不在二樓了。

淩修有點搞不懂，這些人為什麽都沖著他來。

他開著手機時刻關註著其他人的動態。很快，江煜行進入了一區，過了沒多久，湯韞誠也進來了。淩修看到他們兩人的位置挨得很近，他本以為他們會暫停一會兒，打個招呼或者幹脆打一架，但是沒有，江煜行和湯韞誠幾乎是並排走了過來。

兩秒後，江煜行的位置消失了。

地圖上冒出了一個新的點，和江煜行原先在的位置很近，系統也彈出了新的提示信息。

【金夢於8月25日12：27：12奪得1張金卡，目前她獲得的金卡總數：1，排行：23。】

淩修楞了楞，低頭把自己兜的一袋金卡拿了出來，他猶豫了一下，把它們放到地上。

系統沒有任何顯示，地圖上標志著他的箭頭還在，他的擁有金卡數和排名也沒有消失。

淩修拿了件塑料雨衣，把幾張金卡裹了裹，塞進冰櫃，壓在鹹魚底下。從外表看，看不出這裏面另有玄機。

他慢慢往後退，退到某一個節點，系統把他的擁有數清零了。

標志著他的點就此消失。

淩修又走回冰櫃前，系統的顯示沒有再變化，它應該是認定金卡現在已經不屬於淩修了，除非他重新把金卡們拿到手裏。

白袍人上三樓了。標志他的箭頭的消失看來對他們也有些困擾，那幾個白袍人無頭蒼蠅一樣亂搜，淩修重新從安全通道下樓。他下腳很輕，二樓的門“嘎吱”響了一聲，淩修握緊了手裏的刀，他扶著扶手，小心探頭看過去。有一個穿白袍的男人正在一臉煩躁的抽煙，淩修舔了舔牙，往樓梯扶手的縫隙中丟了一枚彈珠。彈珠一直落到最底下，彈了數下，悠悠滾出去，聲音清脆，在樓梯間回蕩。

穿白袍的男人停了吸煙的動作，神情戒備。

淩修引爆。

震動讓男人嚇了一跳，整座超市都晃了晃。

男人驚魂甫定，他掏出手機給同伴發語音：“他好像在一樓！一樓有爆炸！”

淩修本以為他會下去查看，沒想到他仍然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他不走自己怎麽進去？淩修嘖了一聲，很快三樓的人就要下來，他必須速戰速決。淩修往他身後丟了一顆看起來像手榴彈的玩意兒，男人回頭一看，大驚，他連滾帶爬地跑下去，“手榴彈”爆炸以後卻只是騰升起一團煙霧。

淩修沖進煙裏。

二樓空蕩，不再有別的人，淩修找了個地方縮著，給湯韞誠發信息。

“你遇到江煜行了？”

湯韞誠過了一會兒才回：“怎麽了？”

“他要殺我。”

淩修發了個“可憐”的表情。

“你在哪？”湯韞誠問。

淩修說：“我本來在一區，剛剛我把所有的金卡都丟掉了，現在在往二區走。”

“躲好。我去找你。”湯韞誠說。

地圖上，湯韞誠改變方向，往二區移動。

緊接著，地圖上所見的大部分人的方向也都改變了。

淩修默默等待了二十分鐘，一區已經一個箭頭都沒有了，至於還有沒有其他沒拿金卡的人他無法預料，不過遇到那些人他基本可以對付。淩修已經想好了下一個躲藏的地點——後山。

他把掂了把槍在手裏，大搖大擺地去了電梯門口，電梯的數字是靜止的，周圍沒有一絲聲音。淩修觀察了片刻，確信的確沒有人，他摁了下行鍵，進了電梯，按下負一樓。

負一樓是車庫，但其實很空，沒幾輛車。

學院就這麽點大，沒地兒給人開跑車，買了小電瓶或摩托的，完全可以直接停宿舍，用不到這裏的地下車庫，所以這裏空氣常年陰冷，是個鮮有人踏足的擺設之地。如果不是電梯按鍵上標註了明晃晃的負一，一般情況下都不會有人想起來學院的超市裏還有一個地下車庫。

負一樓很快就到了。

電梯門打開之前，淩修出於以防萬一，還是端起了槍。電梯門緩緩打開，眼前一個人都沒有，但是在兩邊，露出了白袍的一角。淩修心底一沈，他沒有出去，判斷出白袍人的方向後開了槍，槍聲回蕩，震耳欲聾。一個白袍人妄圖沖過來，被子彈掃到，無望地倒在電梯門邊，剛剛好阻止電梯門關上。淩修心裏冷靜猜測，大約是江煜行派人守了各個出口，守出口的最多不過三五人。

但是他判斷錯了。

槍聲和慘呼並飛，沒多久，淩修停了槍，外面也沒了聲音。大概死光了。

淩修踏出電梯，一張網兜頭罩下來。

“人抓到了，一區，地下室。”

湯韞誠在二區沒搜到人就知道淩修是誆他的了。消息是江煜行發的，他們沒加好友，一直是臨時對話狀態。湯韞誠回覆他：“他情況如何？”

“好得很。”

困住淩修的那張網和淩修困住龐泉的是同一類型，網收得很緊，需要用力掙紮才能適當調整姿勢。淩修有一把好用的匕首，在他的褲子口袋裏，但這會兒他的兩只胳膊被交叉疊在胸前，網勒得他胳膊上都是紅印，他掙出一毫空隙，還沒去夠匕首，就被江煜行踹了一腳。

淩修在地上狼狽地滾了一圈，他艱難起身，微微仰頭，冷冷地看著江煜行。

同時，他心裏郁悶地想，早上龐泉運氣是有多好才能在被網困住的前提下還能開槍掃他。

江煜行蹲在他面前，朝他露出溫和的笑容。他朝身後的人勾了勾手指，金夢抿了抿唇，默默上前。她慢吞吞地在網格間隙中掰開淩修的手指，一個一個往他的手指上套細鐵環。淩修嘗試掙紮，掙不動，便裝作無所謂地看著金夢，甚至笑了起來。

金夢不理他。

從前金夢就不怎麽說話。

套完手指，她接著給他的兩只手腕上。這部分要更加困難一點，網眼太小，金夢只能伸兩只手指進來，她在找合適的角度時，淩修忽然張開五指，用力握住了金夢的一根手指。他燦然一笑，用力往上一撅。金夢慘叫一聲，猛然把手抽了出來，那根食指軟軟地垂著，已然斷了。

江煜行讓金夢退後，他摸了摸淩修的手指，意味深長道：“好漂亮有力的一雙手。”

淩修微微瑟縮了一下。

“不用害怕，還沒到可以動你的時候。”

江煜行叫金夢把鐵環給他，他親自給淩修上。

淩修看起來乖順安分多了——大概是因為除此之外，江煜行還叫人拿槍頂在了他太陽穴上。

江煜行略略松了松網，上完手腕上腳踝，之後是脖子。

等鐵環上完，江煜行命人把淩修的包拿下來，搜幹凈了他的身，把武器都丟到一邊。

“從現在開始，離我半米外，兩米內，保持這個距離。不然後果不會是你想嘗試的。”

網已經松開了，槍也放下了。

淩修笑：“是嗎？”

他轉身就跑，剛踏出兩米，整個人瞬間抽搐倒地。

江煜行面露嘲笑。

他往前走了兩步，淩修才順過氣。淩修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揉著頭嘟噥：“好痛。”

千裏之外，蕭至疏收到了喬山花的信息。

一段短視頻，和一行文字。

視頻裏有江煜行和樂園的人，有淩修，淩修似乎要跑，但沒跑出去幾步就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喬山花說：“江煜行要你今天內回學院，他們想要你去換淩修的命。”

蕭至疏沒有猶豫，他回：“好。”

過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叫他不要傷害淩修。”

湯韞誠給自己倒了杯冰可樂，皺著眉喝了一口。

“皺什麽眉？事情不是很順利麽。”喬山花神情輕松。

“是啊。”

他看喬山花似乎沒有任何擔憂和負罪感，頓時陷入了更深的糾結。那天約喬山花談這個事情，他遲到半小時就是在糾結到底是否真的要將猜測付諸行動。

湯韞誠低聲說：“我們很可能會殺了蕭至疏。”

“你在擔心這個？”喬山花有些驚訝，“不用擔心，他比誰都做好了死的準備。”

“包括死在你我手下？”

“任何人手下。到如今，死對他已經是一種解脫。”

湯韞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麽肯定？你很了解他。”

“當然，這幾年，他最信任的就是我。”

“那你對得起他的信任嗎？”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跟江煜行怎麽會有聯系。而且這次的行動，你說，他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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