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日從8月25日淩晨0點開始，一直到23：59分結束。

淩修站在宿舍門口，樓外夜色如墨，濃霧升了起來。

卡片是從天上墜落下來的，像一場雨，紛飛的黑色方塊，間或夾雜著忽閃的金色。

金色很少。

一般來說，金卡的積分會非常高，且通常綁定較多的高級武器，績點會比較平均，大概介於30-80之間，只有很少一部分績點會很低，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通常是延期畢業後很快就死了。而黑卡就刺激多了，有相當大一部的黑卡都只有基礎積分和績點，或在基礎上稍微浮動一些，績點在1-20之間，積分一般來說都在3000以下。但偶爾，如果你撞上好運，能遇到超過90績點的黑卡。這種黑卡的主人應該是整整四年都在攢延期畢業的績點，但不幸的是，在延期畢業前的那場考試，他們沒有通過。

夜很沈，霧很濃。

淩修背著自己慣常用的包，走進狂歡之夜。

金夢站在宿舍落下，撐著一把繡著水墨梅花的傘，她穿著一身雪白的袍子，幽幽地、沈默地站著，像一個女鬼。

零點的鐘聲敲響後，有人從濃霧中走來，伸手牽過她。

金夢跟在江煜行身邊。

他們往教學樓的方向去。

天上還在紛紛揚揚地掉卡，有些就落在他們倆的身上肩上，江煜行很隨意地拿了兩張塞在金夢的衣服裏。

金夢抖了一下，輕聲問：“沒關系嗎？”

“沒關系。金卡才會有提示。這遍地的黑卡，你可以隨便撿。”

所謂的金卡會有提示，是指，每當有人拿到金卡，系統會給每一個人發消息，格式大概是——

江煜行的手機響了一聲。

他拿出來看，上面顯示【淩修於8月25日0：13：45奪得1張金卡，目前他獲得的金卡總數：1，排行：3。】

江煜行勾起唇笑了笑。

他知道淩修一定會參加今夜的奪卡，所以他才沒有把他綁進那些人的隊列。

江煜行和金夢到了教學樓六樓，熟悉的606教室。

教室裏站滿了穿著白袍的男女。

今天也是一次集體活動，樂園要求所有人都來觀賞對叛變者的行刑。

叛變者的人數不少，姜珞嘉在其中，米傑也在其中。

金夢站在江煜行的身旁，垂著眼，不怎麽看他們。

姜珞嘉憤怒地盯著金夢。

這個女孩不比她美麗，也不比她外向。金夢只是個沈默寡言的奇怪女孩，她整個人又瘦又小，胸前沒二兩肉，長得甚至完全不跟夏蝶相似。江煜行究竟喜歡她什麽？姜珞嘉憤恨完，又將臉轉向江煜行，看到江煜行，她的鼻腔瞬間就酸了，她的眼睛裏含滿了盈盈的淚水，想要激起江煜行的憐憫之心。丟完戒指後的那天晚上，她徹夜未眠，想了很多，比如，假如在生命儀式上，意識殘存的瞬息，她知道她身邊是江煜行，她知道在荒唐的男歡女愛中有屬於江煜行的一部分，她會不會為此而妥協？姜珞嘉不知道自己會怎樣選擇，因為她記得，那場生命儀式中，江煜行離她太遠太遠了。

講臺旁邊有一桶紅色的油漆，和一支毛筆。

江煜行示意金夢，金夢點點頭，把傘放到一邊，走上講臺。一個男孩拿著一個巴掌大的瓷碗，在油漆桶中舀滿一碗紅漆，金夢拿起毛筆，他跟在金夢身後。

金夢給每一個叛變者的脖子上劃一道長長的橫線，然後在每一個人的面前說一句話：

“神賜信徒永生，不信者死。”

後半句顯然是新添的，這裏的每一個人，在今天之前，從未聽過。

到姜珞嘉面前的時候，姜珞嘉害怕了。但她不願意在金夢面前示弱，仍是瞪著她。金夢對姜珞嘉沒有半點特殊，她像對待所有的叛變者一樣，用毛筆蘸著紅漆，緩慢地在她白皙纖弱的脖子上拉開長長一道橫線。

姜珞嘉顫抖著，她的眼淚掉下來，終於忍不住開口：“金夢，金夢。你還記得，記得剛開學的時候，我……”

“你曾經給予過我的恩惠，我都記得，”金夢低聲說，“而那些本質都來源於大使徒的命令，也都是他的恩賜。”

姜珞嘉掙不開捆縛住她手腳的繩索，她知道她將要面臨什麽。脖子上的紅橫說得很清楚，這群人要將她斬首。姜珞嘉滿含怨恨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江煜行下令讓人拿著鍘刀進來，看著那冰冷的鐵器，姜珞嘉幾乎要瘋了。她後悔了。她不想死。但她知道她沒有機會訴說自己的悔意。江煜行曾經吸引過她的美好品質不就是果斷和堅定嗎？

“你們敢說你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信那套神的說辭嗎？你們相信嗎？神賜信徒永生？在殺戮裏熱愛生命在黑暗中享受光明這種扯淡的話？你們每一個人真的都相信嗎？大使徒，江煜行，如果他們都不信，是不是也應該都處死他們？！”

江煜行看著姜珞嘉，她歇斯底裏的時候仍然有種瘋狂淒弱的美麗，她的蒼白令人想要徹底捏碎她。

於是他看向眾人，只輕輕地問：“那麽，你們相信嗎？”

這種時候，哪有人敢不點頭。

姜珞嘉嘶聲道：“他們都是騙人的，根本沒幾個人真的相信，他們只是希望得到樂園的庇佑，沒有人信神的存在！你被騙了，老大，你被騙了！”

金夢上前一步，認真看著她說：“大家都相信神存在。真的。”

她的聲音又低了低，壓得喑啞如喃喃：“在這裏總要信點什麽，蕭至疏，或者樂園。”

淩晨，天開始蒙蒙亮的時候，淩修收獲頗多。

今天的一區照常開放，他忙活了一晚上，這時候有些餓了，就準備去一區買些吃的。

三個服務區在宿舍樓和教學樓之間，淩修還沒走到一區，就看到教學樓六樓的窗戶上掛著一排東西。

他用望遠鏡瞄了一眼，把食欲給惡心沒了。

窗戶上掛著一排頭顱。

淩修忍了一會兒，拿起望遠鏡多看了兩眼。

他認出其中有一些熟悉的面孔，但在此時此刻，熹微晨光裏，它們變得陌生無比。

手機一直在響，是有人獲得金卡的提示。

【湯韞誠於8月25日6：01：33奪得2張金卡，目前他獲得的金卡總數：12，排行：1。】

【夏蝶於8月25日6：01：52奪得3張金卡，目前她獲得的金卡總數：5，排行：10。】

這些提示裏都沒有蕭至疏。

他大概沒有參加今天的活動。

教學樓六樓，江煜行和金夢從教室裏走了出來。

淩修看到江煜行在低頭看手機。

等他放下手機的時候，淩修的手機“叮”一響。

江煜行給他發的消息：“叛變者的下場。下一個是你。”

附贈一張高清大圖。

淩修嫌惡地刪掉了那張圖片。他挑釁回道：“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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