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修本以為這個假期他們會去各地游玩，沒想到剛跟羅秀川見了一面，第二天蕭至疏就帶他退了房，臨時買了票，去往另一個城市。

飛機抵達時已經很晚了，淩修打著哈欠，拖著行李箱跟在蕭至疏後面。

他們簡單吃了點東西，在機場附近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淩修本來是沒有身份證的，離開前羅秀川給他們寄了個同城快遞，裏面是一應俱全的證件。淩修難以描述自己拆開快遞那一瞬間的目瞪口呆，本來他和蕭至疏去海邊都是打出租來的，花了好大一筆錢。

不過給證件有給證件的道理，兩個城市一個在極南，一個在極北。北方這個季節很冷，空氣幹得要命，寒風打在臉上幾乎能刮下人的一層臉皮。淩修從機場出來就凍得瑟瑟發抖，一到酒店立刻開了空調。

他往床上一癱。

蕭至疏看了他一眼，把行李箱放好，進了衛生間。浴室傳來水聲。

淩修覺得蕭至疏大約有點潔癖。也不知道在第一次考試裏那麽長時間的缺水狀態他是怎麽度過的。

沒過多久，蕭至疏拿毛巾擦著頭發出來了，示意淩修去洗。

他說：“早點洗完休息，明天要早起。”

“到底要幹嘛啊。”淩修拖拖拉拉。

蕭至疏說：“在你來之前的那一屆大四，也是我參與的那一屆，除我以外有四個人成功畢業，其中一個女生叫甄欣。我本來以為大家離開學院以後會回歸正常的生活，好好活下去，但是羅秀川告訴我，她死了。”

“怎麽死的？”

“不知道，所以要去她家看看。”

蕭至疏記得甄欣，不僅記得，而且印象深刻。他重新入學跟她一屆，入學時甄欣剛成年，是個很普通的女孩。跟崔柳蘇很像，普普通通，很不適應殘酷的環境，她常常哭，但沒有真的崩潰過。蕭至疏救過她好幾次，後來隨著考試和活動增多，她攢到了很多積分和績點，兌到了趁手的武器。而陷入絕境的女孩也展現出比旁人剛剛毅的勇敢，在一次考試中，臨近結束時，她差點死了。那時候她大半個肩膀和胳膊被咬在巨熊口中，她當機立斷，舍棄了那條胳膊。考試結束倒計時的時刻，她不得不與巨熊搏鬥，她的腹部也受了極重的傷，僅吊著一口氣撐到考試結束。喬山花把她從小黑屋裏拖出來時，她的鮮血和內臟都流了一地，他們把她送到治療室，兩天兩夜後，她活著出來了。比以前更勇敢、更無畏、更充滿憐憫。

甄欣把蕭至疏當做偶像崇拜。她知道陷入這個殘酷世界的普通人會多麽恐懼——她就曾是那樣的普通人，她希望自己能夠為他們減輕一些恐懼，希望自己能夠保護他們。而蕭至疏就是她最好的前輩和榜樣。

甄欣畢業前找蕭至疏提過，她在猶豫，要不要延期畢業，繼續待在學院裏，為新一屆的學生做些事，蕭至疏沒有同意，他勸她想一想自己的父母家庭。甄欣有一個很美好的家庭，父母恩愛，對她也很寵愛。蕭至疏希望她能回歸正常的生活。

他沒想到甄欣會死。

到了甄欣家小區樓下了，蕭至疏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嗓音冷淡，說：“我們明天再去吧。”

“啊？都到了……”

“我們得想個合適的理由。”

淩修說好吧，他跟著蕭至疏的一路都是聽蕭至疏說什麽是什麽。

明天覆明天。

兩人在甄欣家旁邊的賓館住了一個多星期，蕭至疏突然問淩修想不想去迪士尼樂園玩。

淩修早就對這日覆一日的拖延喪失了耐心，蕭至疏問，他就點了頭。

他們從北方又回到了南方。

迪士尼樂園人很多，每一個游玩項目都排滿長隊。

光排隊就耗掉了淩修絕大部分的耐心。

耳邊是嗡嗡的嘈雜，來的不是親子一家，就是情侶好友，只有他，跟個冷冰冰的蕭至疏。

淩修知道蕭至疏那兩天遲遲不去甄欣家應該是不知道如何面對她的父母。有天晚上蕭至疏應該是出去喝酒了，回來後就跟他說了甄欣的情況。稍微有點醉酒之後話癆的蕭老師還挺可愛的。

不過今天這樣神思恍惚態度冷淡的蕭至疏就讓淩修的游玩體驗大打折扣了。

沒等到晚上放煙火，淩修就說不玩了。

蕭至疏倒沒說什麽，找了地方吃晚飯，然後回酒店。

第二天一覺醒來，蕭至疏發現淩修跑了。

他之前留了淩修的微信，給他打了兩三個語音電話都沒接。直到兩個小時後，淩修才回了他一條信息：“我去找我朋友啦，謝謝蕭老師這幾天的款待。”

蕭至疏想到喬山花跟他講的淩修的身世，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挺好的，小孩還有朋友。

淩修不在身邊以後，蕭至疏冷靜了兩天，調整好心態，重新回了北方。

這一回事情出奇地順利，他沒有游移不定，直接按照羅秀川給的地址上樓敲了門。

淩修只有一個不錯的朋友，在離第二對養父母家很近的一條街上，有一家做電腦維修的，他剛來和做廢品回收的老爺爺一起生活時就認識了他們家的一個小學徒，小學徒那時候初中輟學，為人熱情好學，和淩修認識以後就一直把淩修當弟弟看。小學徒有有一種直率的單純，讓淩修一眼看去就覺得他顯然無害，所以他們成了不錯的朋友。

他離開這座城市好幾年，期間沒有聯系過小學徒，因為養父母知道他們關系不錯，而淩修想徹底斬斷跟他們的聯系。

沒有人會在原地永遠等你。

小學徒已經不在那家電腦維修店了。

淩修有點遺憾，他本來還想跟他講一講自己奇幻的經歷，小學徒會附和他的。淩修說什麽他都會笑著應和。

夕陽拉長了淩修的影子，他賭氣地用力踩了兩下地面。

淩修擡頭看著不遠處的居民樓建築，那裏住著他的養父母，還有一個小妹妹。

他突然理解了蕭至疏遲遲不去甄欣家的心態。

淩修其實已經不太記得他們具體到細節的模樣了，只記得一些感覺。就像夢醒了，徒留一點淡淡的模糊的感覺。所以回憶和夢境一樣，時間一長就難以辨別真假。

3月4日零點是回校的最後期限。

學院裏的人陸陸續續多了，淩修早好幾天就到了，所以優哉游哉。

而第一場考試還在一個月之後。

淩修買了些新武器，每天泡在訓練基地玩一會兒。

上半個學期是大一大二聯合考試，但除了第一場恐怖點，第二場淩修覺得難度遠不如第一場。如果第一場是異數，第二場是正常大二考試的水準，那麽這個學期不和大二聯合考試，只是大一的正常水準，應該會比“快跑”更簡單。淩修數著自己的高級武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3月4日零點，很多人都沒有入睡。

躍淵彈出來一條消息——

【即日起，躍淵軟件升級，保留部分基礎功能，所有考試內容為隨機抽取的過往出現過的考試情境，畢業典禮同上。升級所需時間未定，祝大家好運。】

醒著的人盯著那行“畢業典禮同上”，都沸騰了。

收到消息的時候蕭至疏正在跟喬山花聊甄欣和羅秀川的事。

他去甄欣家問及甄欣，她父母只說孩子失蹤了，他們很焦急。但羅秀川言之鑿鑿，甄欣死了。

在甄欣的房間裏，蕭至疏發現了她被打上紀念品記號的黑卡，除此以外再沒有別的發現。

不過有一個奇怪的點，甄欣床頭櫃有一個抽屜上了鎖，蕭至疏找到鑰匙開了鎖，發現裏面只有兩張墊在最底下的白紙，再沒有別的東西了。按照蕭至疏對甄欣的了解和推測，床頭櫃的抽屜如果上鎖，裏面總該有點特殊的東西。

“甄欣有寫日記的習慣嗎？”喬山花問。

大冬天的，她還在喝加冰的可樂。

“在學院的時候應該有，”蕭至疏說，“很多人都會在考試結束後記下點東西，畢竟誰都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活下來。”

“假定抽屜裏的是一本日記，它不見了只能證明裏面有重要的東西。”

蕭至疏想說什麽，被消息提示音打斷了。

他看到了系統新發的信息，也看到自己動態裏視頻的下載量一路攀高。

“喲，那這一屆大四可太幸運了。”喬山花瞟了一眼內容，說道。

蕭至疏揉了揉太陽穴，“可其實除了最近兩年和我參加的兩屆，前幾年畢業典禮留下的影像資料都非常少。”

喬山花抿了一口可樂，“那也夠幸運了。對了，有件事跟你說一下，你趕緊叫淩修從樂園退出來，再過兩天就來不及了。”

“怎麽了？”

“江煜行瘋啦。他們那個生命儀式，以前都是一部分成員自願參與，現在他想把所有人都拖進去。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麽瘋嗎？”喬山花神秘地眨眨眼，“因為他說他得到了‘神諭’。”

與此同時，淩修收到了來自江煜行的信息。

應該是群發的。

樂園新規：

即日起所有人必須參與考試內外的所有集體活動，不參與者視為背叛樂園，叛變者處以死刑。

3月12日，請所有人前往606教室參與樂園生命儀式。

仿佛蕭至疏正監視著他的手機，淩修剛看完江煜行發來的消息，蕭至疏就緊跟著發過來兩個字：“別去。”

淩修回了個問號。

蕭至疏：“……”

兩分鐘後，一條語音消息發過來，傳來的卻是喬山花的聲音，她的語調輕快，帶著調笑：“小朋友，知道生命儀式是什麽嗎？是群/交，什麽叫群/交呢，就是群體性/交——”

語音被猛然掐斷了。

淩修挑了下眉，抖了抖自己一身的雞皮疙瘩，把江煜行發的那條消息截圖給蕭至疏發了過去。

蕭至疏回他：“別去。非殺戮日學院不允許殺人，所謂處死只能在考試中或殺戮日進行，到時候我會保護你。”

淩修打了兩個字回過去：

“好呀。”

蕭至疏解決了淩修的問題，沈聲問喬山花：“神諭是什麽意思？”

這回換喬山花的手機響了。

消息來自指示者爛柯：【不是神。是惡魔。】

緊接著又是一條：【1/12】

蕭至疏皺了皺眉，十二分之一提醒的還是狼人殺的問題。

接下來兩條是純英文，看起來像密碼。

第一條：【NUKQETBUPYVG】

第二條：【IAETBXGAJUGOTGPY】

作者有話要說：

很簡單的密碼，有人想解一下試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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