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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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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大,車玻璃被雨水砸得坑坑窪窪。

車內彌漫著一股血腥氣。

剛才他們從別墅出來,分散開車離開,沒多久就在十字路口看到了撞著的三輛車,一車裏是龐泉和魏婷婷等人;一車裏是湯韞誠和唐俊格,唐俊格的車被撞得慘不忍睹,保護氣囊已經彈開過了,他一頭的血,已經暈了,旁邊湯韞誠的狀況稍微好一點;一車裏蔡雙原和一個女孩。他們的車子中間有一具怪物的屍體,已經被撞變了型。

蔡雙原要倒車離開,龐泉立刻轉向堵人。魏婷婷下了車,擊碎蔡雙原副駕駛的車窗玻璃,匕首抵在了女孩脖子上。另一個龐泉的小弟開了他們後座的門拉出一個箱子,應該是今天的食物投放。搶完東西,他們上車離去。蔡雙原丟了塊幹凈的毛巾給女孩,踩下油門,走向了與龐泉他們相反的方向。

湯韞誠有些趔趄地下了車,他抓著槍的手有點無力,胳膊肘處的骨頭變扭地凸出來一塊。他繞到主駕駛拉開門,勉力把唐俊格弄到了自己背上。

葉昭第一個拿著傘沖下去,蕭至疏緊跟著要下去,湯韞誠朝他擺了擺手。

片刻後,三人上了車。

湯韞誠脫了濕透的衣服,借過葉昭遞過來的毛巾,他的身上臉上全是深深淺淺的傷痕,他嘆了口氣,沙啞道:“這雨太毒了。小昭,幫把小唐的衣服也脫了,幹毛巾把他身上的水擦幹凈,再給他頭上的傷包一下。”

“嗯。”葉昭麻利地動手。

湯韞誠從自己的包裏拿出藥膏給自己慢慢塗著,他閉著眼睛,問:“現在什麽情況?”

“指示者調整了考試時長,更改為三十二天。”蕭至疏邊開車邊回答他。

“也就是說,加上今天,我們只需要再堅持最後三天。”

“對。”

湯韞誠沈吟片刻,說:“那我有一個辦法。”

“什麽?”

“所有的建築——主要是這些高樓大廈,房間多的,會在固定的時間內反覆移動。在以前,如果被困在固定的房間裏,沒有足夠的食物和水的補給,意味著死路一條。但現在,時間縮短到我們完全可以堅持的程度,而城市中現在一直在下雨,白天晚上的動植物又十分難纏,躲進建築裏就成了最好的方法。即便這兩天在建築移動過程中我們被困住了,僅剩的這一點食物也足夠我們堅持到考試結束。我認為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雖然還是有一些不可避免的小風險。”

“還要保證從現在到考試結束不會再有加大難度。”

“之後加不加大難度是不可預料的。”

“大家的意見呢?”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個針對目前困境而言相對不錯的解決方法。

淩修嗓音幹澀,大概是對之前被困心有餘悸,他說:“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湯韞誠說:“沒了。我想現在大家也沒足夠的體力能跟怪物們又逃又殺地糾纏兩三天了吧。”

蕭至疏看了淩修一眼,很快別開目光,淡淡地說:“放心,我們會跟你待在一起。”

……

車很快就不能用了。

除了雨水,還慢慢騰起了霧氣。

“操,這天真是下硫酸了啊。”湯韞誠嘖了聲,隨手給自己套了件牛仔外套。

擋風玻璃全是洞,雨絲順著風往車裏飄。

“我的包裏有……”蕭至疏話沒說完,突然一頓,他懊惱地錘了下方向盤,“包在龐泉那裏。”

“沒事,”湯韞誠探過來輕輕一拍蕭至疏的肩膀,說:“註意路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淩修,你給汪婧打個語音電話。”

淩修打了,湯韞誠非常自然地拿過手機,把他們的計劃跟她說了,然後叮囑她把這個消息告訴其他人。大家不一定要聚集在一起,各自找好地方就行。

車在一棟樓下停住。

推門而入居然是一家電影院。

大家坐下來稍作休整。

“有燈嗎?”淩修問。

電影院空蕩蕩的,深紅的座位面對大熒幕,氛圍幽幽的。

他們進來沒多久,房間就按照他們之前所想的開始移動了。這是一座購物大廈,電影院原本應該是七八層的高度,但在無數次的移動中它被挪到了一樓,而恰好淩修他們又進來了。

蕭至疏找了一圈,說:“沒有。”

“算了。”淩修嘟囔一聲。蕭至疏想了想,丟給他一支手電筒。

電影院沒什麽異常,安安靜靜的。雨聲被隔絕在外了。

“等一下。”湯韞誠忽然說,“淩修,你剛剛手電筒照的方向,再照過去一次。”

“怎麽了?”淩修剛剛拿著手電筒在亂晃,已經完全不記得剛剛晃到過哪了。他憑著記憶隨便照了幾處,湯韞誠喊道:“停!”

白色的熒幕上,靜靜趴著一只小蟲子。蒼蠅大小,通身漆黑。

“老蕭,我沒看錯吧。”

蕭至疏神情也嚴肅了起來,“是它。”

“什麽啊?”

“一種飛蟲,有毒。而且普通武器無法殺死。”

“那要怎麽辦?”

“你帶殺蟲劑了嗎?”蕭至疏問湯韞誠。

“應該帶了吧,我找找。”過了一會兒,湯韞誠扔過來一個小噴霧瓶。

湯韞誠說:“只有一只應該不難對……我操。”

那蟲子飛起來跟小炮彈似的,蕭至疏躲了一下,還是感覺被擦到了一點兒。他眉頭微皺,噴霧對著蟲子猛噴。白色的霧氣在手電筒的燈光中在空氣中彌漫開,蟲子搖晃了兩下,但還在頑強地飛著。蕭至疏跟上去,噴掉了小半瓶液體,它才徹底無力地落到了地上。蕭至疏擡腳猛得踩了兩下,蟲子直挺挺的,大概是死了。

“沒了吧?再多來兩只噴霧就不夠用了。”蕭至疏說。

“應該沒了。這一只可能是我們進門的時候跟過來的。”

“嗯。”蕭至疏把噴霧還給他。

淩修更不敢關手電筒了。他打著光四處亂看,生怕還有別的蟲子。湯韞誠四處查看了一下,影廳的門是打不開的。他檢查了一下座位,挑了一排,把扶手全都推上去,躺了下來。他舒服地嘆了口氣,然後說:“行了,該睡覺睡覺,等考試結束吧。”

葉昭剛給唐俊格擦完藥膏,他默默地給唐俊格披上一件外套,然後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嗯,大家就,休息休息吧,沒什麽事了。”蕭至疏說。他的手指一直在摩挲剛剛被飛蟲擦到地方,那裏可能只被劃傷了一點點,肉眼都沒法看出傷口,但是毒素顯然進入了他的體內。蕭至疏已經開始覺得眩暈。

淩修坐到了他後面一排,懶懶散散地往椅子上一靠,外套蒙住了臉。

整個影廳安靜下來。

比起之前的雞飛狗跳,簡直有種歲月靜好的氛圍。

淩修本來覺得自己睡不著的。這裏雖然是按摩椅,但是排與排之間的座位太擠了,他的腿都伸不開,但或許是因為太累了,他沒多久就迷糊了,中途被手電筒掉地上的聲音驚醒了一下,把它撿起來抱在懷裏之後,淩修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被唐俊格吵醒的,他一直在呻/吟,嘴裏碎碎念著覺得疼。葉昭偶爾會安慰他兩句,湯韞誠則煩不勝煩地說了好幾次別大驚小怪。淩修伸了個懶腰,回頭看去。

唐俊格捂著腦袋,嚶嚶嚶的,湯韞誠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能活下來不錯了。還有兩天,堅持一下。”

“什麽?兩天?”

“指示者的調整了考試時長。後天下午三點結束。開心嗎。”

“開心!”唐俊格頓了頓,“那……我們之前存的糧食還在嗎?我作為一個病患,實在有點缺水缺糖。”

“在你們蕭老師那兒。”

唐俊格從座位上起來時“哎喲”了一聲,他一臉痛苦,朝淩修找了找手:“小淩同學,要不你幫我跟蕭老師拿一下?”

淩修探過身,看見蕭至疏閉著眼睛,他輕輕戳了戳他的肩,“蕭老師。”

蕭至疏沒有應他。

淩修覺得有點奇怪,按道理,蕭至疏的警覺性不可能這麽差。他還記得在別墅的時候,自己有一天晚上被噩夢驚醒,順便起來上了個廁所,再回床上的時候不小心勾到了蕭至疏的胳膊,蕭至疏幾乎是本能地在瞬間按住了他,整個人翻身把他壓住,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匕首離淩修的脖子就只有一寸的距離。淩修整個人都嚇懵了,他一身冷汗,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喊:“蕭老師。”蕭至疏這才醒來,手一松,把匕首收了起來,揉了揉太陽穴,說:“不好意思。”

所以淩修想到那天蕭至疏說要他離他也遠一點,大概是怕哪天他睡糊塗了不小心把他給弄死。他沒當回事,以後小心點就是了。後來蕭至疏也沒再提這茬。

可這會兒不一樣,蕭至疏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淩修稍微用力推了一把,蕭至疏整個人向旁邊倒去。他一驚,忙翻過座椅,托住他,叫了聲:“蕭老師。”

“怎麽了?”湯韞誠問。

淩修這才摸到蕭至疏的手腕,滾燙。他茫然道:“發燒了好像。”

湯韞誠也過來了。

他檢查了一下,沈聲說:“可能剛剛還是被那個蟲子咬到了。”

“被咬了?會怎麽樣?”

“那個蟲子的毒素會使人眩暈、產生幻覺、喪失一定行動能力,嚴重的話會讓人身上會長滿紅色的、發癢流膿的包,足以致死。不過老蕭這個應該沒那麽嚴重,我沒找到鼓起來的傷口。”

“那就好那就好。”唐俊格也湊過來了,他忍著腿痛頭暈,得知蕭至疏沒什麽大礙,才敢問一句,“那吃的放哪兒了?”

“包裏吧。”淩修指了指蕭至疏腳邊的那個旅行包。

湯韞誠弄了塊布,澆上一點酒精,搭在了蕭至疏的額頭上。他說:“看後續情況吧。”

進入考試的第三十一天。

中午十一點半,蕭至疏醒了。

淩修那會兒正好在他身邊,蕭至疏的眼睛剛睜開時紅紅的,很水潤,見到淩修,很快地眨了一下眼,像是不確定。淩修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說:“嗨,蕭老師。”

“嗨。”蕭至疏說,他坐起來,“現在什麽情況?”

“沒什麽情況,影廳還是挺安全的,我跟葉昭沒什麽大傷。唐俊格現在情況不太好吧,昨天半夜他也開始發燒了,而且右腿可能骨裂或者骨折了。誠哥的胳膊他給自己正了下骨,不過看起來還是有點問題,不太能著力。現在離考試結束還有……”淩修拿起手機看了一下,“二十七小時左右。”

蕭至疏說:“好。”

他覺得頭暈,看的東西都帶著重影。他閉了閉眼睛,耳邊忽然聽到了聲音。絕望的哭喊聲。蕭至疏睜開眼,影廳裏什麽都沒有。他在心裏想,應該是幻聽。毒素的影響之一。聲音並沒有因為他清晰的意識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無數人的聲音疊在了一起,還有雨聲,狗叫,怪物的嘶吼,植物的消化聲,有些很細微但也很清晰,有些震耳欲聾。蕭至疏下意識去捂耳朵,但無法阻止這些聲音被他聽見。

他只能忍耐這些嘈雜。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眼前開始出現畫面。

他的視角很奇怪,他無法描述自己是用什麽樣的眼光看到的城市、雨和人。他看到了一間間錯亂放置的房屋,有些房屋裏有人,活著的人,有些房間裏只有屍體。有些屍體大約新死不久,有些已經開始腐爛。蕭至疏搖了搖頭,想把這荒誕的景象甩出去。但就如同他無法阻止自己不要聽那些聲音,這些畫面也釘在了他眼前。

這些都是他的幻覺。

蕭至疏清楚這個事實。

一聲尖叫幾乎要劃破蕭至疏的耳膜,他聽到女孩崩潰的大哭,他下意識地想,這個聲音有點熟悉。接著,他的眼前出現畫面,他看見了汪婧,汪婧在哭,她在一輛已經被雨水砸得破破爛爛的車裏,擋風玻璃完全碎了,一只巨大的熊一樣的怪物伸手抓住了她。汪婧瘋狂尖叫掙紮,但無濟於事。那只熊玩樂一般,把她往天上一拋,然後伸出兩只手掌,拍蚊子一樣猛得一拍。

蕭至疏下意識閉上了眼。

但他仍然看到了,雨水與鮮血四濺。汪婧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跟這相似的場景非常非常多。

蕭至疏覺得痛苦。

他的雙手用力捏住了椅子的把手。

痛苦無法使這一切結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樣的幻覺就像淩遲。

與此同時,蕭至疏無法克制自己去想,這是幻覺嗎?這會不會是真實發生的?每一個都那麽真實……

他睜開眼睛,啞聲對淩修說:“給汪婧打個語音電話。”

汪婧沒有接。

汪婧有沒有死,要等這場考試結束後,看她的名字是繼續留在通訊錄的“同學”裏,還是到了“已隱藏”裏。

“怎麽了?”淩修剛跟唐俊格分著吃了一根火腿腸。

蕭至疏搖了搖頭。

就算汪婧死了,他也不能確定她就是按照他幻覺中所看到的那樣死的。

天地,雨霧,鮮血,恐懼,慟哭,死亡。

幻覺是那麽真實,令他痛苦盡致。

兩點多,這間影廳再次移動。這次移動似乎規模更大,整個地面都在震動和搖晃。

大家都坐不穩了,蕭至疏滾到了地上,完全沒力氣爬起來。

移動比往常持續的時間還要長。

三點,晃動停止。

三點,所有手機一響。葉昭拿出自己的手機看,湯韞誠瞥到了內容,臉色瞬間就變了。

【葉昭的隨機任務(5):……】

“糟糕了!一定加了新難度,任務和難度是匹配出現的。”湯韞誠說。

以淩修的視角來看,蕭至疏躺在地上,蜷著身子,似乎很痛苦,他睜開的眼睛是空洞的。而在蕭至疏的眼裏,他看到了無數隕石墜落。從深不見頂的濃霧裏,墜落到這座城市,墜落到他們所在的這棟樓上……

“是隕石。”蕭至疏說。

“什麽?”

“隕石,我看到了。”蕭至疏痛苦地捂住腦袋,他話音剛落,整棟樓就一震。

蕭至疏接著說:“建築已經覆原了。我們可以出去,我們得出去。我們在七樓。”

湯韞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們走到門口,扳動門把手,門順利打開了。

唐俊格還發著燒,他幾乎只能被湯韞誠架著走。

“我們去哪?”

這的確是一座綜合商城。

蕭至疏說:“樓頂。不,我去樓頂,你們去……不,沒有完全安全的地方,隕石墜落的隨機性太強了。對了,去地下室!地下車庫的設計是防震的。”

“你去樓頂幹什麽?”湯韞誠大聲問他。

“我要去看看……看看是不是……”是不是跟我在幻覺裏看到一模一樣。蕭至疏推了淩修一把,對湯韞誠說:“你們一起走吧。放心吧,我運氣一向很好。”

整棟大廈又震了一下,蕭至疏往安全出口去,他走得有些踉蹌。

淩修站在中間左右兩邊看了一下,面朝湯韞誠往後退了兩步,笑道:“我也想去看看。學院再見啊誠哥。”

湯韞誠沒有攔他,點了下頭說:“再見。”

淩修轉過身,朝蕭至疏那邊跑去。

蕭至疏眼前一片模糊,他覺得自己渾身沒什麽力氣,淩修跑過來扶住他。蕭至疏抿了抿幹燥的唇,掙紮了一下。淩修無辜地看著他,喊他:“蕭老師。”

蕭至疏伸手抓住淩修的手腕,那一瞬息,他想,還是小孩啊,手腕子都那麽細。

“跟在我身後。”他又松開了手。

淩修撇撇嘴,逞什麽強呢。算了,懶得跟他計較。

他們一起艱難地上了樓。

這座樓不太高,但也能窺見整座城市目前的狀況。

樓上還有一家半露天的餐廳,墻都是玻璃的,但現在看來也碎得差不多了。

蕭至疏環顧四周,頭痛欲裂。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不到二十四小時。

淩修想,七百多人,進入這座城市,就是水滴入湖裏。可惜現在整座城市都是一片狼藉,不知道還剩多少“小水滴”活著。

一些小點兒的隕石簌簌落落,蕭至疏帶著淩修艱難地躲避著。

“走吧蕭老師,這裏太危險了。”

“嗯,我們……”

“我靠!”淩修餘光一瞥,罵了一句。

他腦子裏忽然閃過夏蝶的一句話:“想象一下,當那塊巨石墜落時,就像天塌。”

那塊隕石並非直直墜落在他們這棟樓,而是隔壁的隔壁的大廈。但即便是這樣,它的“棱角”也正在他們頭頂。蕭至疏爆發出自己最後的力氣,推了淩修一把。

巨石砸垮了他們的半棟樓,蕭至疏大概跟著那些鋼筋水泥墜下去了,淩修驚魂未定地癱坐在另外搖搖欲墜的半棟上。他渾身都因為緊張和恐懼繃緊了,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時想,自己為什麽要跟上來,看,又欠了個還不清的救命之恩,一時想,自己還有機會還嗎?蕭至疏會死嗎?不至於吧,人在學院裏待了快九年都好好的,他剛來他就死了?自己克他麽?他忽然想到自己還有一對A級的翅膀,淩修匆忙換上,卻只能茫然地在一堆廢墟上盤旋。

片刻後,淩修落了地。他慢慢收起翅膀,把它揉成一團,粗暴地塞進包裏。

四十分鐘後,淩修在地下室找到了湯韞誠他們。

湯韞誠聽到腳步聲,警覺回身,看到是淩修,才放下了手裏的刀。他上下打量了淩修一眼,嘲笑道:“哭什麽?”

淩修:“……啊?”

他才發覺自己嗓音沙啞得可怕。淩修擡手抹了一把臉,果然抹到了一臉的淚水。他很茫然,他也想問自己,哭什麽?他突然記起來,有一天吃完晚飯,他陪奶奶去散步,回家的時候,奶奶在門口停下來,問他:“你是誰啊?哪家的小孩?”那時候他一聲不吭地回到自己的房裏,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半個晚上沒睡著。那晚他哭了嗎?

湯韞誠似乎意識到了不對:“蕭至疏呢?”

淩修說:“不知道。”

他拉起衣服下擺抹了把臉,面無表情找了個角落,往地上一坐。

蕭至疏的判斷是對的,地下室很安全。

安全到似乎這是一個正常的世界。

只不過一直伴隨著轟隆隆的響聲,還有類似爆破的巨響,時不時有沙塵被震得往下掉,有好幾次,湯韞誠以為地下室會堅持不住。

但它堅持住了。

時間終於到了第三十二天下午。

三點整,世界一黑。

熟悉的、刺耳的耳鳴聲。

淩修從地上站起來,他感到極度的眩暈。

一切停止後,他喘著氣,推開了門。

五樓有數不清的小黑屋教室,淩修靠到走廊的墻上,深呼吸新鮮的空氣。

慢慢的,才零零散散的有一些門被打開。大家灰頭土臉的,都有傷。

好少啊。

出來的人好少啊。

二十分鐘後,所有人活著出來的人都離開了。淩修沒有看見蕭至疏。

過了一會兒,湯韞誠重新回來了,同時來的還有喬山花和蔣小程。

湯韞誠看到淩修笑了笑,“你還在啊,那就一起來幫忙。”

喬山花遞給淩修一張白色的卡片,她說:“一間間刷開門。考試有時候會出現有人還活著,但沒有行動能力,所以沒辦法自己出來的情況,這種時候就需要我們幫忙把人弄出來了。”

淩修捏緊了卡片,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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