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蕭至疏那邊沒有太大的進展，一個鎖扣還沒解開。

淩修憋了又憋，才沒把那句“你行不行啊”說出口。

外面的食人魚開始撞擊玻璃箱，淩修的心裏開始升上恐慌。

蕭至疏說：“這個鎖不太對。你的手能伸過來嗎？”

兩人之間隔著半米的距離，鎖鏈限制了行動範圍，兩人的手基本無法朝前伸直，在五指張開的情況下距離對方也有一定的距離，想要幫對方開鎖很難辦到。

倒計時14分43秒。

蕭至疏瞄了一眼時間，把那鑰匙單獨抽出來了，末端咬在嘴裏，身體盡力前傾，低頭，堪堪貼上淩修手腕上的鎖扣。

鑰匙錯開兩次鎖孔後成功插了進去，淩修只覺得男人灼熱的呼吸噴在他的手腕上，讓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然後很快，“哢噠”一聲，鎖開了。

“拿著。”開完淩修的一只手，蕭至疏含糊說話，示意淩修把鑰匙拿走。

淩修捏住了鑰匙。

“剩下的自己開，快，時間不多了。”

鑰匙仿佛是為他的鎖量身定制，插進去輕輕一扭就開了，

倒計時12分58秒。

“我的外套內側口袋有一件衣服，你穿上，時間一到，用最短的時間出去，上岸開升降臺。你有武器嗎，沒有的話可以帶上我的刀。”

淩修在他說話的時候利落地解開了鎖，他上前從蕭至疏的口袋摸出那件衣服——抖開來一看有點像塑料雨衣，不過穿上後自動貼緊了他的身體。

“蕭老師，外面好可怕啊。我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你，拿你的黑卡刷動升降機呢？”

淩修今天是揣了一把槍來的，盡管夏蝶說過，月考一般不會強制要求學生之間彼此廝殺，帶武器反而可能會淪為為他人做嫁衣。

淩修戴上塑料兜帽，子彈上膛，撥開保險，食指搭在扳機上，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蕭至疏。

倒計時10分52秒。

蕭至疏似乎有點意外淩修有槍，不過這點意外根本都沒有讓他的眉毛動一下。他說：“我不想動用方案一解決問題。”

淩修微微移開槍，目光沈沈地打量眼前的男人。蕭至疏與他對視，絲毫不怯。淩修忽然一吐舌尖，乖巧一笑，放下了槍。“我開玩笑的啦，蕭老師。”他滿面純真。

淩修徹夜翻過蕭至疏的動態列表，那些視頻內容種類繁多，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參加了多少場考試，而且每一場都活了下來。這樣的人，絕對沒那麽容易對付。

淩修並不自負，也不想死。

倒計時十分整，玻璃箱頭頂那片緩緩打開，水撲面而下，夾雜著食人魚的血肉腥氣，等那條縫開得大了一些，活的食人魚便順著水流活蹦亂跳地沖進來。

蕭至疏神色沈穩，他後退一步，張開手掌，兩手相疊，腿微微一壓，看向淩修：“上來。”

淩修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翻墻技術十分熟練，有蕭至疏托這一把，順利地躍出了玻璃箱。

無法呼吸，視線受阻，水裏冰冷，食人魚亮著獠牙。淩修將恐懼化作動力，奮力向上游。他總覺得這群怪魚裂開的嘴是一種諷刺的笑容，它們撞擊他的身體，咬噬他裸露在塑料雨衣外的手指。疼痛讓他的呼吸紊亂了一瞬，淩修嗆了一口水，慌亂地甩動手臂。

食人魚以一種遮天蔽日的姿態阻擋他的去路，淩修開始喘不上氣，恐慌和劇痛令他無意識中消耗了大量氧氣。他狠狠閉上眼，雙腿一蹬，繼續往上游。

疼痛一旦反覆疊加，就變成了麻木。

淩修的頭浮出水面，他大口呼吸，但意識到自己尚未靠岸。目前看來，這是一個巨大的泳池，他差不多在最中心的位置，大半的身子浸在水裏，遭受著食人魚的攻擊。而蕭至疏給他的那件塑料衣服已經開始破爛。淩修伸手抹去臉上的水，讓自己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他忽然楞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有一節手指已經被咬爛了，紅肉中隱約露出森森白骨。淩修“嘶”了一聲，咬牙別開眼，目測出最近的靠岸路線，悶頭游動。

等艱難上了岸，淩修才發現升降機裝置在對面。

他哀嘆一聲，脫掉塑料衣，不敢仔細檢查身上的傷口，擡腳朝升降機裝置跑去。

水下，倒計時緩慢跳動。

還剩下三分鐘時，蕭至疏不再等待。他腰後別了一把模樣奇怪的槍，因為鎖鏈桎梏，他用一個比較滑稽的姿勢抽出了它，握到手中，對準右手邊玻璃箱與鎖鏈相連處。他眼微微一瞇，開了一槍。

槍聲很悶，像燒久的木頭發出的爆裂聲。

玻璃與鎖鏈聯結處被熔出一個成年男人拳頭大小的洞，剩餘的鎖鏈垂了下來，蕭至疏的右手勉強算是恢覆了自由。玻璃箱被蕭至疏開了一個洞後，開始往裏灌水，洞口邊緣也緩慢裂出細紋。

蕭至疏渾不在意，如法炮制，松開了自己的左手。

正當他將槍對準腳鏈時，升降機動了。

此時水已經升到了蕭至疏的腰處，竄進來的那些食人魚歡快地游動著，企圖啃動眼前的男人。

玻璃箱緩緩上升。

蕭至疏慢條斯理地撩開衣袖，露出閃著寒光的袖箭，將大小八條食人魚釘死在玻璃上。

如果當時淩修真的試圖開槍，那麽袖箭將會釘在少年的喉口。

水漫到蕭至疏嘴邊時，玻璃箱終於冒出了水面。

片刻後，升降機穩穩停住，整個玻璃箱解體，水“嘩啦”一聲散開，同時鎖扣也自動解開了。

升降臺慢吞吞伸出一排梯子，搭上岸。

淩修半靠在升降機上，整個人在微微發抖——疼的。

他左手托著右手手腕，盯著那根無名指出神。

還好還好，沒有被直接咬斷。

淩修現在完全理解了，如果以後的考試會比今天更兇險、更困難，那麽受傷就會成為家常便飯，他的身體會不斷添加傷痕，就像他在訓練基地看到的那些人。

蕭至疏走到了他面前，問他：“你還好嗎？”

“還好還好。”淩修嘴上這麽說，擡起頭時，眼圈卻有些發紅。

蕭至疏身上帶了藥，小心給他敷上，再纏上繃帶。全程淩修沒有發出一聲哼哼，他咬緊牙關，沈默地看著無法抑制顫抖的手。他忽然註意到蕭至疏的手背上也有一道疤，應該是陳年舊傷了，猙獰地橫著。淩修冷靜下來，眼眶上的紅漸漸退去。

兩人渾身都濕漉漉的，顯得很狼狽。蕭至疏沒受什麽傷，淩修最重的傷也就是那根無名指了。等包紮好，淩修道了謝，問：“既然我們都出來了，考試是不是結束了？”

“沒有，”蕭至疏說，“天沒黑。找找出去的門。”

兩人一起走，淩修問：“考試結束天會黑？”

“嗯。就像突然關燈了一樣。”

這裏看起來像封閉的游泳館，水裏的動靜讓淩修渾身隱隱作痛，迫不及待想出去。

他們轉了半圈，找到一扇門。

“沒有鑰匙。”淩修說。

“我有。”蕭至疏從口袋裏拿出在水下開鎖的那把，插進去，一擰，開了。

淩修：？

“這麽簡單？隨便一把鑰匙都能開？”

蕭至疏耐心跟他解釋：“不是隨便一把，我這把是A級的萬/能鑰匙，能開考試裏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鎖。這個地方應該在某一個地方藏著這扇門真正的鑰匙，但既然我們有捷徑，就不用費那個力氣了。”

A級。淩修敏銳捕捉到了這個詞，再看向那把鑰匙的目光多了一絲垂涎。

學院的武器販賣所百分之七十都是普通武器，能在現實中找到對應的那種，這些普通武器不會被分級，能把它們發揮出多大的效用要看使用者本人。但分級的武器不一樣，分級武器要麽是超越現有科技的，要麽是在考試世界中有特殊作用的。

淩修在奪卡活動中獲得的那張金卡名下也有些分級的武器，不多，而且等級都在BD之間，這些武器還有一點不好，非考試時間時，它們是處於“鎖”狀態的，也就是沒法用。淩修摸不準那些高級武器到底能幹些啥，所以只帶了把自己練熟的小手/槍。

“你想要？”

淩修像被燙了一下收回目光，訥訥的，小聲說：“啊，想。”

蕭至疏推開門，走在前面，“二區販賣所三樓08室，一萬三積分一把。”

淩修那點畏怯神情一變，嘴角向下一撇。聽他之前的語氣還以為能送自己一個呢。蕭至疏也不是沒送過，淩修看過他的視頻，散財童子似的，只不過以前好像沒送過A級這麽高端這麽貴的。

他嘆了一口氣，跟上蕭至疏的腳步。

穿過狹窄通道，打開盡頭的門，兩人進了一間昏暗的房間。

身後的門自動合攏了，眼前有一張大圓桌，圓桌邊已坐了幾個人。

有一個人淩修認識，是他們的主教官。

湯韞誠擡眼看到蕭至疏，一笑，“老蕭，緣分啊。”

蕭至疏帶著淩修坐下來，沈聲說：“恐怕不是緣分。”

湯韞誠聽罷，雙手交握，腿一翹，往椅背一靠，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漸漸的，湯韞誠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勁。

座位差不多坐滿了，他帶著葉昭，蕭至疏帶著淩修，江煜行帶著金夢……除了蕭至疏，都是延期畢業的人帶著今年的一個新生。蕭至疏雖然不是延期畢業，但情況相差無幾。而且每一扇門打開，都是兩個人活著出來了。

圓桌坐滿六對共十二人，大家面面相覷。

正在這時，圓桌正中間“哢噠”一聲，升起一疊牌。

湯韞誠正要傾身前去抓牌，蕭至疏突然道：“等等。”

“蕭老師有什麽發現嗎？”坐蕭至疏旁邊的男人開口道。

他把老師兩字咬了微妙的重音，透出諷刺意味。

淩修調整了一下坐姿，準備看好戲。

蕭至疏完全不惱，認真說明情況：“在剛剛的考核內容中，我們的手腳都被上了鎖鏈，我嘗試用萬/能鑰匙開鎖，但沒有打開。按道理，A級的鑰匙不可能開不了大一月考的鎖，我不確定是針對我，還是針對這場考試，之後我去試開他的鎖，鎖順利打開了，所以應該是針對我。我想問問，你們有沒有遇到類似的情況。”

眾人沈默。

一只手在蕭至疏身旁小心翼翼地舉了起來，他看了眼淩修，“有什麽問題，說。”

淩修可憐巴巴地說：“為什麽不是針對我呢。要是你的鎖鏈可以解開，就不用我去冒險，不冒險就不會受這麽重的傷。”

老生們看著那根被紗布裹起來的手指，一時間都有點無語。

剛才話裏帶刺的男人嗤笑了一聲。

“有道理。”蕭至疏說。

他跟湯韞誠對視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他們帶的新生也不是普通的新生。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留言投雷和營養液！！！(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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