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孫媽不放心的反覆叮嚀，生怕孫洋洋一個人出遠門有什麽危險一樣，搞得小青年哭笑不得。

“放心吧媽，好歹咱在那兒也不算兩眼一抹黑，還有地頭蛇Joey和Adonis呢。”孫洋洋大咧咧的，順便給二老打預防針：“我跟Joey約了開車走西部路線，保證遵守交規不超車，您快別嘮叨了。”

“這就嫌我嘮叨了。”孫媽佯怒，起身收拾碗筷去廚房：“看你以後找個媳婦兒怎麽辦。”

孫洋洋微微笑著沒吭聲，誰知道以後呢。起碼現在看來，媳婦兒是種不太可能存在的生物。

孫大慶慢悠悠喝了口啤酒：“這麽著我倒是想起來，十幾年前我們廠子裏有個小夥子就去了美國，真算起來還是我師弟，都是跟著彭師傅學的手藝。”

“哦？”孫洋洋跟他爸一塊兒喝酒：“十幾年前就去了？那您這師弟家境肯定不錯。”

孫大慶搖搖頭，神色帶了點惋惜：“這麽些年，我連名字都記不住了。就記得車間裏大夥小凱小凱的叫。小凱家境一般，進場的時候技校才畢業，瘦瘦小小的跟個豆芽菜似的，人也靦腆，不大愛吱聲。二十歲的樣子看著跟高中生似的。在廠裏待了不到一年就走了，聽說是走的勞工途徑。挺苦的。”

孫洋洋有點好奇了：“那他為什麽要出去啊？沒文憑沒錢，估計語言也不行。”

孫媽媽剛好洗過碗擦著手出來，順嘴接話：“那人是個同性戀。”

孫洋洋給嚇一跳：“啊？！”

“都是捕風捉影的事兒，”孫大慶這人三觀特別正，頂不喜歡背後嚼別人舌根：“人家也沒親口承認，就那麽扣小孩屎盆子。再說了，就算小凱真是同性戀，他也沒做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兒，胡國那幾個人欺人太甚了。”

“爸，”心底裏百味雜陳，孫洋洋被這突然冒出來的敏感話題撩的心神不定：“您怎麽看待同性戀？”

孫大慶認真想了想，放棄的搖搖頭：“不知道，沒接觸過不好斷言。不過我聽說這個群體很混亂。”

喝了大半杯啤酒，魂不守舍的孫洋洋都沒喝出味兒來。

“小凱從出去就沒回來過，也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麽樣了。”孫大慶舉杯示意兒子爺倆一起喝一個：“不說這個。來，咱爺倆走一個，祝我兒子在新公司發展更好，在音樂上大展拳腳。”

……………………………………………………

十三個小時的飛行，孫洋洋忐忑的就像頭一次坐飛機出國的小菜鳥一樣。

睡不著，精神高度亢奮，還帶著點緊張，緊張的胃疼。

他跟Joey再三強調了，自己住酒店，絕對不住他們家。可是他總覺得，疑似見家長的程序省不掉……

邊上遮光小窗板下面洩露出一道熾白的天光，明晃晃的，機艙裏細微的嗡嗡聲混著幾步之遙經濟艙裏低低的談話聲。

孫洋洋又想起昨晚吃晚飯的時候，孫爸說的那句話——

【不過我聽說這個群體很混亂。】

那是不是說明，其實他爸不是反感同性戀，是反感不自重這件事呢？如果他跟Joey認認真真交往，壓根不跟所謂的圈子產生交集，是不是他爸的接受度就能高一點呢？

搖搖頭，孫洋洋甩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強迫自己閉目養神。

真要到了地頭，被看出來精神萎靡不振，傻大個那廝不得自作多情以為自己怎麽著呢。

戴上眼罩，接著是耳機，把音量調大。孫洋洋在黑暗中微微勾勾唇，露出情不自禁的笑意。

是啊，也不算自作多情吧。他是很想念傻大個。

想念那家夥傻兮兮單純的笑容，想念那家夥清澈見底藍到純粹的雙眼，想念那家夥一頭金燦燦的發絲，想念他溫熱的手十指交扣，想念他唇齒間清冽的味道彼此交融，還有兩人之間那股奇妙的張力，靠近就會發情一般……

活躍著的大腦裏，豐富的想象力在任意馳騁。

從分開到確定這次出行，有意無意的，孫洋洋找了不少鈣片和文章看，甚至像璐璐那樣女孩子喜歡追的BL文，他也看了一些。

怎麽說呢？

真實情況是越看越懵，亂成一團。

他沒法確定自己是天生的還是被彎的，亦或者是雙。而影視文字作品經過藝術加工，把那檔子事誇張到讓人有點懷疑人生。

不管怎麽說，就紙上談兵的水準來看，孫洋洋覺得自己應該達到本科畢業了。那麽，嘿嘿~

小青年斜扯著嘴角，渾然不覺自己笑的猥瑣又邪惡。

小得意，哥這次逮著機會一定讓你兌現諾言，一定會用高超的技巧讓你欲-仙-欲-死，哭著喊著求老子以後永久固定性的當上面那個top……

“Joey , baby don`t get crazy……”耳機裏的歌曲變成了《Joey》。孫洋洋聽英文歌不是很懂，可是他對音樂的敏銳度和這首歌名讓他很歡喜，有種少年揣著雀躍心思去見戀人的向往和沖動，跟他現在的心情很合拍。

“……Oh Joey , I`m not angry anymore……”

……………………………………………………

“洋洋，歡迎來玩兒。”面前的男人一臉溫和的笑容，普通話細聽還夾雜著點兒親切的京味兒：“上車吧，先回家歇歇。”

孫洋洋有點受寵若驚，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了：“謝謝，呃，Mike……”

站邊上傻笑的大個子跟牙膏廣告代言人似的，有些陰鶩的天氣都遮不住他明晃晃的大白牙。

Mike跟那次在鏡頭裏看到的一樣，甚至本人這樣近距離的看，還要顯得更年輕一點：“應該我謝謝你。洋洋你不知道，為了這個接機的名額，我跟Lee，Joey的父親，差點打起來。萬幸我的中文說的比他好。”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Joey把孫洋洋的行李箱裝進後備箱，殷勤的拽開車門：“洋洋我想死你了。”

孫洋洋沒什麽威懾力的瞪了Joey一眼，乖乖上車。

看來住酒店的可能性泡湯了。不過好在他們兩個很快就要飛鹽湖城然後自駕。跟長輩住一起，鴨梨山大啊……

孫洋洋在後座還沒坐好，大個子就跟著擠了進來。

“我說，你就不能坐副駕嗎？手長腳長的坐後面不難受嗎……”

初見的喜悅混著震撼，慢慢平覆下來。Joey這小子好像又長個子了，真恐怖——

駕駛室那邊，Mike才拉開車門還沒坐進來，Joey這小子已經迫不及待的傾身親了過來，熱情似火。

不提防之下，孫洋洋本能的往後退避了下，還是被吻了個正著。

簡直窘炸了。

孫洋洋手忙腳亂的推人：“Joey你瘋了吧，滾蛋！註意影響。”

淡定的Mike坐上車系好安全帶，發動了車子，根本沒看後視鏡的溫和打趣：“沒關系，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Mike不會介意。”沒吃到嘴，意猶未盡的大個子面帶委屈，眼巴巴的：“I`m crazy！洋洋寶貝我確實瘋了，想你想的。”

簡直無語了。孫洋洋又好笑又窘迫，眼疾手快一把撐住小狼狗的胸口，制止了他再度打算傾身過來的黏糊勁兒：“孫得意，你給我老實坐好！”

“寶貝你太殘忍了！”某人誇張的哀鳴，中國話說的越來越溜：“我抗議！你虐待你男朋友！”

“虐待個屁！”孫洋洋做咬牙切齒狀，一心二用的還要關註前面的Mike：“我已經後悔來美國了。你個傻小子坦白交代，是不是又長個了？這才幾個月，嗯？還有，你考試考的怎麽樣？烤糊了沒有？”

“洋洋你分不清主次和重要程度。”耿耿於懷的Joey氣鼓鼓的，像個得不到心愛玩具的小男孩：“那些不重要。你都不想我嗎？”

開車的Mike實在憋不住笑：“洋洋你得習慣，Joey是典型的美國思維，我也不會像你印象裏的中國家長，要求孩子們公眾場合必須端莊矜持，何況這還不算公眾場合。真的，你們隨意，只要別擦槍走火來真的。要知道這輛車空間沒那麽大，不會太舒服。”

孫洋洋再度瞠目結舌，愈發覺得自己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一路上順暢無比，大概四五十分鐘之後，就到了Joey家的別墅。

不是寸土寸金高度繁華的紐約市區，郊區的空氣和居住密度都更讓人舒心。

帶點年代感的房子是原木的棕色，屋頂應該剛刷過不久，紅色極其醒目。大門口的院子停了兩輛車，一輛皮卡一輛家用轎車，邊上站著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格子襯衫牛仔褲，金發藍眼，面容堅毅，看過去跟Joey有幾分相似。

是他父親Lee無疑了。

“嗨！”Lee很熱情的大步走過來，伸開雙臂結結實實的給了孫洋洋一記愛的擁抱：“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洋洋帥小夥，歡迎你！怎麽樣，我的中國話能聽懂吧？”

有點感動，孫洋洋心底那點顧慮和不安正在慢慢消失：“非常棒！比Joey講的更地道。”

聞言，Lee擠擠眼睛，高興的像個小孩子：“我就知道！來吧，孩子，讓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怎麽樣！”

“Lee！”Joey抗議：“洋洋是我的！該我帶著他去看房間好嗎？”

“好吧好吧。”Lee聳聳肩放棄，轉向Mike極其自然的擁抱親吻，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辛苦了親愛的小凱。”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歌曲：

《Joey》：又是個比較古早的樂隊concrete blonde。女主唱兼貝斯手Jote Napolitano的嗓音孤傲倔強，聽了會讓人心疼，很矛盾。這首歌感覺很適合在路上開著車聽。敞著窗，強風灌入頭發亂飛，眼前筆直的公路空蕩蕩的一眼看不到頭，直通天邊。另，歌名跟傻大個撞車純屬巧合……哈哈哈其實是我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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