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長原馬上抓住她的胳膊：“怎麽了，忽然間你這是怎麽了？”

路小愛看著他，眼睛裏面全是冷漠，她慢慢說：“黎長原，我恢覆記憶了。”

黎長原很平靜：“我知道。”

他越平靜，路小愛就越憤怒，既然知道為什麽還可以這麽若無其事地面對她？他以為她心大得可以去接受一個曾經嫌棄過自己的男人嗎？

她勉強維持面容平靜：“從前是我不懂事，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吧，”笑一笑，“我現在自己想起來都覺得好笑，一個弱智居然還談戀愛，你說好不好笑？”

她知道這樣說最能傷人，果然，黎長原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不過手指仍然攥著她的胳膊。他痛苦地看著她，聲音也變得沙啞：“沒關系，小愛，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現在，你我都是正常人，我們從新開始好不好？”

路小愛一怔，同時胸膛裏翻起了濤天怒火。她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為什麽還不肯放過她？既然這麽愛她，為什麽不能全盤接受她？

她大笑起來，咋寂靜的醫院裏顯得尤為嚇人。

黎長原被她的反常行為嚇了一跳，遲疑地叫了一聲：“小愛？”

路小愛止住笑：“黎副董，我很感激你的厚愛，不過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希望他誤會。”

“陳威廉嗎？你不喜歡他。”黎長原非常篤定。

路小愛道：“不是他。”

“那是誰？”

“黎副董，我沒必要把什麽都告訴你吧。”她不準備和他多話，把胳膊從他的手裏掙脫出來，這一次，黎長原沒有再攔她，任由她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路小愛打車回家，心想自己一夜未歸，父母肯定急壞了。誰知回去一看，家裏一個人沒有，她頓時有些慌了。忙打了個電話給路爸爸。

路爸爸接帶電話時還帶著笑聲：“小愛。”

“你們人呢，家裏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你這麽快就出差回來了？我們帶著朵朵在文峰公園滑滑梯呢。”

路小愛一怔，想來應該是黎長原怕她父母擔心，謊稱她出差去了。心裏不由地又有了些暖意。可是轉念一想，如果父母在場，肯定立刻就要她去動手術了。對於父母來講，她只要活著，弱智也好，正常人也好，他們只要她活著。

手術，她是一定要做的。黎長原，怎麽可能攔得住她，他不是神，他太自大了。

路小愛洗澡換了一身衣服，接著到圓融廣場的柒發粥道喝粥。黎長原沒記錯，她的確是很喜歡喝他們家的粥。

原本是想吃點又麻又辣的東西，可是一想到自己腦子裏有個腫瘤，她就沒心情大吃大喝了，再者吃這麽重口味不知道會不會影響病情。

她點了一盅香菇魚片粥和幾樣小點心，等菜的時候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擡頭一看，竟然是段琛。

“琛哥。”她站起來和他打招呼。

段琛是一個人，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你一個人嗎？方便一起拼桌嗎？”

她笑了笑：“當然方便了。”

段琛拿過她桌上的賬單看了下，又招手把服務員叫來：“再來一份蟹黃粥和一籠小籠包。”

服務員記下來。

段琛道：“你上次請我吃飯就是這裏，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他們家的粥。”

路小愛想起上次和他吃飯的情景：“可是最後是你付的錢。”

“後來你不是有送我禮物嗎？”

路小愛的目光落到他的手腕上，眼睛笑成一條直線：“難得你不嫌棄，肯人前人後都帶著。”

段琛晃了晃手腕上的石榴子：“禮輕情意重嘛。”

路小愛哈哈笑起來，笑著笑著眼神又黯淡下來。

段琛敏銳，輕輕問：“怎麽了？”

“琛哥，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什麽事？”

“你有比較熟的醫院嗎？我可能要做個手術。”

“你怎麽了？”段琛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

路小愛看著他，強笑了一下：“沒什麽，就是腦子裏多了個腫瘤。”

段琛臉色一變，幾乎控制不住。

路小愛安慰他：“沒事的，做完手術就好了。”

明明她自己已經很難受了，還要反過來安慰別人，段琛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感，想伸手摸一摸她憔悴的臉蛋，可是終究不敢造次。

他說：“醫生的事交給我，你不用擔心。”

路小愛低下頭：“這件事還請你替我保密，手術之後，我可能……”她吸了吸鼻子，“我可能會變成弱智，還請你不要嫌棄，把我送回家。”

段琛不明所以。

路小愛道：“琛哥，不瞞你說，我以前是個弱智，後來發生了意外才變成正常人，這次手術雖然能挽救我的性命，但是有很大的可能我又會變成弱智。”

段琛聽得一楞一楞的，良久之後他道：“只要你活著。”

路小愛露出欣慰的笑容，她問：“琛哥，如果你喜歡的女孩子和我一樣，你會因為怕她變成弱智而反對她做手術嗎？”

“當然不會，對我來說，只要你活著就好。”

“那麽，你會因為喜歡的人是弱智而拋棄她嗎？”

段琛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道：“既然已經愛上了，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不離不棄。”

路小愛痛苦地閉上眼睛，眼角有一顆淚珠滑下。

段琛心裏一動：“你……有什麽人……算了，當我沒問。”

服務員把兩盅熱氣騰騰的粥端上來，路小愛擦了擦眼淚，自己給自己打氣：“吃飯，吃飽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段琛心痛，他默默地地盛了一碗送到路小愛面前，然後又給自己盛了一碗，頭一低，一滴液體落進路粥裏，熱氣氤氳，沒人瞧得清他臉上的神情。

路小愛化悲痛為食量，整整吃了五碗粥，段琛傻眼了，試探著問：“小愛，你還好嗎？”

路小愛“哎喲”一聲，段琛緊張地問：“怎麽了？怎麽了？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路小愛扶著腰站起來：“吃撐了，有點走不動了。”

“……”

段琛陪路小愛到廣場上散步消食，才下午五點多，已經有大媽大嬸出來占位子跳廣場舞了。

路小愛繞廣場走了一圈，覺得肚子沒那麽漲了。她問段琛：“如果我又變成弱智怎麽辦？朵朵怎麽辦？噢，你知道朵朵嗎？”

段琛溫柔地回答：“我知道，她是溫暖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

路小愛笑了笑，是啊，他當然知道，他替她的親生母親報了仇，他是朵朵的大恩人。“我很擔心以後會沒有人照顧朵朵，我爸媽已經一把年紀了。”

段琛拉住她的手，路小愛停下腳步望著他。這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那麽小那麽軟，那麽無助，他像是隨意用大手掌包住她的小手掌，笑一笑說道：“你忘了，你可是四海安幫老大的救命恩人，還是十八哥的幹妹妹，誰敢欺負你的女兒。再說了，你是變成弱智，又不是去死，你可以和朵朵一起成長。”

他松開她的手，路小愛餘光瞥見一個人影在從旁邊的噴泉邊一閃而過，她立馬牽住段琛還沒有完全放下去的手，上前一步同他並肩而立。

段琛也是吃了一驚，路小愛輕輕說：“幫幫忙。”

“什麽？”

“假裝我男朋友。”

“嗯？”

路小愛看他一眼，自言自語：“我怎麽把你給忘了，你可比陳威廉有說服力多了。”

段琛不明白她說什麽，扭頭四處查看，並未看到陳威廉的身影。

路小愛挽著他的胳膊繼續散步。身經百戰的他，忽然有些緊張，有些分不清南北。

“琛哥，你怎麽不說話了？”

“你這樣子挽著我，好像國家主席和第一夫人在視察軍隊。”

路小愛大笑起來：“那應該怎樣才像情侶？”

段琛把手抽出來，摟住她的肩膀：“這樣。”

路小愛轉過頭看看段琛摟著自己肩膀的手，又轉回來看了看段琛，說：“記得嗎？前年大年夜你也是這樣假裝我男朋友的。”

段琛回想起在倉庫養傷的日子，嘴角的笑意越發溫柔：“當然記得，我還記得你逼著我吃了好幾天的豬肝，我到現在一聞到豬肝的味道就想起那時候的痛苦。”

路小愛咕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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