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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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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薄荷,在這種回憶的夢境裏,他們看不到我們,我們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實,所以,做個認真的觀眾就好。”

紅先生眉頭皺得緊緊的,他雙手用力的按住薄荷的肩膀,語氣中充滿了警告。所幸的是,因為這場突發事故而迅速匯聚的人群裏有幾個好心人,上前將熊孩子郎思斯拉開,又撥打了急救電話。

薄荷看著被擡上救護車的高個子男生朗斯和緊跟著爬上車的郎思斯,明知道這已經是發生過的事情,卻忍不住在心裏默默替朗斯祈禱。這時又是一陣快進,對於周邊景象的突然加速,薄荷有些不適的閉上眼,當她睜開眼後,發現自己居然站在一間病房裏。紅先生卻不在身旁,他正站在病房內唯一一張病床旁,看著床上那個躺著的人——朗斯。

應該是已經距離那場事故有段時間了,朗斯睜著雙眼,定定的看著天花板,像是在發呆。這時,病房門打開了,郎思斯拎著一個大保溫桶悄悄走了進來,他本想給哥哥一個驚喜,但是朗斯表現得仿佛沒看見他一樣,他有些失落,將保溫桶放在病床旁邊的櫃子上。熟練的從保溫桶裏拿出一碟菜盛了一碗飯放到床頭的餐盤上,又跑到床尾,費力的將床搖起,好讓哥哥能維持坐姿方便吃飯。

薄荷看著那個熊孩子仿佛一下子懂事了,把哥哥照顧得井井有條,不由得替哥哥感到欣慰,但是病床上的朗斯顯然不這麽認為。他看著忙前忙後的弟弟,一絲笑意也沒有,只是茫然的看著面前放置好的餐板,卻並不動手吃飯。

他不會被撞傻了吧?薄荷又有些擔心。

朗斯顯然沒有撞傻,因為面對弟弟不停的催促,他終於有了反應:他一揮手,將面前的食物全都揮到地上!躲閃不及的郎思斯被菜汁濺了滿身,他呆呆的看著突然暴怒的哥哥,並沒有說話,只是咬著牙,蹲下身,低著頭一點一點的將地面的碎瓷片撿了起來。

發洩過後的朗斯有些後悔,他嘴唇嚅動了幾下,想要翻身,但最終還是沒有動,只是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放在身邊兩側,重重的倒回枕頭上。薄荷這才發現,朗斯身上蓋著的被子下半截居然是平坦的!難道……

一個令人震驚的想法從薄荷腦海中閃過。

撿完瓷片的郎思斯並未擡頭,依舊把頭低著,沈默的將手中的穢物拎起來,向門口走去。朗斯並未開口留人。看著這對相處氛圍奇怪的兄弟,薄荷覺得內心有些發堵,幹脆也跟著郎思斯走了出去。紅先生看著薄荷離去,也不阻攔,只是眼神一閃,將目光望向窗外。

薄荷跟在郎思斯身後,看著這個背影堅強的少年,一路走到醫院的花園一個偏僻的角落,他才又蹲下身,抱著雙膝,痛哭出聲。薄荷無力地發現自己連遞張紙巾給他都做不到,只能蹲在他的旁邊,看著他哭。少年的哭聲是壓抑而短暫的,大約哭了5分鐘,郎思斯停住了哭泣,把眼淚一抹,露出堅定的眼神,又重新走回住院大樓。

“醫生,我想問,關於我哥的腿……”郎思斯攔住了正在挨個巡房的女醫生。

“小朋友,我已經很明確的告訴過你,你哥哥的腿截肢了就已經恢覆不了了。”女醫生估計是被郎思斯攔截得有點不耐煩了,說話有點沖,“你們這一家真奇怪,怎麽孩子出了這麽大的車禍,只有你這個弟弟在跑前跑後的,大人呢?”

“我爸媽離婚了,他們都有自己的新家,他們不管我們。”郎思斯提到這個話題顯然有些憂郁,但少年獨有的樂觀還是占了上風,“不要緊,我還有哥哥,醫生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哥哥還能不能有站起來的那天?”

女醫生似乎沒想到這個少年背後還有這麽無奈的故事,調整了下情緒,柔聲回答:“如果你哥哥可以裝上義肢的話,再努力適應一段時間,說不定就可以重新站起來。”

這個回答令郎思斯信心倍增,他打定主意要為了哥哥的義肢奮鬥。當他走到病房門口,卻聽到裏面傳來哥哥打電話的聲音。為了不打攪他,郎思斯乖巧的站在門外,等候哥哥打完電話。

“韓丹,你真的要這麽做嗎?”門內,朗斯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格外空靈而絕望,“好,那就如你所願。”

郎思斯雖然不知道哥哥電話那頭的韓丹說了什麽,但是從哥哥的語氣中聽出來他情緒不佳,怕自己進去會觸黴頭,於是,在門口站著的郎思斯躊躇著,最後還是走到離病房有段距離的長凳休息區坐下來。薄荷卻沒有那麽多顧忌,她走進病房,看著正坐在床上,握著手機一動也不動的朗斯,雖然知道他不可能聽見她的話,但還是下意識的用口型問著紅先生“他怎麽了?”

紅先生卻沒那麽多顧忌,說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麽了。”

“怎麽可能?我們剛剛在門口就聽見他在打電話,況且你之前不是一直待在他病房裏嗎?”

“我也只聽到他剛剛說的兩句話,在你們沒靠近病房之前,他一直躺在床上不動,像被時間靜止了一樣。”

“時間靜止?”薄荷覺得很驚悚。

“據我的觀察,正因為這裏是郎思斯的回憶夢境,夢境裏出現的人都是他記憶裏的人物,所以在這裏我們能聽到能看到的,都是郎思斯曾經聽到看到或是聯想到的場景。所以凡是在郎思斯不在場的時候,其他人都會是靜止的。而根據朗斯剛剛說的那兩句話,應該是突然接到那個韓小姐的電話,然後兩人發生爭執,最後朗斯妥協了。”紅先生回答。

兩個人站在窗戶口旁如無人的聊天,這時,門打開了,薄荷和紅先生聞聲轉身看向病床方向,突然看到一幕令人頭皮發麻的景象,紅先生的瞳孔一縮,薄荷幹脆捂嘴幹嘔起來!

剛剛明明還握著手機不動的朗斯此時正仰面倒在床上,兩眼半睜著看向天花板,只是那僵硬的眼珠和他那床被血徹底染紅的被子,以及放在胸口緊握著一把水果刀的右手都在提示著眾人:這條曾經鮮活的生命已經消逝了。

“哥哥。”郎思斯看著病房裏的景象沒有尖叫,沒有大哭,只是足足楞了一分鐘,慢慢的走到朗斯的病床前,輕聲叫喚了一聲。床上的人再也沒有回應他,於是,郎思斯將那床被子慢慢揭開,露出哥哥同樣沾滿血的衣服,以及藏在被子下還握著手機的左手。

一個人的血能有多少,等著血慢慢流幹,又需要多久?朗斯應該是死意已決,深怕被人發現,才會一個人默默的躺在孤單的病房裏,默默忍受著割腕的痛苦,默默的感受自己生命的流逝。紅先生看著朗斯左手手腕那道血肉翻飛的傷口,不禁想到。

意識慢慢回歸,紅先生看著郎思斯強忍悲傷,小心翼翼的清理著哥哥身上的血跡,然後取下朗斯左手上握著的手機,也小心的擦拭起來,因為碰到了顯示鍵,屏幕亮了,他看了一眼。只那麽一眼,郎思斯就如同失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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