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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此城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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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宇千百年來難得鑼鼓喧天,霓虹掛彩。蒸騰鼎沸的喜慶氛圍,隨一人逃離通界橋後,瞬時滿界沸騰嘩然,窸窸窣窣吵鬧了一陣之後,又漸漸重歸死灰覆燃。

眼底盡是張燈與結彩,碩大一個喜字懸於室中,正迎面對著頭頂喜笑顏開。

惜人手捂胸口,盯著那個分外突兀的喜字,幽幽笑了起來。

她以為自己傷了自己,偽造成水靈煙毒辣狠絕的手段,可以讓封陣為此而心疼,並換來對她的憎恨,便可以死了迎娶她的念頭。可在原地苦候了多時,仍不見一個人的蹤跡。連顆沙子都沒有。

死寂中,回廊外有腳步聲響起,急促而又沈重,她不禁喚道:“師兄?師兄,快來救我······”

悶悶咳了幾聲,一席墨色衣擺現於面前,在頭頂如寒霜驟降,“救你?如何救。是該救你的自慚形穢?還是該救你的一片良苦用心?”

她擡頭蹙眉,“怎麽是你?”

戟禦冷哼一聲,“大婚之際,貌美新娘臨陣逃脫,其夫難道會坐以待斃不成?”

“他竟然如此狠心,我傷重不起,他看都不來看我一眼······”念及痛處,惜人忍不住渾身戰栗,“十年,近十年!脫胎換骨,業火重生,他為何仍舊非她不可!上天啊,你為何要讓他二人重聚!”

歇斯底裏的咆哮,抽筋撥骨的痛恨,她五指緊緊扣在身前地面,暴起青筋之下,五道漆黑抓痕,尖刺震耳。

“那我呢,我苦苦守了十年,盼了十年,換來的是什麽?”

腳下之心魔障眼,此刻醜態百出。戟禦陰沈著臉色詢道:“所以,你才故意以玄幽業火設防露出破綻。”

惜人震天哭喊,“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搶奪他人所愛,又棄之如敝履,凡人最是下賤!下賤!”

肆掠飛灑的鼻涕眼淚口水,噴濺在衣擺之上,戟禦極不可耐摔袍側避,怒指她道:“尊上所言不差分毫。一朝差謬,養虎為患。當初我就不該心存善念,將你在這寰宇當中縱任十年!縱然今日逃婚的不是聖女,也不會有任何人成為她獨一無二的取代!”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惜人仰天大笑,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陰森森道:“是啊,我怎麽如今才想到呢······若是人間換了顏色,還可以取代呢······”

披頭散發想了片刻,又自顧自道:“哼!呵呵!挺好,挺好!”

見她一會兒大哭,又一會兒大笑,疑心她被打擊失了心魂,戟禦深深皺了皺眉,便甩袖離她而去,不願再道孰是孰非。

待眼淚枯澀流盡,惜人幹幹笑了笑,自己強撐著坐起,調息運氣,將一口幽藍自口中噴灑在地。

她頓時睜開如炬雙目,顫抖著身子站起,氣息微弱念道:“金爐,金爐!水靈煙,水靈煙!”

室中通紅喜字,隨一道黑雲飄起,頓時四分五裂,殘枝敗葉碎於腳下。

·

出了魔界大門,再無任何事物能攔得住水靈煙的軌跡。

從懷中取出銀婆婆當日交給她的羊皮卷軸,縹色的紮繩,古舊的封皮,最要緊的是內中到底藏匿了什麽故事。她心下無不為之好奇。

此物雖在手,但終究是他人所托之事。她目光只稍稍停留,便重新放回懷中,念了個急咒,加速奔往麒麟閣。

目的地就在不遠處,遙遙便見整座城池被一道青煙籠罩著,隱隱綽綽,濃得像霧般化不開。

雖然此城占地規模浩大,但未近至身前,已然感受到了一股肅殺冷冽的氣息,攜幾分危險,詭異又難測。水靈煙迫不得已被逼落於城下,站在墻根下,擡眼四處查看。

滿眼放去,青煙撲面而來,視線所及不足丈遠。城門在何處已經辨不出,她只能向著墻根緩緩挪近幾步,雙手在墻面上試探稍許,便雙腳輕點,翻身躍了進去。

足尖方落地,雖然滿目模糊,城中卻是一片死寂。

她心中微微一顫,昔日繁華熱鬧的場面不再,視線之內只見一處露天店面,草棚翻飛,桌椅板凳橫七豎八散落一地,伴有道道灰暗的事物裝飾點綴。

途中,四下裏青煙彌漫,也不知麒麟閣究竟處在什麽方位,只是所見所感,皆是淩亂不堪,滿目蕭瑟。

只數日不見,這城中百姓都去了何處?這座鼎盛一時的城池,怎會變得天翻地覆?這青煙又是從何而來?

這裏,究竟發生了何事?

踟躕不解,水靈煙一頭霧水。

“什麽東西?”

正迷惑間,左手邊突然撞到一個硬物,她不禁心中一緊。跳出一看,原來是一張穩穩當當立在道中央的紅木八仙桌。

她默默松了一口氣,卻又見那張八仙桌四條桌腿,突然開始微微搖動,而後斜斜飛旋入空,在她面前一頭紮進了青霧深處,轉眼不見了蹤影。

她驚掉了下頜,難不成這是個桌精?

正思慮間,身後傳來一陣窸窣響動,轉頭一看,空中一座鎮門石獅,正踩著一顆繡球,如流星般倏忽劃入了霧中。

這,這又難不成是個石獅怪?

水靈煙定在當下,轉念一想。不對,這青霧之中定有蹊蹺!

她剛想拔腿向前深入,眼前一道劍光飛閃,“什麽人?”

說時遲那時快,無銘自身後急召飛旋,於身前“啶”的一聲截住突襲,又聽“鐺”的一聲被擊落於腳下。

“你,你,你是何人?”

無銘劍刃之下,正抵在一人咽喉處。仔細一瞧,水色的道服,稚嫩的容顏,驚慌的神色。她當下便有了答案。

無銘利落入鞘,她屈指將腳下被擊落的長劍喚起,向著前方道:“接著。”

長劍覆回手中,水色道服小弟子雖不知眼前之人什麽來頭,但無懈可擊的利落章法,深不可測的渾厚內力,已然察覺出來者不善。楞怔片刻,凜然詢道:“你究竟是何人,來此意欲何為?”

當年初涉世事,便如她這般虎氣罷。她不禁癡癡笑了。

被她笑得心中發怵,小弟子急道:“我問你何人,有何可笑?”

看她眼神幹凈青澀,水靈煙收回心神,正聲道:“你叫什麽名字?出自誰人門下?寶華,無涯,應為,竹斤?難不成,是尚九精?”

“看你年紀輕輕,怎能如此直穢我師父名號?”

原來,竟然是同門。長江後浪推前浪。嘖嘖,真是一浪不如一浪。

水靈煙初次品嘗倚老賣老的滋味,看她憋得漲紅的臉面,還想與她打趣,只聽霧中深處有人喊道:“小七?小七?”

小弟子聞聲喜出望外,連連喚道:“卓謙師兄!簡帛師姐!我在這裏!”

“小七,你沒事吧?千萬別再走散······”

簡帛未等交待完全,頓時立在當下,白皙透亮的面容瞬間泛紅,眼波在面前一襲盛紅嫁衣身上有如舟行碧波,蕩漾來蕩漾去。她微微楞怔片刻,抖了抖嘴唇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只輕輕吐了兩個字。

“靈煙?”

水靈煙未有分毫閃躲,不驚不慌道:“簡帛,卓謙。好久不見。”

“真是好久不見!你,你······”簡帛終是還想說些什麽,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卻只是背過身去,深深吸了一口。

而後者,仍舊一襲水色衣衫,依舊溫和恭謙,歲月在他身上放佛只是一筆帶過,沒有絲毫剝損的痕跡。而眼神,卻更多了一份沈穩與淡漠。

卓謙在她火紅嫁衣身上淡淡一打量,只稍稍點了點頭,便一字未有多言。

三人心思各異,一人悲憤,一人呆立,一人木然。卻是身旁的小弟子打破了僵局,“靈煙,水靈煙?你便是那作惡多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水靈煙!”

原來自己被授予的江湖地位如此穩固。對於這新晉加封的響亮名號,水靈煙淡然一笑,“你就是小七?”

原來這女魔頭是個笑面虎,小弟子頓時滿腔英勇正氣,義憤填膺,“師兄師姐,雖然我等未能完成師尊交待的任務,但正道使命不得不顧。今日,魔界聖女送到面前,何不取了她的狗命,還三界太平,以除後患!”

說著,便要把劍相對。飛身間,身後被人一手揪住後襟,頓時被原地拽回,五仰八翻摔坐在地。

“休要胡鬧。”簡帛凜聲訓斥,覆擡眼向水靈煙詢道:“聽逢你與封陣今日大婚,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她想了想又道:“難不成,這麒麟閣外的結界,與你有幹系?”

水靈煙疑道:“結界?什麽結界?這城中究竟發生了何事?”

簡帛狐疑看她一眼,“真的與你無幹?”

“簡帛,我雖身不由己,但我幾時騙過你。”

雖然多年未見,但眼神一如既往洗練般的澄澈。簡帛無奈嘆了口氣,“昨日接到山下急報,說是麒麟閣外測字老道,一夜之間心魔大作,對天狂嘯,真命天子,何時來到。一言以罷,揮掌掀翻了麒麟閣外周遭店鋪,並頓時化作一道青煙,將過路一應物事與無辜百姓,吞並囊中。所幸,這城中百姓逃了大半。但仍舊有不下百人,至今不見蹤跡,生死未蔔。”

水靈煙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桌椅石獅都化作了精怪,原來是被那老道收了進去。”

“什麽精怪?”

“無事,無事。那現下情況如何?”說話間,頭頂處幾道影子飛過,擡眼望去,原是各種零碎物件一頭紮進了霧中深處。

簡帛微微晃頭,“昨夜,我等一行九人奉命來此查看,只見麒麟閣外青煙大作,將周遭事物一件件吸入囊中,並大有盛漲之趨勢。恐其日後做大,生出事端,我等一行便近前嘗試降之驅散。誰料此青煙有如結界,頑固而不可破,絲毫不見任何破綻之處。纏鬥間,便有六人被那青煙吸了進去。而我等三人被散至各處,今晨醒來時,正如你所見,這青煙便化作了如今這般模樣。”

水靈煙消化片刻,點頭道:“若是任由其發展,不出幾日,這整座城池怕是都要被他吸個一幹二凈。”

眾人莫不以為是,各自憂思時,只覺腳下開始微微晃動,低頭看去,道中拼接的幾處青石板頓時離地而起,拔起騰騰飛沙走石迎面撲來。

“快讓開!”

眾人驚駭下隨劍竄入空中,只見道中青石板跟著急速飛旋,並有從四面八方而來,呼嘯著砸向自己的臉面周身。

整座城池平地震蕩,“轟轟隆隆”碎裂之聲於耳邊瞬時炸裂。青石板化作橫飛驟雨,裹挾泥沙將眼前糊得是密不透風,與那詭異青煙攪在一道,渾漿漿一片。

眾人便反手召回腳下長劍,腳下騰挪步踏,踩著道道飛旋的青石板向上逃竄,一路披荊斬棘,才得以重見天日。

在城外高空向下俯瞰,整座城池已然分不出邊界。濃煙滾滾中,只依稀辨得一片金燦燦的塔尖,若隱若現。

想來,那便是這青煙發源所在。

水靈煙盯著那金燦燦的瓦片良久,向身旁詢道:“青煙初起時,你們可曾有試過出字來測?”

身後小弟子不可思議道:“你莫不是失心瘋?那老道既然封魔,哪裏還能大公無私,管得上什麽測字?”

對此,水靈煙未急未怒,正要接著闡述,只聽一道極具威懾的嗓音沈沈駁斥道:“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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